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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赴扶桑(二)(1 / 1)


  源依言认真研究了起来,良久,他眉头紧锁轻声一句:“即便鱼死网破,未必能有一线生机。”

  很久很久之后,源才得知,女君白扶桑的棋术不仅妙在致胜之法的精湛,她的处世之道,治世之道,她对扶桑的雄心她对子民的温柔,全在其间。

  同北帝明的对弈,女君从未输过一局,同任何人都一样。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这时的源只听过女君的三两传说,年纪尚轻的他没经历过同鬼的那场大战,更别说女君参与的那些更久远的战役,就连女君的身姿也只在画中见过两回。

  他只知道,他此行是为了拜女君为师学艺。

  这时,他甚至连这是怎样的殊荣都只是模模糊糊的知道一些。

  ……

  “父亲,‘魍褫’是真实存在的吗?”记得源九岁那时,抱着厚重的《东海志》问父亲。

  传说,上古天启有几只接近成魔的万年灵兽王,沉睡于四方土地深渊之处,如西域“焚罹”北地“白羧”南泽“烛阴女”等,传闻它们能幻化人形,口吐人言,拥有超人的智慧统领镇压各地灵兽,吐息之间就可隐天闭日。

  这魍褫就是其一。

  《东海志女君传》记:

  东海魍褫龙身狮首,四耳六目,眠于东海海窟,隔十年上扶桑岛,上岛必伴暴雨海啸,毁尽房屋,吞吃岛民,食尽九千岛民归海沉眠,十年后再出。

  扶桑苦不堪言,每至魍褫出海日,逃难岛民过万千。

  女君誓救扶桑于苦难,魍褫出海日,女君备棺椁,拜列宗,着紫裳,持长剑,立于岛崖面迎东海候魍褫。

  魍褫出,六目视女君,吐人言:“此为何地?”

  女君答:“此为乐土,不容邪物。”

  遂拔剑同魍褫交战于东海,第三日晨,女君斩魍褫,沉尸东海海窟,一时,东海众灵兽皆臣服于女君。

  扶桑感女君恩德,遂以扶桑为女君名,岛民拾魍褫残鳞造黄金面具献女君……

  强大,尽责,无畏,决绝,若世间有神,不过如此。源当时这样想。

  听闻年幼的源问起是否真有魍褫,明笑着反问源:“为何这么问?”

  “能口吐人言的灵兽真的存在吗?若真存在,普通灵兽尚且需要十数灵师才可围捕,女君一人一剑杀万年灵兽岂不太过夸张?”

  “你父亲曾在西域遇过‘焚罹’,它警告为父不可再踏前一步,当时父亲只有括天之力,只能退离。”明告诉年幼的源,“女君斩魍褫之时只有三十七岁,为父并没出生自是看不见。可女君同魍褫交战时,曾斩下魍褫一爪于琼碧岛断崖上,千年不腐,这为父是见过的。”

  女君斩魍褫前,她脚下的那块土地还不叫琼碧,也并非是东海的神都。

  当年东海神都是伽南城,伽南二字在扶桑语里是“应许之地,希望之乡”之意。

  后来女君斩魍褫,她脚下那块土地成了神都,被称琼碧,扶桑语里意为“被神守护的净土”。

  关于女君,源还知道另一个有名的传说,出自另一本厚重枯燥的书《扶桑史》:

  西域曾出一魔僧,精百般术法,灵力达大成。

  每日吸尽一女精血修邪术。此僧至东海,时年女君二十三,只达近成,尚未登尊位,远非魔僧敌手。

  女君见魔僧,愿跟随左右,日献一碗近成灵力之血换魔僧不杀生。魔僧喜。此后女君跟随魔僧,每日割腕放血。次年,女君通晓魔僧百般术法,斗败魔僧一十九轮不伤其命,魔僧悔,自此改过修正道,定居东海扶桑土,跟随女君左右,改法名为“悔过”。

  东海的悔过大师,一个慈眉善目的老者,三年前坐化成佛,他曾经前往未央城讲道之时源见过他两面。大师曾言女君乃其再造恩人。

  舍己,慈悲,智慧,宽容,

  若世间有佛,不过如此。源想。

  “父亲。”源放下那白子已至绝境的棋局,抬眼看他的父亲,“您见过东海女君的真容吗?”

  不仅源,好奇女君真容的灵师绝不在少数。那女子自从戴上了黄金面具后,就再也没以真容视人。

  而斩魍褫那战,离现在太远太远,就连女君曾经的画像也没留存下来。

  北帝明微微一笑:“见过女君的人,都不会去好奇她面具之后的长相,扶桑卿的风彩与魅力并不在于容貌。未见真容已经足矣,就算不是绝世美人,也是绝世美人。”

  就算是北帝明,陪伴东海女君最久的友人也没见过她面具下的面孔。就好像黄金面具早已同她连为一体那般。

  年少的源,面上依旧平淡清冷,内心却对这位即将成为他师父的女子更好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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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海客船现在】

  “怎么了,在看什么?”云朗站起身来,揉了揉带着倦意的略微发红的眼睛。

  “每回见到这样的景色,心里莫名的百感交集。”源的瞳仁中映照着天光,他说道。

  “你其实不是普通的公子哥吧?”云朗盯着他,良久。

  “为何这么问?”源转头看他。

  “太明显了,不像。”云朗笑笑,“能告诉我吗,你到底是何人,来扶桑有何贵干?一起经历生死也算是兄弟,你如果有事,东海墨帮可以帮你。”

  “一个无能为力的人而已,家里出事了,前往投奔师父。”源笑着摇了摇头,裹了裹斗篷,“我的家事,没人可以帮得了我,除了我的师父。”

  “这样啊……”云朗不再多问,毕竟人家不愿意说,追着帮忙似乎就显得无礼莽撞了,云朗望着前方,喃喃道,“只要一上扶桑土地,所有的一切就都结束了。”

  源明白为何云朗认为上了扶桑土就能安全,因为那两个如今风头正甚的近成高手会在那里接应他们。

  伽云叶和萧悦来,伽南城无名小巷里的两个无家可归的孤儿,立足于伽南城之巅的一对天造地设的璧人,伽南城多年来唯一的龙凤传说。

  两位近成高手,加上源这位隐藏在客船之中的高手,而那群杀手被他们抓出杀死了三个。

  这样配备顶尖伸手不凡的高手,就算南泽也为数不多,三个,源估计已经是对方几乎所有人手了。

  就算清溯部还派来了其他杀手,上岸后也无可奈何。

  东海扶桑之岛,自女君继位以来就是天启净土,世外桃源,千百年来就无外人有胆量在扶桑滋事。

  女君斩魍褫后,女君那句此为乐土,不容邪物流芳百世。

  扶桑人将这句话刻在石碑上,立于东海海港那截魍褫残爪之前。旅人一踏上扶桑土地,第一眼看见的就是巨大狰狞的黑爪下这庄严的八字。

  任谁人皆心生敬畏。

  上了岸,就丢下这莫名其妙的事端,带着阿珞见师尊。源想,阿蜜阿朗的兄弟姐妹,自有那两个高手接应。

  每回他前往扶桑,师父都会派一架轻便朱云辇来接他前往宫殿。

  不论自己是否告知师父,只要他前往扶桑,总有朱云辇等在他踏上扶桑之土就能望见的地方。

  然后,他步入白家宫殿,踏上琼云殿,那席缥缈紫裳立于一池朱华侧,回眼,那抹笑容断云流水,宛若幻境。可女君又是那样真实的站在自己面前,令人安心。

  只要找到女君,一切都能解决。源想。

  然后,船靠岸了。

  那群墨帮子弟眼里明显是如释负重的神情,纷纷起身收拾包裹就要下床。珞兮也从客房走了出来,虽然她一身橙色衣裳虽然整齐干净,可头发却有些凌乱,一双大眼睛下是浅浅的黑眼圈。

  看样子她并没有好好休息。

  源见她走来,停了停脚步等她走到自己身侧,然后他望了一眼扶桑土地,对珞兮道:“阿珞,走吧。”

  “回来了。”珞兮喃喃她抬手遮了遮刺疼她眼睛的阳光,虽然还是早晨,可阳光已经耀目得很。

  源带着珞兮走下甲板,踏上了扶桑土地。踏在微潮的土地,源心里莫名的安心。他面前有一片小林子,穿过碎石小经,不要多久就能见到片片亭台。

  “源。”珞兮四下张望,“义母这回,没派车呢。”

  源显然也发现了这个问题,他心中突然升起了一丝异样之感。

  不对,不对劲得不止是师尊没有派车辇,似乎还有其他。

  源停下了脚步,身边是熙熙攘攘的人群,他们向不同的小径行去。面前,那有楼房高的漆黑狰狞的僵硬残爪下,是那块源见了无数次的八字石碑。

  源走到那魍褫的爪下,然后他皱了皱眉,低头不语。

  “怎么了,站在这里?”这回问话的是云朗,他似乎负责收拾打点行李,走在了队伍的后面。

  “云朗,伽云叶和萧悦来呢?”源拉住他的衣角,低声问。

  云朗环视四周,面色似乎微微一变。

  源立马明白了,那两位龙凤高手并不在这附近,或许说,他们根本没来。

  “阿珞,云朗,真正的麻烦就要来了。”源对身边的两人幽幽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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