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立宁静堂女子学校,是少女们的花园”。 每天早晨,每当玉置佑美子来到无名拱门前,总会想起这句话。 林荫大道贯穿学院中轴。在这一端的,便是校园深处的宿舍区前这道刻着圣母像的无名拱门。而在那一侧的终点,则是教室。 所以在每一天早晨,少女们都会在此聚集。 少女们身着的,是包身长裙款式的学院制服。制服的理念来自于修女袍,不露出一丝肌肤。但剪裁却又贴身,凸显着少女们的美好身材以及洋溢的青春。 既纯洁,又美丽。 她们会一个个神色庄重地向拱门上的圣母行礼,然后穿过拱门。这样,才代表着在圣母的注视之下,她们的新一天真正开始。 然后,美丽又纯洁的花朵们才会展露笑颜,表露本性,三三两两在大道上结伴而行,伴随着爽朗的笑声互致问候。 “贵安!” “贵安哦!” 此情此景,仿佛正是那句关于“少女”与“花园”的话语的完美备注……真好。 玉置佑美子走在大道最边缘的树荫下,羡慕地远远对看着前方在大道中央笑着的少女们,心想道。 虽然理论上,她自己便是是“繁花”中的一员。但她自己并不这么认为。 在这所收费昂贵,有着悠久历史的私立学校中,大多数学生都出自名门,所以可以称之为一所名副其实的贵族女校。而玉置佑美子出身平凡,本不可能与这样的生活发生交集。她现在之所以在这里,只是由于某些意外,某种“临时措施”。 表面上,宁静堂并不存在什么等级制度,那些花蕾一般的少女们也很友好,并未对她表露出什么恶意……但玉置佑美子还是能感觉到,自己与对方泾渭分明一般的不同。 就比如,刚才那句话。 ——“私立宁静堂女子学校,是少女们的花园”。 实际上,这句话在校园生活中并不经常出现……甚至可以说,平时并不是会有谁特意主动提起。 但玉置佑美子就是知道了这句话。 她知道,一定有谁,在某时某地,某个人说过这句话。 但玉置佑美子就是想不起来,到底当时的情况是怎么样。 仿佛只有这句话本身刻在了心上,而要顺着它的来向去寻找,却很快就会在心海中迷路。 这种感觉令人沮丧。所以,玉置佑美子也经常会怀疑:这句话……真的是存在的吗?不会是自己的突然冒出来的某个虚幻的念头吧? 所以,她也问过班里的其他人。 那些在她眼里仿佛闪闪发光的高贵少女们,每当听到这个话,都会瞪大眼睛,惊讶地看着玉置佑美子。 “这是校训哦,玉置同学。是学院的创立者与首位理事长,小早川女士的理念。” “或许是理事长在开学典礼上的演讲里都会提到的,玉置同学下次可以注意一下。” “修女也经常提起,如果玉置同学感兴趣的话,课后可以和我们一起去小教堂。” 虽然态度依然礼貌优雅,还伴随着友好的邀请,但眼神……仍然像是看着一名异类。 每当这时候,玉置佑美子就会堆起尴尬的笑容,飞快逃走。 ……没错,大家都将这句话视为理所当然。 只有玉置佑美子对此产生过疑惑。 所以玉置佑美子不由得有些羞愧。她觉得,或许这就是她无法融入这所学校氛围的一种表现吧。 于是,她不由得又从心头升起了没由来的惆怅与忧虑, ——但很快,又坦然而松了口气。 反正这个地方,并非她最终的归处。 她与她们,本来就并非一路人。她们是花蕾,而她只是一枚野草…… 虽然制服是朴素而统一的,但其实穿着同样制服的人们,却从一开始就不一样。 玉置佑美子神情突然一动,若有所思。 “……砂夜?”她轻声随口对身旁的另一名少女道,“有那么一句话——'学院是花园,少女们是花朵。但花朵也有贵贱之分。像是花蕾,花萼,以及绿叶’。 “——你还记得,类似的话,是谁在什么场合说过的吗?” 而被她提问的少女却答得干脆:“不记得。” 雪之下砂夜有着一头瀑布般的黑色长发,总是没什么表情,气质透彻又冷冽,像是一把刀。 砂夜是玉置佑美子的室友,好友,同时也是“同类”。对于这所学院来说,她们也是相同的“闯入者”。 不过玉置佑美子羡慕雪之下砂夜的是,砂夜是那种只关心自己内心的人。 面对外界,她似乎总是可以轻易地做到“不为所动”。所以,与总是不由自主地不安与自卑起来的玉置佑美子不同,雪之下砂夜与那些“花蕾”们的交集,倒是完全看不出什么障碍。 不过,听说砂夜原本的家世也不赖,属于那种本来也该通过正常的方式进入宁静堂的人。 也就说……她原本就该是那边的。现在,成为了玉置佑美子的同类,并以这种方式进入宁静堂,才是一种意外。 ……总之,玉置佑美子了解雪之下砂夜。砂夜是这种极端到不存在任何中间状态的性格。所以若说她不记得,那么她应该就真的完全不记得,再恳求她多想一想也没有用。 既然如此,关于这所学校里的少女们,根据家世分为三种人的这句话,又是谁说的呢? 玉置佑美子继续绞尽脑汁,想要抓住一闪而过的念头……却无奈地望着灵感逐渐消失。 “玉置。”砂夜没什么语调的声音唤醒了她。 玉置佑美子抬起头来,才意识到——前方的大道上似乎发生了什么。 仿佛像是一枚巨大的礁石突然出现在了江中,原本流畅地向前的人流,突然出现了一处明显的阻塞。 在某个地方,少女们的步伐纷纷停止片刻,形成了某种动态的聚集。 而且一旦靠近那处地方,原本的欢笑声也立刻就停了下来。 仿佛人人都屏住呼吸,小心地绕开那个地方。 佑美子与砂夜很快靠近了那个充满着低气压的人流阻滞之处。 林荫大道的路边,有一座圣母塑像。 塑像下方的底座前,正站着一位少女。 瘦削矮小的少女有着混血风格的精致五官,天然淡金色的长发高高挽起。她却未按照校规着装,而着的是一身黑色的的和式丧服。 身着丧服的少女状态糟糕,红肿的双眼下方,巨大的黑眼圈混合着泪痕,脸色难看又严峻。虽然她依然本能地保持着高傲神色,高高仰着下巴,但双目却无神地凝视着前方,出神地不知道在思考着些什么。 巨大的悲伤与愤怒气氛,正环绕在少女的身周, 佑美子认出那位身着黑衣的少女来了。不是因为双方打过交道,而是因为对方足够有名。 ——丧服少女名为“伊集院绫乃”。 如果说,在宁静堂中的少女们隐隐分为三个阶层,那么这位伊集院,便可以称得上是“花蕾”之中的“花蕾”。 而她的名声,也并不只是因为出身,更是因为傲慢的性格以及糟糕的脾气。 此时,伊集院的样子,显然标志着什么大事的发生了。但由于她平时的积威,比起上前关心,显然大部分人宁可选择竭力避免触怒她的风险。 于是,没有人敢靠近询问,所有人都只是悄悄地突然放满了脚步,然后绕开。 此时,伊集院绫乃抬起头来,扫视人群,最后将视线停在了玉置佑美子与雪之下砂夜这里。 “玉置,雪之下,你们两个,跟我来。” 她冷冷抛下两句话,然后转身就走。 玉置佑美子确实没想到对方的目标是自己,她本能地追问道:“等,等一下,伊集院同学,请问……” “两位蔷薇大人,要见你们。”伊集院绫乃头也不回,丢下一句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