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逐渐浓郁,火势在人们的抢救下慢慢变小,检查处的守卫心中却越来越不安。 在自己值守的时候,发生了这种让人偷溜进城的情况,而且极有可能是一周前的恶魔事件的关联者,这要是让队长知道,后果一定非常严重。 “该死,我刚刚应该更加谨慎一些的……” 守卫叹了口气,四处看了看,发现那个喜欢穿红衣服的小奈亚已经不在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的。 他有些担心,虽然小奈亚有些调皮,但很招人喜欢,经常来这边给他们讲童话,只是今天讲的那个有些恐怖。 在心中回想了一遍那个童话,守卫忽然感到身上一片冰凉,背上的汗毛都立起来了。 “你似乎在害怕什么?” 一个没什么感情但有点磁性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把他吓了个激灵,连忙回头戒备。 “切茜娅女士,您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听说昂都那家伙回来了,托人让我来这边帮忙,所以说,他现在在哪里?” 名叫切茜娅的女士四处张望着,她有一头深紫的卷发,明亮的紫色双眸,身上并没有穿着命运教会的教袍,而是休闲的便装,看上去文静而优雅。 如果排除身上淡淡的酒气的话。 “这个,”守卫思考着,“昂都先生已经离开了,应该是进城去找相关的线索……” 啪的一声。 玻璃瓶在地上被摔了个粉碎,守卫偷偷瞄了眼沉默的切茜娅,感觉有种暴风雨前的宁静。 “等一下再告诉他离开的方向,来,”切茜娅重新换上一张微笑的脸,把守卫拉到一边,“现在来跟我说一下,这里都发生了些什么?” 苏格慢慢睁开眼,看到了挑高极高的天花板。 “这是哪儿……” 剧烈的头痛阵阵来袭,仿佛脑袋里被敲入一根根长钉,苏格感觉自己最近昏迷的次数是越来越多了,这可不是一件好事情。 一边的屋子中传来响动,他歪头看过去,就看见城门口见过的那个小姑娘正围着围裙,半个身体藏在门后面打量着自己。 他微微一愣,就听见奈亚笑着说:“大哥哥你好虚弱啊,连我都能拖动你。” “你救了我?” 苏格翻身坐起来,四下打量。 身下柔软舒适的布艺沙发,轻薄又保暖的蚕丝绒被,还有其他的高级家具,无一不表示着这是个生活条件优越的家庭。 苏格抽抽鼻子,闻到一股香喷喷的麦香从厨房传来,“这是你家?” “是的。” 苏格看看奈亚那小小的个子,一时间搞不清楚情况。 记忆的最后,自己应该是在一条没人的街道,然后因为体力透支加上没吃东西而晕倒了。 估计现在那些守卫应该在到处找我……苏格快速整理了一下信息,问道: “我睡了多久了?” 奈亚指了指立在墙角的棕木壁钟,上面时针指在了十一的位置。 仿佛看穿了苏格的心思,奈亚笑着说道:“放心吧大哥哥,这里是上街区的金加仑街,离着南门很远,起码在明天之前应该是安全的,嗯?奶油蘑菇汤应该好了,来吃饭吧,吃好了身体就会健康长大。” 苏格听着这个小孩子故作成熟的样子,却说着幼稚的话,有些好笑,但肚子里填下一碗豌豆汤后,饥饿的感觉已经快要抑制不住了,于是跟着奈亚来到厨房,对着现烤的全麦面包和喷香的奶油蘑菇汤动起双手。 “你的爸爸妈妈呢?你随意带陌生人回家,他们不生气吗?”苏格边喝汤边问。 “他们出门了,现在只有我一个人在家。”奈亚看着狼吞虎咽的苏格,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 盘子里的东西被风卷残云般解决掉,咽下最后一口蘑菇汤,苏格轻轻打了个嗝,感觉胃里的暖意慢慢传递到身上各个角落,慢慢修复干渴已久的肉体。 “谢谢你,还有这些东西,”苏格擦擦嘴,“只不过我还有几个问题,你为什么要救我啊?” 苏格盯着奈亚,开始认真思考。 依照当时自己被守卫围困的情形,一般人看到都会下意识认为自己是危险人物,即便发现自己后也应该第一时间交给警察,但对方并没有这么做,非但如此,还把自己弄回家里,并且还细心照顾。 是有什么目的吗?而且她是怎么把我弄回来的?这么小小的身体,还没到我腰高,还有最重要的…… 那个故事是怎么回事? 想到这里,苏格心中突然感到一股莫名的惶恐,他的直觉告诉他,对面的小姑娘,并不像看上去那样简单。 他盯着奈亚,看到小姑娘左手托着腮,正歪头看着他,嘴角挂着一个神秘的微笑。 时间仿佛凝固了,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听到奈亚笑了一声,用甜腻的声音对自己说道: “恶魔说要让你活着啊,嘻嘻。” 守卫看着表情重新变得凝重的切茜娅,不敢出声,连呼吸声都控制得小心翼翼的,生怕打扰到对方,那样的话自己将变得和玻璃瓶一个下场。 “所以说,现在有两个问题,一个是那个隐藏身份的年轻人,叫苏格艾欧西格,另一个是城中的爆炸。而这两件事可能互相关联,跟一周前的那个恶魔事件?” “是的。” “证据呢?” “这个,没有,只是当时一个小姑娘,来这里给我讲了个故事,而内容和真实发生的事情之间,有着高度的吻合,让我都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因为那个故事是跟恶魔有关,所以我下意识认为这两件事跟恶魔也有关系。” 守卫说出后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如果真这样上报给自己的上司,估计自己会被撤职吧。 没想到切茜娅点点头,“知道了,会作为参考。你学过画画吗?” “没有。”守卫下意识回答。 切茜娅嗯了一声,没有说话。 这反而让守卫一头雾水,试探着问:“您不觉得,我可能是精神方面有什么问题?” 切茜娅自顾自掏出了一些瓶瓶罐罐,头也没抬忙着自己的事情,回答说:“不会啊,神秘学的基础,通过表象看到真实,这种过分的巧合在命运的教义中,就是一部分线索,好了,你站到这里,然后放轻松,按我说的做。” 守卫见切茜娅不在意,就将信将疑站了过去,然后被切茜娅在四肢上分别绑上一根细绳,又点了些清香的液体。 切茜娅拿出纸,往守卫手中塞了支笔,嘱咐道:“你无须紧张,一会儿在脑海中回想那个叫苏格的样子,越详细越好。” 说着她走到守卫背后,双手交叉在胸前合十,低声祷念,“红色的流冰,蓝色的方角,指向命运的轮盘,赐予吾等指引。” 神秘的仪式让守卫眼前一亮,正准备说什么,突然有种四肢被什么东西通过细绳提起来的感觉。 “努力回想。”切茜娅的声音传过来。 守卫连忙稳住心情,按照切茜娅说的那样去做。 而让他惊讶的是,随着他回想的同时,他的手自己开始动起来,像一个研究速写多年的画家那样,迅速而准确地在纸上描绘出苏格的样子。 仪式完毕,切茜娅伸长了脖子,瞄了眼,“怎么样,像吗?” “一模一样。”守卫简直叹为观止,“这就是,神秘的力量?” “准确地说,是命运的力量,现在我已经是‘木偶人’了。” 切茜娅盯着画像看,似乎是想记住苏格的长相,“把这个拿回警察局去,让负责画像的人多画几分张贴出去,就像你们一直以来做的那样。” “明白,”守卫严肃敬礼,然后问,“那您呢?” 切茜娅望着已经安静下来的约克市,微笑着喃喃道:“当然是去找昂都那个混蛋了。” 屋里冰封一样的寂静。 苏格隔着桌子,看着对面天使一样的奈亚,整个人微微战栗着。 奈亚突然笑了起来,“大哥哥,你真好玩啊,什么反应啊,好有趣。” “怎么会有恶魔啊,那只是故事啦故事,你小时候没听过故事吗?我小的时候总是缠着爸爸,所以我知道很多故事。” 苏格没有回答她,开始仔细回想。 他发现一切都太相似了,如果不是因为自己了解事情的经过,知道一切都只是巧合而并非像故事中描述的那样,否则都有种被命运安排的错觉。 还有面前这个小女孩儿,看上去天真无邪,但不知道什么地方总透露着股诡异,说话更是让人胆战心惊的。 “大哥哥,你真的叫苏格吗,苏格艾欧西格,跟那个故事里的人是同一个名字?” “你就当是吧。” “那你见过恶魔吗?” “你不是说那只是个童话吗?”苏格看看时间,心说不能再跟这个小女孩待下去了,“那个,多谢你,我还有事,要走了。” 苏格本以为奈亚做了这么多,一定是有什么目的,不会轻易放自己走,谁知道小姑娘竟然从椅子上蹦下来,直直走到侧门边,用手招呼苏格过去。 “从这里走吧,起码不会在大街上直接被人看到。” 苏格发现自己真是弄不明白这个小姑娘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在门口观察了一下,回头说:“多谢你了,再、不,还是不再见了。” “会再见的,”奈亚笑笑,“我家就在这里,金加仑街七号,如果你遇到解决不了的麻烦,或者什么别的问题,随时可以来找我。” 苏格眨眨眼,没说什么,离开了,走出去十几米,回头看的时候,发现她还在那里,脸上挂着一成不变的微笑,在这样的夜晚看,有些瘆人。 于是他加急走了几步,消失在夜色当中。 相隔两条街的紫丁香街道,约克城中心医院。 一位护士在门口拼命跟以为衣装革履的男士说着什么,神情满是歉疚。 “实在是非常抱歉,潘德利卢瑟先生,今天因为下街区的爆炸,增加了十几个伤员,而,而您的伤已经差不多好了,只能麻烦您提前出院,那个,院长说了,免除掉您三天的住院费用,表示我们的歉意。” 名叫潘德利卢瑟的人一脸郁闷,“我这是被厄运附身了吗,先是出门碰到马车翻车,然后被马踩到腿差点断折,来住院还被赶出去。” “那个,或许您可以去列伊努教堂祷告一下,女神听到您的祈祷会给予祝福呢。”护士勉强安慰着。 潘德利叹了口气,双手在身上摸了一遍,发现连个一便士都没有,于是哭丧着脸,“请告诉我在赔付我的钱里面至少有一个便士。” “应该是有的,三天加起来,应该会有几磅的样子。” “太好了,那赶紧给我吧。”潘德利一脸兴奋,这一周接连倒霉,总算遇到一件幸运的事了。 “今天太晚了,财务的奥特先生要明天来才能给您。”护士表示了歉意,就被叫回去帮忙了。 潘德利在黑夜的冷风中站了两分钟,垂头丧气地往家走。 忽然一个黑影随风而来,啪的一声拍到他脸上。 像被人扇了一巴掌的潘德利压着怒气,把脸上的东西拿下来,发现手感异常柔和,“这是张羊皮纸?倒是很少见,去旧街应该能卖个好价钱。” 他接着翻过来,想看看上面描绘了什么,结果入眼是两个盘旋的山羊角,下面则是眼眶处漆黑空洞的骷髅头,裂开的嘴角似乎在嘲笑什么。 一股邪恶恐怖的气息扑面而来,似乎羊皮卷上的东西随时会活过来似的。 “这是个恶魔?哪个小孩子的涂鸦,把整个羊皮卷都毁了,果然我还是很倒霉。” 潘德利随手把羊皮卷扔在风里,转身朝家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