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甄老弟,你是说,这狼牙沟,除了前山和后山,那坐山虎在中间的泥沼地里,其实还有一条路?!” 此时,王燊的大帐内,王燊此刻死死的盯住了甄辂,想瞧出些他的异常来,不过让他很失望的是,对方表情淡定得很。 “王监军,我这消息究竟是捕风捉影而来,具体如何,也不敢跟您打包票,但是更不敢欺瞒半分。只是王监军,纵然真有中间这条密道,咱们怕是也不好找呐…” 甄辂眼观鼻,鼻观心,表面上做足了姿态,实则语气很是强硬。 但是看到他阴晴不定的神色时,心里,已经是隐隐捕捉到了对方的战略意图。 怪不得他第一个要来怼坐山虎了,肯定是做足了功课,知道了狼牙沟后山的后路。 八成,是想故作强攻正面,实则是想把坐山虎给吓跑,然后再从后路上埋伏他,是所谓‘围三缺一’也。 可此时甄辂指出来的这第三条路,俨然是全盘打乱了他的计划,他又岂能心里不慌、不炸毛? 万一是假的,那甄辂岂不是要拉他一起垫背?他是来收拾甄辂的不假,但可没说要陪着甄辂去一起死啊。 王燊深吸一口气,究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很快便是强自稳了下来,长吐出一口气道:“甄御史,你若能把这第三条路给本监军找出来,我跟你保证,回京之后,便保你为湖广按察使(按察使简称臬台、臬司,掌管一省的司法、监察以及驿传事务,属于巡抚总督级别以下的属官,正三品)!能不能办到?” 甄辂此时早就不是当初的,根本就不完全相信对方的这种保证,但面上,忙是故作轻松地道: “有了您这份保证,甄某人必尽心尽力,一定会尽快把这第三条路找出来,只是还有一条,川军跟湖广军那边……” “呵。” 王燊不由得一笑,意味深长的看向了甄辂:“甄御史,这狼牙沟后山那么复杂的地形,本官来之前就听说,那小道,也分成好几条呢。” “这……” 甄辂陡然一个机灵,这倒是他没想到和错估的一点。 饶是王燊此时是在笑,也并不过分与变态,可看在甄辂眼里,这个人的危险性无疑又提升了一个档次。 忙抱拳回应道:“好,我明白了……” “哈哈。” 王燊这才是真正的肆意笑起来,亲昵的过来拍了拍甄辂的肩膀道: “甄老弟,你又聪明又懂事。我这里有些事便也不瞒你,这些客兵,别管他们多尊贵,早晚不都是要走的吗? 这川东,包括这巴蜀,以后,都还是你们这些年轻人的天下啊。” …… 甄辂心头有点紧张地小跑,直到回到了自己的小营地,来到了小帐篷里拉死了帐帘,甄辂这才发现,他的后心,早已经被冷汗湿的透透的。 他虽早就知道,这名利场不是太好混,有很多东西都很残酷,却是没想到,这玩意能秀到这种程度…… 不过甄辂俊秀的脸孔上,很快便是露出了一丝诡异的笑意。 任他王燊奸诈如狐,歹毒狠辣,到头来,不还是要仰仗他才能做成这些? 因为甄辂此时已经知道,这狼牙沟周围,并不只有这三条路,而是四条路!甚至还有一条从半山腰直接通往山下的地道。 根据刘一锅之前提供的消息,坐山虎当年的确是在泥沼那边的第三条路花费了不少力气,想从地下打一条地道出来,防备以后出现变故。 但是因为泥沼底下泥土绵软,地势也复杂,坐山虎花费了很大的人力物力,都没有成功,最后只能是放弃了。 而这第四条路,距离这第三条路并不是太远,不过,却是在山上的悬崖上,是通过绳索下来。 绕过泥沼地后,直通青苔岭一线。 甄辂白天时已经仔细观察过这边的地形,很明白,坐山虎这第四条路才是正确的。 否则,就算他能通过泥沼下的地道逃出生天,又能逃到哪里去呢?八成还是要被官军的骑兵虐成狗。 只有继续往深山里绕圈,王燊此时究竟无法把这片山脉全部包围起来,他这才是有着诸多的逃生机会。 然而,话又说回来。 王燊此时俨然没有死磕坐山虎这座山寨的心,还是想使‘巧劲’,麾下力量构成又极为复杂,真的就能把坐山虎逼到跑路这一步么? …… 有王燊的手令下达,次日凌晨时分,甄辂便是将后山小路的事情,分别通传给了贺总旗和符阔海两边。 但给出的信息,却是一边在南,一边在北。 主要是这条路说是小路,实则根本就不是路。 坐山虎应该是早年用过这条路,但是后来有了新路,包括官军对他也造不成太大压力,他的物资之类,便不再走这边,而是直接走正门了。 …… 天亮后没多久,甄辂还没吃早饭,便是接到了王燊的新命令,去大帐里议事。 甄辂此时心里虽是有了一定的谱,但依然不敢怠慢,他究竟还是个正常人,虽说有外挂在手,但这等底牌不到万不得已岂能轻易暴露,王燊这等人的心思,他不能完全猜透。 来到主营地的中军大帐,各人大多都是刚刚进来,也明显是刚起床,脸上、身上,都有些止不住的疲倦、憔悴之感。 在外宿营,究竟是没有在家里那么舒服的。 唯有王燊精神抖擞,恍如没事人一般,精力依然是那么充沛。 这让甄辂也有些诧异,但是他这种状态,真不是常人能比的。 王燊稍微缓和了一下气氛,便是直接进入了正题。 此时官军主力虽是还没有完全赶到,但是川军的精骑,包括湖广施州、房县等地的战兵,都是调过来了一部分,说是兵强马壮也不为过。 王燊直接便是下达了作战命令。 连甄辂这一小部‘侦查兵’也算上,杂七杂八的加起来差不多得有小三十部势力,都是被派到了狼牙沟偏南方向的正面战场。 众人对此早有一些预料,有不爽,却是没人敢反抗。 毕竟,王燊此时这排兵布阵还是很公平的。 可就在军议即将结束的时候,王燊忽然拍了下脑门子,“不对,本官还忘了个事儿呢。那谁,甄御史呢?” “王监军,有何事?”甄辂上前一步。 虽是早有心理准备,可这种时候被对方提溜出来单独点名,甄辂还是直有问候他先人的冲动。 “呵呵。” 王燊洒然一笑:“本官差点忘了,你如今可是朝廷的御史啊,人又这么机灵,把你放在正面,有点大材小用了。 这样,有能力的人就应该干更重要的事情嘛。你不要去正面了,便去东面的那些泥沼地,给我大军好好探探路。” 说着,他阴声笑道:“以甄御史的机灵,说不定,就算是去那泥沼地,也能立下功劳呢?” “……” 果然,这家伙就上赶着要把自己往死了搞,甄辂眼神一冷。 可王燊却是转过身去,肆意地大笑起来。 再看其他人一个个都不作声,想必是提前商议好了,就等自己来往坑里跳呢。 贺总旗轻轻咳嗽两声,不说话,张大彪眼皮子微微抽动几下,也似是要说话,但转而却是略有不雅的打了个哈欠,根本就不理会甄辂,符阔海此时脸色也有些说不出的尴尬。 饶是他的心思,也是明白,这事儿,他们做的有点过分了…… 可此时,王燊明显是要打压甄辂这个御史,连他的顶头上司张大彪和贺将爷都不敢说话,他又怎敢说话?只能是垂下了头装鸵鸟。 “看来,我这趟是必须得去了。” 见没有一人为自己说话,甄辂看向了王燊,不再掩饰自己对他的厌恶。 “桀桀。” 王燊意味深长的看了甄辂一眼,怪笑一声:“今日军议便到此,各人各部,即刻按照命令行动,等待主力汇聚过来!” 话音刚落,王燊便是潇洒的一抚衣袖,率先起身从侧门离开了大帐。 “是!” 众人这才回神,纷纷恭敬行礼称是,又纷纷出了大帐,却是再没人看甄辂这边一眼。 恍如,甄辂甄大人已经是变成了死人。 王燊这般针对甄辂,纵然甄辂去的那泥沼地,或许不会有直接致命的危险,但,里面环境何等复杂? 保不定就会出什么幺蛾子。 到时候,怕是能让甄辂比死更难受。 特别是王燊这种意味深长的态度,即便甄辂命大,能逃过此劫,难道,还能逃过下一劫吗? 王燊不有的是办法活活玩死这个小御史? 很快,大帐内便只剩下了甄辂一人,没有人看见,他的嘴角边,却是止不住的翘起了一抹森然的弧度! 既然都想联手坑死他,不把他当成人看,那,也别怪他甄御史不把这帮人当人看了!我的后手,足够你们舒服到死的。 …… 寻常人若是贸然进入狼牙沟东的泥沼地,那必定是凶多吉少,九成以上的概率要出事,可甄辂却并不虚。 俗话说:“万物相生相克。” 这片泥沼地因为潮湿、又有某种地热的关系,纵然外面很冷了,里面却还是很闷热,蚊虫蛇类众多。 但是这泥沼地里,也生着一种类似蚊香般的植物,不说遍地都是,却是并不难采摘。 恰巧刘一锅小时候因为讨生活,便跟随长辈来过这边偷采这种植物,很是熟悉。 只要采到一些这种植物的茎叶,涂抹在身上,便是可以避过蚊虫的侵袭。 再加之甄辂身边等人穿的用的都很扎实,只要小心防备泥沼、别陷入去,问题并不大。 而坐山虎之所以把后路设在这里,也是因为知晓这个秘密的缘故。 不过,饶是甄辂准备周全,可除了他和刘一锅、洪鲤等少数人知道,其他人是都不知道的。 看着别人都在正面战场那暂时并没有危险的区域铺展开来,他们却是要进入这必定九死一生的泥沼地,有人终于是绷不住了,滔滔大哭着哀求: “大人,大人呐,不是小的不想为您效力啊,着实,着实是小的上有老下有小,还不能死在这里啊。恰巧小的认识一位川军的大爷,三爷,对不住了哇……” 说话的是个跟刘一锅相熟的汉子,他一边哭一边脱着身上的棉甲,又把武器丢下,只穿着件单衣,根本就不理会甄辂这边,转头就跑。 “大人,小的也不是不想为您效力,小的才刚刚成亲啊……” 眨眼,有六七个人都是有样学样,纷纷的脱掉衣服丢掉装备,扭头就跑。 也让不远处的几部正面的人手直笑着看热闹。 “这帮狗东西,竟然吃里扒外!看乔大爷我不射死这帮杂碎!” 一时间,别说暴躁的刘一锅等人了,便是老军汉乔奢费都忍不了了,就要张弓搭箭。 却是被甄辂一把拦住。 到了此时,甄辂的嘴角边还露出了一丝笑意:“乔老哥,莫要跟这帮下三滥一般见识,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他们去吧,只要你们还跟着我,我做什么都不亏的,今日跟着我甄某人来此的兄弟一共九百号人,若是咱们都能活着回去,我给每个兄弟们多发二十两银子!” 此言一出,不少还很紧张的兵士一下子振奋起来了,二十两银子,可抵得上他们累死累活三个多月的俸禄了,一时间不少人都安心了,为了这份丰厚的赏赐,说什么也要撑过去啊! 37376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