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一大早醒来的子陌,惊异的发现了昏迷数天,昨天刚刚醒来的老先生,昨天还需要爹爹搀扶,步子踉跄的,今天一大早就起来了,而且当子陌跟着爹爹起床出门的时候,老先生已经在院子逛游,而且仪态从容步伐稳健。子陌绕着老人家转了一圈,好奇的观望着老人家不算健硕的身子,换来老先生一阵哈哈大笑。
一大早阿爹就给子陌安排了一个活儿,对于子陌来说,阿爹一天到晚不是翻山越岭的采药,就是进进出出的为村民医伤,所以一些简单的事情他是很愿意帮忙的,只是子陌今天的任务有些特别,他今天的任务就是带着这个奇奇怪怪的老人家在村子里转转,到处看看。阿爹很早就带着药篓出去了,哥哥子阡刚刚牵着黄牛出了门。子陌虽然看着这个奇怪的老爷爷步子沉稳,但在好奇之余不免还有些疑虑。短小的步子悄悄地放了下来,不在似以往颠颠的往前跑动。
出了院子木门顺着碎石街往西走,过了许余像子陌家院子一样,这样灰瓦土墙的人家,没走几步就到了村子西边,放眼望去是一片青翠的树林,而再往远处就是茫茫消匿了唯一一条羊肠小道的起起伏伏的山梁,老人家驻足片刻。
顺着街道绕过一处房屋,子陌带着陆乾清折向,进入了井子街,老人一路上也任着前边的小孩领着,时不时也停下来四处瞧瞧看看。
子陌倒也耐着性子,时不时回头看看这个老爷爷是否跟了上来,也不说什么话,看到老人家驻足观看,也便停下迈动的小脚丫,也只有经过小丫家紧闭的大门前略略缓下了步子,顺着大木门木板块间的缝隙看进去,一无收获。这才继续朝着井子街中央走去。
而一老一少迈入井子街的那会儿,正是时候,井子街的老辘轳井前有着不少阿婆姥爷窝着身子,晒着暖暖的太阳。这些留在村子里的长辈就看向一大一小两人,子陌村人自然是认识的,住在村西王大夫家的小娃。这个老头?莫非就是前段时间王大夫和狩猎队带回来的人?村子本来就不大,正所谓村里没有新鲜事就是如此,村里一但有些新鲜事,自然很快就会在村子里传开,更不用说十数日前狩猎队人声狗吠,村里人早就知道王大夫救了一个落山的病人。只是好多人当时不曾在场,不知这人长了个什么样。如今见得,阿婆们也不忌讳盯着这个陌生又有些奇怪的外人看,时不时还有议论声传出。
只是令村人啧啧称奇的是,来人毫无拘束之感。每每迎上村里好奇的目光也毫不闪避,反而是微微颔首致意,这反而弄得阿婆大爷有些不好意思避开了目光。
直到经过槐花街陆乾清老人伫立了久久,之后深深呼了一口气,这才朝南望远望,望向远处的白草滩,翘首西南角的霸王梁,直至隐匿深处茫茫不见踪影的老牛湾。
……
如果说陆乾清在无意中流露出要暂居村里意愿的时候,王善仁还有些犹豫的话,毕竟经过细细处理伤口,王善仁看出了老人身上并不是所谓的落山和凶兽所为,还有些伤口棱角平直,就很值得商榷考量了。这就说明这个看起来和善的老人很可能在其身后还有所牵连。但当老人声称要为村里的孩子开智启蒙的时候,王善仁还是抛弃了所有的顾虑,激动地拉着老人的衣袖久久不曾松开。
要知道天洼村自祖先避世而隐,留居此间,居住在这个茫茫大山之中的天府之地。一代代人守着:‘一山不迈可放羊,二山不跃可猎狼,三山一过魂归乡。’的组训。山民并没有受到太大程度的猛兽精怪的侵袭,偶有伤害也是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这也是如今后辈困居大山而不搬迁的原因。
而这样唯一的后果就是长期在荒山大野与凶兽生存使人渐渐蒙昧,特别是王善仁祖父一辈最后一个开蒙启智的老先生离世之后。
所以王善仁这一辈已经鲜有人识经认字,到了子阡子陌这一辈更是缺了必要的启蒙开智,如今看着捡回来的老人家,自称是教书的先生,那还肯放过这久旱后天降的甘霖。这一连几天也没有出去采药,先后拜访了村中德望老人,挨家挨户拜访了有后辈的人家,并一一问询。
其间唯一不情愿的徐老铁匠:“娃子识字能当吃饭?识字可能打铁?老汉我一字不识照样吃饱睡暖,不去!”
最后还是被暴躁的村里德高望重的三位老人挨个收拾了一顿,并声称徐老铁匠再来为家中后辈求取名字的时候,一律都叫铁锤,铁蛋。徐老铁匠捂着熊猫眼这才点头哈腰连连称是,就连隔壁对头柳老头的冷嘲热讽也是欣然接受。(徐老头因孙儿徐阳之名嘲笑隔壁刘老儿孙子出生山边叫柳山并得意了半年,如今得知徐阳之名并非出至徐家老儿,自少不了一番嘲讽。)
……
当比弟弟高一大截的子阡牵着牛在陆老先生前转第五圈的时候,路老先生终于出声了:“到时候子阡也来听课,可酌情去留。”
子阡这才抿着嘴一言不发的默默牵牛离开。
于是不到三天,三间茅屋便坐落在村西的谷场边上,只是桌椅板凳还没就绪,村民正在赶制。
……
“老先生好!”
当堂下一众孩童声称老先生好时,陆乾清严正的脸上还是露出了微笑。
只是那一声夹杂在众“老先生好”的“老爷爷好”,还是使得躲在角落里的小红衣被老先生揪了出来,坐在了前边首行。好在略有些局促的小姑娘发现她旁边有人拉了拉她的衣角,回头看到是子陌哥哥的时候,这才放下心来,并稍稍往里挪了挪坐下板凳。
“你们长大了可想要做些什么?”
没想到老先生开堂第一句话便是问众孩童长大了想做什么。
老先生声音仿佛具有魔力,每个人脑袋深处似闪过什么?皮猴子们本是天不怕地不怕,一时间却是安静了下来。
“慢慢来,一个一个说,就从后边开始吧。”
徐老先生不疾不徐笑问道。只是堂下众童子没有人意识到大儒问心用来启智是何等的难得?这是多少富甲一方亦或是权倾王贵子弟费尽心力求而不得的启智待遇。
比之众孩童,年纪最大,个子最高,主动坐在后边,第一个站起来的自然是子阡。随着他的站起众孩童再一次静了下来,看向这个陌生的大男孩。
在他们心中都出现了这样一个念头——这个人是谁?
头脑间再次出现刚刚闪过脑间的画面,子阡略一犹豫还是大声道:“我不想放牛,不想跟着爹爹学医石药理,我想、我想出现在人们视野中,出现在人前,想言直言,想做就做,人看我,我观人,而不是站在对面而人不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