翌日卯时。 初秋的清晨稍冷，雾气薄而潮，如浪潮起伏，互相追逐。 一只车队缓缓从沧城南门驶出，待城门甲士核验完毕，车队偏离慢行的人流，沿着大路开始加速。 队伍有十人，各个气血饱满，胯下骑着健壮的宝马，队伍后面拉着一辆无顶马车，载着物资。 这一行人正是长乐帮派往呼啸庄的支援武人，展昊赫然也在其中。 此去一共六百里，耗费三日，前两天走大路，用马车方便，最后一天翻山时再丢掉。 四名先天武者，兎英华和张君山在前，展昊和秦冲在后，其余六名后天分散在队伍中间。 “驾驾驾！！” 展昊一边骑马，一边看着沿途越来越荒凉凋敝的景物。 只见大地青一块紫一块，就像被打肿的肥脸。木植奇形怪状，不见绿色，一根根枝杈像枯手伸向天空。山石裸露，泛着黑紫色，将身下的土壤染黑。 “太怪了，普通人真的能在这种环境里存活吗？”他皱起眉头，看着一只双目血红，一身青灰的山狼飞速窜进灌木里。那山狼两米长，六条腿，一身皮毛如钢针竖起。 展昊回想到展家村，虽然也在虚渊，远离沧城，但环境还算正常，鬼物也不多，比这里不知好了多少倍。 带着疑惑，他偏头问向一旁的秦冲：“虚渊到处都如此怪异吗？” 秦冲听到询问，定了定神，他对展昊有一丝丝的畏惧。 一是因为展昊凶横的外形，二是因为实力，虽然没有比试过，但武者的直觉告诉他，此人不能力敌。 清了清嗓子，他郑重道：“是的，对虚渊来说，怪异的事物才是正常的，虚渊自古以来都是这样子。” 接着他话风一转，回头看向已经只有一条线的沧城，别有意味道：“说道怪异，沧城，或者说整个大靖才是真正的怪异。 大靖不比之前的王朝，立国后直接在虚渊开辟出一块硕大的领土，在各个城池内即使是普通人也能安稳活着。虽然偶尔有些鬼物，也会被册封的武人快速清扫，比起早不保夕的城外好多了。” 说到这，他神色落寞，似乎勾起了一些回忆，脸上露出缅怀之色，声音也渐渐低了下来。 “什么？！”展昊心中震惊，他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解释，大靖的正常竟是虚渊内的不正常？ 言外之意就是虚渊要比大靖大得多，大靖相对于虚渊就像污浊的破布上一个指甲盖大小的干净之处。 诡异荒芜才是虚渊的主流吗？大靖这般为百姓开太平，了不得啊！ 展昊心中暗叹，之前他以为大靖官府冷漠，对帮派欺压百姓的暴行毫不关心，都是一丘之貉，现在看来… 咦，不对啊。 他突然想到沿途遇到的几处荒村，里面破败不堪，立着草棚一般的屋子。远远看到几个村民，都是身形枯槁，一脸麻木，脏兮兮的。 “虚渊如此危险、怪异，普通人难以存活，那些荒村的居民为何不逃入沧城？住的离沧城近些也好啊。”展昊又问。 “因为污染，鬼患爆发不仅会诞生鬼物，还会伴有强污染。作为普通人，是难以抵抗那种的污染，那不是鬼物寄生、附体之类的伤害。 污染会改变人的肉体和灵魂，连思考角度和方式都会变化。即使是你我这样的先天，也难以抵抗太久，事后往往都会性情大变。 那些污染深的普通人，已经不认为自己是人了，而是一种全新的物种。所以他们不能进入沧城，住的近点也不行，因为他们会袭击落单的行人。” 秦冲耐心解释，将原因娓娓道来。 “以后你若是在城外巡逻，亦或是在封印点驻守，会遇到很多这样的人。千万不要他们当作手无寸铁的普通人，也不要依靠或者相信他们，能不接触就不接触。 更不要去可怜、帮助他们，他们没救了……” “好，我记下了，多谢！”展昊微微点头，听到鬼患会污染普通人，改变人的身心，他不由得联想到了灵气。 灵气也同样会污染人，将人变成怪物，而且承载灵气的妖丹来自鬼物，莫非污染普通人身心的，是鬼患爆发带来的灵气？ 将发散的思绪收拢，他打算继续赶路，忽的前面的队伍速度慢了下来，渐渐停住。 “律——”展昊勒住马，皱眉看向前方，原本通畅的道路此刻已经堆满杂物，几棵大树横在路上，还有碎石之类的，堵得严严实实。 众人停住，没有贸然上前，这是今天路上遇到的第三次阻碍了，前面路障不仅有阻碍物，还设有小机关，会发射毒镖、飞箭之类的暗器。 这些陷阱虽然简单，但处理起来十分麻烦，一不小心还会受伤，拖住了他们不少时间。 ‘咻咻——’ 忽然间，道路两旁的林子里飞出一道道竹矛，隐藏的黑影向队伍发起了偷袭。 众人完全没料到来自两侧的袭击，猝不及防之下纷纷中招，一个个跌落下马。 ‘刷！’ 队伍前面的兎英华率先飞身而起，跃入林中，只见白光闪烁几下，黑影一个个身首分离，剩下的转身欲逃，但未跑几步，就被追上杀死。 其余的几个先天也反应过来，一个个飞入林中，击杀逃跑的黑影。 ‘嘭’ 一拳将眼前的拿着长刀，还欲反抗的男子打死，展昊环视四周，并没有感觉到附近有人躲藏。 他凝视着爬满紫藓的树木，这里的树木似乎会屏蔽武者的感知，这也是他们没有发现黑影躲在暗处的原因。 转身离开树林，回到大路上，展昊发现所有追杀黑影的先天都回来了，正聚在一起。 检查伤亡，六个后天有两个伤的有的严重，但不致命，其余四个轻伤，而先天都有护身劲力，一般的攻击破不了防，所以在刚才的袭击里安然无恙。 ‘啪’一个裹着褐色粗布，光着黑脚的汉子被张君山一把摔在地上，二十来岁，满脸褶子，此刻疼得龇牙咧嘴，满地打滚。 他是刚才的偷袭者之一，逃跑时被张君山制住，现在拉来审问。 “谁派你们来的？”张君山厉声问道。 汉子缓过气来，无辜得摇了摇头：“不知道，他们蒙着脸，看不到面容。” “不知道？”张君山气急反笑，他一把将汉子拽起来：“为什么要偷袭我们？不知道我们是谁吗？会死的！！” 他刚才斩杀这群偷袭者时，发现个个都未习武，一招都抵挡不了。 其中还有孩子，不过十多岁罢了，都神色癫狂，见到同伴被杀一点也不怕，一看就知道是被污染的普通人。 汉子没有惧色，他露出腼腆的笑容，不好意思道：“他们给钱呢…” “妈的，一群疯子！”张君山终于忍不住了，直接拧断了那汉子的脖子，‘扑腾’一声丢在路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