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致远是被外面的喧闹声吵醒的。朦胧间听见外面下人低着嗓子在激烈的谈论着什么。 皱了皱眉,翻身坐了起来。许是听见了屋里的动静,还未等他出生呵斥,外间的声音便消了下去。 短促的敲门声后,传来少女清凌凌的声音:“少爷,您醒了吗?老爷那边方才唤人过来说。等少爷醒了,就请您去前厅一趟。” 洗漱完毕,出门看天色已经快大亮了。换平时他早该起了,倒也不是离了书院便懈怠了,只是昨晚心事重重,想着那飞散的流言,翻来覆去直到凌晨才迷迷糊糊睡去。 转去前厅的时候,一路上碰见的下人,或敛眉肃目行色匆匆,或眉飞色舞地碰头低语。 有一种难言的怪异氛围。心里想着应是又发生了什么事,少年加快了脚步。 临近时,远远看到金钱跪这几个吓人。都是家里的护卫。听见厅内传来一老妇的声音: “老爷,夫人,您可要为我做主啊!奴婢早上去采买的时候,那些菜贩子可着劲儿的刁难我。 给我的都是些剩菜烂叶,他们明知我是县令府的人。故意这样刁难奴婢,奴走了好些地方,实在是买不到新鲜的菜了。” 少年在老婆子的哭哭啼啼中。迈进了前厅,向堂上行了礼:“父亲,母亲。这是发生了何事?” 在下人的叙述中,他了解了事件经过。原来家里的四面围墙上都被人泼了大粪。 正门上还被人贴了白纸,上面大书衣冠禽兽、强抢民女、狗官、草菅人命、等不堪入目的字眼。 甚至正门牌匾墙上都顶着一个小花圈。 陈府的下人出门也都被县里人阴阳怪气地排挤、刁难。 听了这些。陈志远的心里满是愤懑和不解。他看向父亲,发现男人往日里笔直的脊梁。此刻却微微弓着,就像被什么东西压着,挺不起来。 张了张嘴,他不知道该说什么。现在最受打击的,应该是父亲了吧。往日里总爱闹腾的母亲都一言不发,只担忧地望着父亲,静静地坐在他身旁。 他们家,受到了县上人的敌对。 他不明白。往日里和善淳朴的百姓,变化怎么这么快。他还记得前些日子听酒楼里说书唱的词: “咱清风县上有个青天大老爷,他勤政爱民方圆百里数第一” 现在想来觉出着些讽刺。父亲上任以来做了那么多利民之事,本以为能换的百姓的真心拥护。为什么就这样一则来历不明的流言,便能让他们翻了脸。甚至等不及知府的文书。 对了,文书! “父亲,咱们也不必太苦恼,等知府那边的人来了就真相大白了!这什么流言也翻不了天,假的总归是假的!” 旁边的陈夫人点了点头,紧跟着开口:“是呀,老爷!远儿说的对,咱们身正不怕影子斜! 那些小人,只会在暗里摸摸索索,见不得光,等知府那边的人来了,一切便都真相大白了!” 陈县令听了这话,斜眼看见夫人手里绞成一团的手帕,心里默默地嗤笑了一声,这把年纪了,真是越活越回去。倒叫小妻子担心了。 抬头看了看儿子,少年眼下有青黑,眉目却坚毅。这说话的调子跟少年时候的自己如出一辙。 端起茶,慢慢呷了口。 知府的人,若真是快马加鞭,最迟昨天夜里就该到了。现在天都大亮了还没有消息。只怕一时之间是指望不上了。 但感受到妻子的殷殷希望,男人并未指出这一点。心思回转间,他慢慢放下茶碗,开口说道: “如今事态发展成这样,知府那边的人暂且不论。咱们自己也该做些表态了。 原本我想着清者自清,这一年来做的事大家都看在眼里,想来不会被这么几句话煽动。只这两三日,等知府那边来人的时间应当是无虞。 可今日看来,罢了,是我自视甚高了。 夫人,昨天用饭时,我瞧着婉婉的身子也好了。前些日子她生病耽搁了,明日你抽个时间带她上山里去还愿吧!” 顿了顿,补充道:“这些事,还是不必在她面前提及。” 陈夫人点头应是。 李嬷嬷便着手安排人出门采买一应还愿所需物品。 于是下午县里大街小巷的流言又转了向,上午还在绘声绘色地传不知哪位高义给县令府泼满了粪。下午又开始谈论起县令府明天为了上山还愿所准备的东西了。 两少年提着刚从井里打上来的水往家里晃荡。 高个儿少年挑起话头:“狗子,你说陈县令都准备上山还愿了?那姑娘莫不是真是他家女儿吧?咱们是不是冤枉他了啊。” 狗子翻了个白眼,换了只手提桶: “你咋这天真呢!说是上山还愿。要还愿早干嘛去了?要我说一回来就该去,可人回来好些天了,也没啥动静。偏偏这时候说要去。呵!指不定是做给我们看的呢。” “啊——不能吧?我听我二姑说,明儿还愿的时候。接回来的小姐也会去呢。” 高个儿说到这儿顿了顿,扬了扬头, “我二姑你知道吧!就城东满山茶铺的老板娘 我二姑说是陈县令家的下人去他们家买茶时亲口说的。那姑娘要真是被抢来的,陈县令敢放她出来吗?就不怕人跑了呀? 再说还要带到神庙里去呢!他就算真骗了我们这些人,他敢骗神仙吗?总不能当着神仙的面儿说假话吧!” 狗子憋了半天,“嘿!你…你这说的,我倒是无法反驳。这话都让你说完了,还让我说啥?” 高个儿憨憨地挠挠头,笑着道:“嘿嘿,得嘞!那咱明天就一起去看看呗,记得叫上你二姐啊!” 狗子翻了个白眼,提着水桶拐弯走了,远远的传来一句: “叫你妹!” 高个儿站在原地傻乐,冷不丁被人拍在脑瓜上,这头刚扭到一半,就听见亲娘的声音传入耳朵里: “你个傻小子,在这傻笑啥呢,还不快把水提回去。你看看狗子都快到家了。看看,那小子跑的多快” 说到最后几个字声线变得古怪起来。嗯?高个儿朝狗子看去。 哦,那小子是跑得快,就是水桶甩的飞起,晃出来的水没有一半也有八九。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