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谭去看个活,小凤联系的,她朋友的朋友在北三台子开个六百平的饭店,和关东人家在一条街上,关东人家在街西头,这家店在街东头。刚转过来,正在装修。 老板是个四十来岁的女人,看上去很有魄力,一副女强人模样。和老谭谈了一会儿,因为正在装修,得两个月完事,互相留了电话号码,等开业前半个月再联系。 谈完之后跟女老板告辞,老谭漫无目的的走着。下来快半个月了,不能总这么待着,得尽快找个工作。六月份马上过去,半年了还没咋挣钱,有点说不过去, 大街上的人很多,已经进入夏天,街道两旁的杨树叶子碧绿碧绿的,在阳光下斑驳着无限生机。街上的行人都穿着半袖,年轻人把大短裤、短裙都穿上了,告诉人们现在的季节。 老谭不想走万方路,主要是不想经过关东人家,于是沿着陵北街直接往飞机厂四号门的方向走,准备走到松山路直接回家。 陵北街这边很热闹,街道两边大大小小有很多饭店。干啥关心啥,干厨师的就关心饭店。走到航飞酒店门前,现在已经不是酒店了,改成了烧烤城,看着生意应该不错,门口的啤酒箱套足有三十来个。 三台子人能喝酒,在省城有名,要说酒蒙子哪多,必数三台子。两个人踩箱套子喝酒是正常现象,并且喝一顿不行,还得喝第二顿,俗称“转场”。 谁家生意咋样不用进去细瞅,看门口摆着的啤酒箱套子就行,多的就好,少的就不咋地。 在三台子开饭店,酒水必须得便宜,贵了不行。这地方酒人多,一般情况下吃顿饭五百块钱,饭菜也就二百,剩下三百是酒钱,可见喝酒的厉害程度。 过了航飞烧烤城继续往前走,前面的厚德居也改头换面了,现在是小李飞刀手擀面。一碗面九块,各种小菜有六元的、十元的,全部自选。老雪三元,鲜啤四元,淡爽四元,干啤五元。他家酒水和小菜便宜,到饭口全部爆满,都是图便宜喝损酒的。 这里是穷鬼乐园,兜里没俩钱想喝酒的都到这来,便宜呀。 便宜老板也赚钱,不赚单餐利润,赚回数,不比酒店利润低。 挨着厚德居是羊得乐回民馆,生意也不错,是三台子最火的回民馆,吃饭的人不少,主要还是价格便宜,酒水便宜。 又往前走了一会儿,电话响了,拿起手机一看是艳华打来的。 她今天休息。 自打发现老邓在外面有女人之后,两个人一直处于冷战状态,谁也不和谁说话,也不搭理谁。老邓给艳华承认过错误,艳华什么话没说,冷静的叫人害怕。 从那天起俩人开始分开睡,过起了分居生活。 艳华每天起来给自己做口吃的,然后去上班,下班之后到家胡乱的对付吃一口,然后躺在床上休息,晚上也不吃饭。不吃饭自然不做饭,老邓下再也享受不到妻子做好饭菜等着他下班回来的待遇,只能是自己下碗面条,再不煮袋速冻饺子解决。 看艳华房间的门紧闭着,想上前敲门,又怕碰一鼻子灰,回到自己房间反省和煎熬。他和那个女人已经断了联系,但知道自己的错误很大,艳华不会轻易原谅自己,只能等待时间来慢慢冲淡一切,再恢复到以前的日子吧。 虽然这是一个铁子满天飞的时代,不管男人女人在外面都有红颜知己,或者情人,但毕竟是见不得光的事,尤其在自己的老婆或者老公面前。要不然咋说铁子人人有,不漏是高手呢。 谁也不会看见自己的另一半和铁子亲密而无动于衷,像啥事没有似的,除非傻子。艳华不是傻子,接受不了这个。知道自己不能离婚,就用这种冷战的方式来对待——住在一个屋檐下,谁也不干涉谁。 她想要是有个孩子多好呀,可以不考虑老邓的事,每天在家带孩子,是件幸福的事。可是当初听了老邓的话不要孩子,真傻,咋就听了这个男人的话,他说不要就不要,也没反驳,后悔也晚了。 老邓出差了,走的时候说一个月之后回来。以前出差都会给他提前把行李装好,这回啥也没管,都是他自己收拾的,也不知道东西都带全没有。虽然恨这个男人,毕竟十多年的夫妻,还是有感情的。 今天休息,起来后把自己屋收拾完,然后带着一半的不情愿和一半的不放心进了老邓的房间,把屋子收拾一遍。虽然不想管但也放不下,因为她的身上有着与生俱来的贤惠和善良。 收拾完屋子没啥事,想出去走走。准备给小燕打电话了,想要是给她打电话冯世民就得跟着,人家俩人正是恩爱的时候,自己见了闹心,就没打。头两天下班路过关东人家,进去找老谭,里面的人说他不在那干了,估计现在应该在家,给他打个电话,看看干啥呢,没事的话在一起吃个饭唠唠嗑儿,现在他是自己的娘家人。 俩人约好在羊得乐见面。 半个小时后,艳华来到,俩人开始点菜。 老谭问:“最近怎么样?” 艳华笑笑说:“还行,挺好的。”然后问:“咋还不在关东人家做了?” “被辞退了,做得不好。” “那是老板没眼光,找工作没?” “刚才去看了个活,才装修,得俩月以后开业呢。” “你也不能等俩月呀。” 艳华点完菜,把菜谱交给服务员。 老谭说:“嗯,等不了俩月,继续找,有合适的就上。” 直到现在,老谭也不知道那天艳华是因为老邓在外面有女人而半夜在大街上溜达,还以为是两口子吵架生气了。看艳华气色不错,觉着俩人合好了。 于是问道:“老邓上班了?” 艳华说:“嗯,出差了,海城。” “他总出差?”老谭问。 “嗯,总出差。”艳华应承着,不想提老邓,问道:“孩子上幼儿园了?” “嗯,上幼儿园了。”老谭回道。 “挺长时间没见着林燕了,哪天有时间请你们一家三口吃一顿,见见面。”艳华说。 老谭说:“好,有时间的。” 菜还没上来,进来一桌客人,不是别人,刘哥、小凤和王明,他们仨在麻将社了,一直没凑上局,中午了刘哥说吃羊杂去,王明说这里好,就一起过来了。 赶巧不如偶遇,既然碰一起了就坐了一桌。艳华和王明、刘哥认识,头一次见到小凤,老谭把她俩互相介绍一下。 小凤问老谭活看得咋样,老谭说了一下。听说还得等两个月呢,小凤说:“这样正好,记着那天一起吃饭的袁姐不,上午打电话了,她过两天去内蒙,说是整那里的园区,有宾馆和酒店,找个明白人跟着去,问你上班没,没上班跟她去。” 老谭说:“行呀,去呗。” 小凤办事痛快,直接给袁姐打电话把这事敲定,并且把工资定好,一个月八千,干几个月是几个月。老谭很感激,对小凤连说谢谢。 小凤说:“谢啥,一句话的事,别跟姐客气,凭那天你跟城管的干姐就佩服你,像个爷们儿。” 老谭笑笑没说什么。 小凤对坐在老谭身边的艳华问:“妹妹,现在干啥呢?” 艳华回道:“给田义屯老年活动室打扫卫生呢。” “在村办公室那吧?”小凤问。 “嗯。”艳华点下头。 小凤说:“村长李万山我俩认识,和书记老冯也熟,在那提我好使。” 王明笑着对小凤说:“小凤,三台子这一片你玩的明白呀,都熟悉。” 小凤很潇洒的一仰头说:“忘了你妹妹干啥的了?凤姐在三台子有力度,不管黑道白道的都给几分薄面。凤姐不红,天理难容。”说完大笑起来,搞活了酒桌气氛。 五个人六个菜,两瓶白酒,一箱老雪。老谭、刘哥、小凤三个人和白酒,艳华和王明喝啤酒。喝到一半的时候店里客人多起来,有认识王明的过来敬杯酒,毕竟人家是主任。敬完酒还叫服务员给加菜加酒,不一会儿六个菜变成八个菜,一箱啤酒变成两箱。 三台子人有意思,相熟好不错的在饭店碰上,都会互相的敬一杯,然后给加酒加菜。本来点酒的时候都是按着自己桌几个人喝多少点的,这一加酒就容易喝多,总不能把人家给加的酒退回去换钱吧,那也太没面了。 喝酒怕两样事,一个是喝到半道有新人加入,一个是半道加酒,这两样碰上一样都会把酒喝多。老谭、小凤、刘哥三人把白酒喝完,王明蹿缀着喝啤酒。小凤属于一喝酒就兴奋型选手,在她的带动下又喝起啤酒来。 “还是老雪好喝,有劲,能喝出啤酒味来。”小凤干掉一杯啤酒说。 王明已经喝了五瓶,有些见多,说话开始不利索了。“那还------那还说啥了,啥也不赶老雪,省城人就得喝------老雪。” 刘哥没啥事,说道:“我是一直喝老雪,干啤、淡爽给我也不喝。” 小凤兴奋的大声道:“今天高兴,喝完了唱歌去,到歌厅接着喝。” 王明问:“不会唱歌咋整?” 小凤拍着他肩膀道:“不会唱喝酒,别说不行,老爷们不能说不行,知道不?” “你哥行,到啥时候都行。”王明立时拿出男人的气概。 就这样,五个人把所有的酒消灭之后开始转场,到歌厅嚎了两个小时。别说,喝完酒嚎两嗓子酒劲去了不少,等出来的时候都清醒了。 晚上林燕下班回来,老谭和她说了准备去内蒙的事。林燕说去就去吧,只要挣钱就行。 “不想去那么远,愿意在家跟前儿干。”老谭说。 林燕说:“家跟前儿没工作,现在咱俩儿都不能待着,还得买房,还得给家恒准备上学的钱,哪哪都要钱,咱们这顶多再有两年就动迁了,到时候还租房子住呀?” 林燕说的是实情。 “好,出去挣钱。”老谭笑道。 “不挣钱咋整?咱们待不起。”林燕说。 老谭把儿子抱起来,问:“儿子,爸爸上外地行不行?” 儿子看着爸爸说:“行呀,我在家听妈妈的话。” “爸爸出去两个月,然后回来看你。” “行,我现在都会用微波炉了。” “爸爸走了想爸爸不?” “有时候想,要是上幼儿园就想不起来了。” “想爸爸就打电话。” “嗯,我用妈妈的电话给你打。” 老谭在儿子的小脸蛋上亲了一口,一股血脉相连的父子之情油然而生,眼睛不禁有些湿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