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个小卒第711章牧人的软肋湖前茅庐中,吴亘与木白相对而坐。妤好由于被木白说了几句,化悲愤为力量,已冲入秘境中寻灵草大吃大嚼,希冀能一举破境。 「木师、木门主,多谢一路扶持。」吴亘站起身,对着木白一揖及地。 「嗯?」木白眉头一挑,身体坐直了些。 吴亘从怀中掏出一个面具,轻轻放在二人的面前,这是捕鸟人执行任务时所用的面具。 「什么时候发现的。」木白神色平静,眼神却变得冷厉起来。 「劫杀车云路之时,面对六境的好手,在您出手的那一刹那,就是再精于隐匿还是露了自己一丝魂力。」吴亘叹了口气,缓缓坐了回去,「我也算是个魂师,世间的手段,或易容,或匿形,唯有一样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那就是神魂。所以,在木师出手的那一刹那,我闻到了熟悉的味道。」 木白伸手拿起桌上的面具,脸上带着难言的笑意,手一抖,面具化为飞灰散去。 看着在屋中穿窗而来的光柱中惊逸逃散的灰尘,吴亘叹了口气,对方此举,算是承认了自己的身份。没想到隐匿于此处的世外之人木白,竟是那昆天洲臭名昭著的捕鸟人头领。 由此看来,当初郦其伏杀自己时,捕鸟人为什么会阻止他,也就不言而喻了。还有伏杀车云路之事,若没有妤好的出面,捕鸟人又怎会劫杀一个登天殿长老,这是多犯忌讳的事。 「门主可是要杀我灭口?」吴亘双手放在膝上,平视光柱另一侧的木白。 「只要你守住这个秘密,自是性命无忧。」木白拍了拍手,看了看屋后,「妤好如此看重于你,将自己的愿景寄托在你的身上,我这辈子就这么一个小辈,又怎会让她失望。不过,有件事你须得帮我做。」 闻听此言,吴亘的心几乎提到了半空,能让木白亲口托付,那岂是简单之事,说不得会搭上自己的性命。 木白看了吴亘一眼,手指轻弹,茅庐的门缓缓关上,窗户上的日光也一同不见,显然这个秘境已经关闭,与外界隔绝。 吴亘的后背隐隐渗出汗珠,有些后悔自己方才所为,不该当面指认木白是捕鸟人门主,这下子想跑也跑不了。 「我曾与你说过,我们这一脉的老祖,曾是登天殿长老。那时候登天殿并不是七堂二台,而是八堂二台,多了一个总务堂,老祖则统领整个总务堂,凌驾于其他各堂之上。」木白看着屋门的方向,神情有些黯然。 「原本老祖极有可能成为殿主,因身中死气,为防发狂伤害他人,才自降修为,由其他堂主和长老联手,封印于昆天洲极北一处名为墨渊的所在。 我想让你把老祖放了出来,当然不是现在,若是牧人与神教到了生死大战不死不休的境地,到时你再出手。墨渊中死气浓郁,他人无法靠近,也只有你能进得去。」 吴亘眨了眨眼,心中暗暗叫苦,能将木白老祖封印住的地方,又岂是那么容易进的,「门主,为何要放出老祖,可是要与登天殿开战。」 「还是叫木师吧。」木白瞟了吴亘一眼,「你可知道,世间六境以上,还有境界。」 吴亘面色微变,一脸诧异道,「我还以为那是传说呢。」 「世间以六境为尊,是因为这些人的出现,不会搅动天下大势。而且,六境之中,修为高低相差很多,你就如张由之流,虽然也是六境,但我一掌就可镇压于他。」木手站起身来,双手负后在屋中缓缓踱步。 「六境以上的存在一旦出手,举手间可毁城灭国,交战双方也不用打了,恐怕都会死在这些高人手里。所以,他们都隐居于世间隐秘之处,平素清修不问世事,加上每次出手都会折损寿元,更是轻易不会露面。族人与外族打生打死,在他们眼里 不过小儿打架而已。 但是这样的人各方都必须有,作为震慑对方的手段。告诉你吧,神教中也有这样的存在,你若是颠覆神教,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候,看这些人会不会出手。」 「这……这当如何应对。」听到此处,吴亘再也坐不住了,额头渗出细密的汗水,跟在了木白身后。自己还放下狠话,要打垮神教,若是人家放出这么一位,一掌拍来,无畏军灰飞烟灭,这还怎么打。 「老祖自我封印前,其实修为已经突破六境,要不然也不会自降修为,任由他人施为。」木白神色凝重,边走边说道,「我也看出来了,以你的秉性,说不得真的会杀到圣殿。到那时,牧人与神教打成了一锅粥,须得有一位高人震慑对方的七境之人。 而当今登天殿中,殿主闭关多年,也不知能不能突破六境,所以为了稳妥起见,还是需得请老祖出来镇压局面,这对于征伐神教亦是天大的助力,乃是利好多家的事。 当然,这里也有我的一份私心。老祖出事后,不仅总务堂被撤,我们这一脉也被殿中人针对,被迫躲到了此地看守秘境。若是能将老祖放出,这一脉就能真正离开这里,我手下的那些儿郎也能摘掉面具,光明正大行走于天地间。」 嘘,吴亘长出了一口气,原来如此,说实话,自己还真不好拒绝,虽然对方也有自己的私心,但对自己的征伐之战实是大有裨益。怪不得妤好要野心勃勃做登天殿殿主,原来还有这种隐情。 「若是牧人与神教大战,到时晚辈定会尽力救出老祖。」吴亘没有把话说死,墨渊能不去还是不要去的好。 木白微微一笑,拍了拍吴亘的肩膀,「虽然牧人与人族外貌有异,但与北洲之人族习性却是颇为相近。 一族之人,须得有相同的文明,空有其貌如何能称为同族。神教想让世间各族屈从于它的教规,只遵教义,泯灭人伦,虽同为人族,实与异族无异。所以,我对北洲与牧人联合颇有信心。不过,你认为当下阻碍牧人与北洲之人相近最大的障碍是什么。」 「萃噬之法。」吴亘毫不犹豫说道,「有了此法,两家很难真正交心,更别妄谈相互奥援。」 「不错,正是萃噬之术。有了此术,人族就视牧人为洪水猛兽,又怎会心甘情愿联合。你在佐衡路搞的那套我听说了,那只能治标不能治本,若是强行在整个昆天洲推开,说不得会举洲皆反。」木白点了点头。 接下来,木白神色严肃,在屋中盘桓许久,直到让吴亘都感觉有些紧张时,方郑重开口道,「这样好了,我有一件利器,可真正杜绝牧人萃噬之术。」 吴亘一愣,是什么样了不得的东西,能管住万千牧人不再依赖于萃噬之术。 二人转到屋后,却是直接到了秘境之中。正向着君山前行时,妤好嘴里啃着一个萝卜样的灵草,迎面而来。 「一起来,你不是一直好奇山中那处山洞吗。」木白吩咐了一声,带着妤好和吴亘直接走到了那处喷吐着雾气的山洞前。 妤好伸了伸舌头,冲着吴亘挤眉弄眼,这处山洞可谓自己的童年噩梦,师父唯一一次暴怒,就是因为自己想着偷偷潜入山洞。 进入宽大的洞中,白色的雾气盘踞于地面,石壁上到处都是湿漉漉的。洞壁上生着粗壮的藤蔓,隐隐有无数奇形怪状的黑影快速奔走于石壁中。刚一入内,洞壁上的一个人形黑影就跃了出来,却是一个双头巨人,气势汹汹就要上前。 木白手指一弹,连连掐诀,巨人退回到石壁中,又化作阴影般的存在。三人沿着长长的石洞蜿蜒前行,一路之上,这些隐于暗壁中的黑影不知凡几,要是都杀了出来,每进一步都与这些古怪人影厮杀,得死上多少次才能走到洞里。 在怪藤虬 枝间行了半个时辰,前方赫然是一处断崖。崖下,流云沉重,举目茫茫。木白脚步并不停歇,直接迈入云中。 吴亘看了妤好一眼,紧紧抓住了对方的手,直接跳入云中。想来木白不会让自己的宝贝徒弟摔死,就是死也要带个垫背的。 穿过流云,吴亘的脚落在了一处坚实的地面上,抬头望去,流云已至自家头顶。妤好没好气甩开吴亘的手,紧紧跟在自己师父身后。 再往前走不到几里,前方越来越热,却是出现了一片绵亘不知多少里的火海。火焰并不灼热,甚至有些冷。但只是看上一眼,吴亘就感觉自己的神魂都要燃烧起来,想来这火只针对神魂。 一条黑色的路径出现在火海中,木白没有半分犹豫踏入石径,吴亘与妤好眼观鼻,鼻观口,死死盯着自己的脚面,终是通过了这片火海。 再往前走,前方赫然出现了一个圆形的巨大空洞,洞中不时有闪电掠过。走到此地,木白破天荒犹豫了一下,随着其向前迈步,一道笔直的桥就这么出现在空中,直抵洞穴中央。 小心翼翼走到桥的尽头,在洞顶飘着一个个七彩斑斓的气泡。气泡中,有无数流萤般的光点四下飞舞,星星点点,轻巧飘忽。 以吴亘的目力自是可以看出,每个光点其实都是米粒大小的人形,就好像微缩的纸人,飘摇于气泡中。 「此物名腾简,我们这一脉,之所以会困守秘境,也正是为了看管此物。」木白看着这一个个的气泡,神色有些复杂。 「这腾简可是有什么说法。」看着这人畜无害的腾简,想想这一路上经过的机关,吴亘不免有些好奇。 「腾简喜以残魂为食,鬼魅惧之。但同时,也是那些长年使用萃噬手段之人的噩梦。萃噬的人多了,自家人身中便会或多或少残存别人神魂残片,这些人的神魂其实已经不纯。 腾简入体后,不仅会吞食残魂,会连带着将此人的神魂也啃噬殆尽,最后就是魂死道消的下场。 越是高手,萃噬的人越多,也越容易被腾简盯上。三百年前,腾简曾在某地爆发,几乎将行省中四境以上的人一网打尽,登天殿费了无数财货、穷尽了办法才将其压制住。」木白游走于气泡之下,仰头看着这些看起来十分可爱的精灵。 吴亘眉头一皱,「那对普通人可是有什么伤害。」 「没有,普通人哪有余力萃噬别人,神魂自是纯净,只有那些用了萃噬或是夺舍之术的人才会受其所害。神奇吧,这就像神创造的生灵,惩罚那些以人为食的混账。」木白微微一笑,轻轻一弹,一个飘到近前的气泡又晃晃悠悠离去。 吴亘心头一动,若是将腾简放了出去,那将有多少牧人会在浑浑噩噩中死去,昆天洲的人少上三成都不止。 木白看出了吴亘的心思,「我虽然对萃噬之法深恶痛绝,但绝不会让腾简的原种跑出去的,它们会产生一代代的后代,最终将大部分牧人高手杀死,到那时牧人还怎么与神教对战。 经过一代代筛选,有些腾简已是无法繁衍后代。只能将这些腾简放出,用于警示牧人,慢慢改变这绵延多少年的恶习。此事自有捕鸟人来做,你晓得就成。当然,我会与登天殿细细商量,想来他们也会同意的。当下神教咄咄逼人,牧人已到了生死存亡之际,不改变自身,与人族联合,迟早会举族皆灭。」 一天后,吴亘与妤好返回了弦晚城,身上还带了一件小巧的盒子,里面装着一块凝有血迹的兽皮。这是为宝象准备的。 由于木白不肯给吴亘腾简,退而求其次,吴亘便索要能让宝象破境的宝物。据木白所讲,宝象应是有荒兽的血脉,所以需得不断吞噬宝物才能进阶,此兽皮得自于一处遗迹,至今内蕴庞大血气,应是可以助宝象破境 。 回到了弦晚城,吴亘立即召集各位将领,布置攻打疏勒行省之事。此次与登天殿相见,最大的好处就是对方默认了无畏军的存在,那也意味着对疏勒行省用兵不会招来牧人的杯葛。 半年之后,吴亘亲率近二十万人马突袭疏勒行省,一部由良遮山南下,另一部则由佐衡路东进,包括新组建的水师、佐衡军和常驻于此的后军。 猝不及防的鲜于家一面向其他行省借兵,一面赶紧派兵南下,试图支援南部的五个路。 可奇怪的是,没有一个行省肯出兵。战事进行半个月后,姬国和白岭行省突然从北部和西北出兵,杀向疏勒行省。 鲜于家处处烽烟滚滚,打得极为被动。一个月后,鲜于家向呼兰家和姬国请降,愿意让出侵占两家的城池,同时在吴亘的坚持下,割让了姬国以东以南的土地。 就这样,这个地形狭长,屡次对外行省用兵的家族,从中间被生生截断,地盘少了近五成。姬国收获了其东部和良遮山以南的土地,呼兰家除了收回自己的旧城,还在北部攻取了鲜于家二十座城。 如此大的战事,在昆天洲却是波澜不惊,从登天殿到其他行省,皆是保持了一种诡异的沉默。 至此,无畏军实际掌控了从良遮山以南至佐衡路的大片土地,两处彻底连为一体。 吴亘将良遮山以南的地方设立了海岱、葭萌、始安三路,除了中军外,各军移出良遮山分驻各处,并着手组建海岱、葭萌、始安三军,与佐衡军一起,作为主力前出后的戍卫力量。 战事结束两个月后,已离开弦晚城的吴亘,一人漫步于衡门港中,看着港口中一艘高大的白色战船,久久驻立不语。 登上战船,抚摸着坚实的船舷,吴亘望向西边的大海。那里,红日沉沦,霞光万丈,辽阔的大海在燃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