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晋隐士江南又逢春第二百三十五章皇帝的意义宫里的消息,要比想象中快很多,这才隔了一天。 太后旨意,王凝之任中郎将,陪驾天子读书。 笑呵呵地送走宫人,王凝之得意地挥了挥手里的旨意,“怎么样,夫人?” 谢道韫站在一旁,无奈地笑着,挥挥手遣散周围的仆役们,这才问道:“你还真成了,怎么想的啊?” “嘿嘿,”王凝之一边和她并肩而行,一边说道:“就是你那天和赵天香比武,给我的灵感啊。” “什么灵感?” “人嘛,对自己重要的东西,那是绝对不会让步的,但对于不重要的事情,就可以随意许多。” 谢道韫点点头,“这是自然了。” “对我们来说,重要的是,赶紧把这破事儿处理掉,就走人,回去过小日子,生几个大胖小子。” 谢道韫脸上一红,没好气地捶了他一拳:“说正经的!” 王凝之笑嘻嘻地揉揉肩,绕过走廊,跨过客房的门,“对太后来说,最重要的是,让皇帝活得长久,不论是哪种方式,所以她不想拿皇帝来冒险。” “对,这就是我们预计的事情。”谢道韫再点头。 “可是对于皇帝来说,”王凝之走进院子里,“最重要的是什么?” 听到两人谈话,正在院子里擦枪的赵天香手下停顿,并没抬头。 谢道韫走到石桌边,坐在赵天香旁边,“是什么?” “当然是皇帝这两个字了!” “什么是皇帝?那就是天子!天之下,一切的主宰,所有人的老大!” 谢道韫翻了个白眼,对于丈夫这种动不动就乱七八糟的形容,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所以呢?” “所以,一个皇帝,但凡有点儿骨气,怎么可能接受有人在背后操纵自己?”王凝之笑了起来,“他的命,乃是天命所归,他的江山,乃是上天所赐,除了天,他怕谁?” “让一个皇帝知道,自己的命捏在别人手里,随时就没了,自己的江山,捏在别人手里,随时能换个主子坐在皇位上,这他怎么受得了?”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何况这个‘他人’还想着把自己给踹下床去!” “一个皇帝,他宁可自己选择死亡,也不会让别人主宰,他宁愿亲手把江山给毁了,也不会拱手送给别人!” “那要是他没骨气呢,”谢道韫皱眉,“又不是每个皇帝都有这种勇气。” “所以啊,”王凝之耸耸肩,“我把问题丢给他了,让他自己选,只不过在那之前,我试探了几次,发现这小子心里头,是恨不得抓到那幕后之人,亲手斩了他的!” 谢道韫眼珠子转了转,回想着丈夫和自己讲述的宫中事情,猛然一惊:“你是说,他肯叫你先生?” “没错!”王凝之拍了拍手,“那小子高傲得很,一副看不起我的样子,冷言冷语的,可为了能得到我的计策,宁愿瞬间变脸,给我拱手行礼,可见他对那幕后之人,恨意有多深。” “所以,皇帝会不顾一切,要抓出那人来,太后最看重皇帝,自然也拗不过他。”谢道韫缓缓说道。 “正解!”王凝之笑了起来。 “你就不怕得罪了皇帝?”谢道韫挑挑眉。 “人,对不看重的东西,就没那么在意了,”王凝之笑了笑,“太后自会告诉他,我对朝局没兴趣,一个方外隐士罢了,不过是想借题发挥,装装样子,满足一下心里那股狂生放肆的念头,等他真的掌了权,哪儿有心情搭理我?” “这天底下,隐士狂生数不胜数,比我会找事儿的多了去了,他以后都会见识到的,才没空理我呢。” “也对,”谢道韫耸耸肩,“等他一调查你,知道这天底下,骂你狂妄的人数不胜数,就更加不会管你了,免得给自己抹黑,说陛下不能容人。” 赵天香却突然开口:“你们知道了这种事情,皇帝会放任不管?” “只要解决掉,这件事情,就不叫事情了,”谢道韫笑了笑,温言,“事情一过,就算我们在外头胡说,有什么证据?谁能去证明?历朝历代,关于皇家的小道消息,从来就没断过,哪个会当真呢?” “如果我们胡说,他真的下令惩戒,反而是不打自招了。” “只不过啊,”谢道韫撇撇嘴,“此间事了,皇帝陛下,太后都不会想再见到王凝之这张脸了,准备好灰溜溜地滚出京城吧。” 她这话说得有趣儿,王凝之顿时‘哈哈’大笑起来,而赵天香虽然低着头,目光落在枪上,却也忍不住低声笑了笑。 商量好了明日事宜,王凝之夫妻俩正要出门,却瞧见一个小小的人儿趾高气扬地走过来,手里还拎着一根不算很长的木棍儿,前头削得尖尖的,还绑了一根红丝带。 打了个照面,花若水便走了进去,站在赵天香前头不远处,像模像样地支棱起来了。 再看了大半个流程后,王凝之掩面而逃。 谢道韫笑着跟上。 赵天香的目光落在两人背影上,眼里意味不明。 …… 还是那道门,还是那个人。 “大人,您认识我?”再次被驱赶在前头,侍卫甲已经放弃挣扎了,乖乖带着路,终究忍不住问了一声。 “不认识啊,你谁?”王凝之愣了一下,难不成这么个小地方,一个侍卫也是世家公子? “没,没谁。” 侍卫甲很认真,很努力地挤出个笑容来。 心里很想要大吼一声自己的名字,你天天过来欺负我,难道连我的名字都不知道? 但理智告诉自己,他还是不知道的好,这样自己或许还有机会逃离魔掌,一旦成为他知道的第一个名字,绝对会后患无穷的。 王凝之已经是第三次入宫了,但这绝对是最有派头的一次。 因为和之前两次相比,这次已经换上了官服,作为领导班子的新面孔而出现,一路畅通无阻。 而且心里也安稳啊! 和只有一个徐有福跟着比起来,如今的身边,多了几个人。 两个王家的护卫,再加上赵天香,严秀红,以及昨日归来的余勇。 气势汹汹的出现在崇德宫外。 然后就被拦下了。 “王大人,太后吩咐,您直接去太初宫文德殿就好,陛下此刻应该在那里读书。”一个宫女走上来说道。 王凝之皱眉:“太后不见我?” “今日太后事多,便不见您了。” 宫女脸上带着笑容,心里暗暗腹诽,你来一次,太后生气一次,还敢上门来,也是个不怕死的。 而且还没眼力劲儿,你觉得太后还想见你? 这可是太后吩咐的,让你一来就赶紧滚去太初宫,她老人家可不稀罕见你。 王凝之想了想,感觉自己受到了冒犯,这个时间,早已经下朝了,忙个鬼! 于是—— “哎哟!”侍卫甲很悲伤地摸了摸自己的屁股,又踏上了带路去太初宫的道上。 文德殿倒没有想象中的大,不过就是个偏殿而已,王凝之在一脚踹走侍卫甲以后,打量了几眼,把腰牌给那守门的侍卫瞧了瞧,就要入殿。 “站住!”旁边几人走了过来,打量了一下:“你是何人?怎敢未经通传,便踏上殿阶?” 王凝之扫了一眼,看那服饰,应该是禁军将军,挑挑眉:“中郎将,王凝之。” “哼,一个中郎将,如此不懂规矩,惊扰了陛下读书,你可担待得起?你们几个都是死人不成,都不知道拦着他?” “典将军,他是奉了太后旨意,来陪驾读书的……”守门的侍卫急忙走过去,低声。 “哼,不论是谁,来了这宫里,就要照宫里的规矩做事!太后可给了他便宜行事的令?” “这个……” “滚开!” 那人转过身来,冷冷地盯着王凝之,“退下去,等候通传!” “你谁啊?”王凝之一动没动,只是疑惑地问道。 “王大人,这是典易将军,是虎贲督右卫将军。”一个侍卫给介绍了一句。 “还不退下?”典易怒视。 “我问你是谁,听不懂人话?”王凝之冷笑。 “他不都告诉你了?” “你我同为六品,禁军职位,我再问你,你是谁?” “本将典易!退下去!” “我要是不退呢?”王凝之挑挑眉。 “来人!”典易一挥手,几个身后侍卫便走了上来,手按在刀柄上。 “本官禁军中郎将,”王凝之举了举手里的腰牌,“以下犯上者,按律处置!” “哼,”典易冷笑,“你以为自己拿了块腰牌,就能在禁军里作威?把他给我丢下去!” 很明显,王凝之这块牌牌,在这儿不太管用,几个侍卫围了上来,一副你再不退下去,休怪我们的模样。 王凝之退了两步。 典易鄙夷地笑了一声,还未说话,就看见两个侍卫和他交错而过,站在了前头。 “把他们丢下来。”王凝之淡淡开口。 典易眼神震惊,自己手下的兵,算不上什么高手,但也绝对不弱,可居然以五敌二,两招便都被击倒在地。 “我说了,把他们丢下来,这么弱,哪儿来的脸站在陛下门前!就凭他们这些废物,也能保护陛下?” 余勇疑惑地看向赵天香,不太明白,赵天香却一脚一个,把侍卫直接踹了下去。 余勇恍然大悟,有样学样。 “有福,看着他们几个,在这儿给我面壁,我什么时候离开,他们什么时候走,要是敢妄动,就直接打死!” 王凝之吩咐一声,让徐有福和自己家里的几个护卫,把那几个倒在地上的侍卫给拖到墙角去,往前走了两步,笑容和煦:“你刚才叫他们把我丢下去是吗?” 典易脸色阴沉,手按在剑柄上,“禁军何在,给我拿下他!” “典将军,王大人。” 一个白胡子老道及时出现在门口,手里拂尘一扫,笑呵呵地开口。 “道尊。”典易低头行礼。 王凝之则笑了笑,“见过道尊。” “好,”张道御笑眯眯地说道:“典将军,陛下传王大人入殿。” 典易脸色变了变,退了两步,“是!” 瞧着他要走,那几个蹲在墙角的侍卫都眼巴巴地看着,不等张道御开口求情,王凝之便说道:“徐有福!叫你看好了!晃什么晃!给我好好盯着!以下犯上的东西,敢起来就给我打!” 典易冷哼一声,扭头便走。 王凝之笑了笑,迈上台阶,“你跟我来就是了。” 赵天香轻轻点头,随着他前行,张道御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却也没说什么,而是笑呵呵地开口:“王大人,好久不见。” 王凝之耸耸肩,“您老人家可真是小心眼儿,不就在钱塘问了几个问题嘛,就把我坑入京城,我不管,不请我喝酒,这事儿过不去!” “好好好,”张道御忍俊不禁,小胡子一抖一抖地,“贫道还有那么几坛子好酒,都拿来招待王大人。” 踏入殿内,王凝之打量了几眼,毫无奢华之感。 简简单单的几排书架,几张案几,小皇帝就坐在一张后头,放下手里的书,抬眼看过来。 “臣,王凝之,见过陛下……” “无须多礼,”司马聃淡淡开口,“王大人请坐吧。” 王凝之坐了下来,指了指后头穿着侍卫服饰的赵天香,介绍:“这位是赵女侠,臣的朋友。” 司马聃瞧了瞧,“就是她要来刺杀朕吗?” “她是其中之一,今日过来,便是要看看皇宫的地形,位置之类的。”王凝之笑了笑。 司马聃好奇地盯着赵天香:“你的功夫很好吗?” 赵天香一言不发,却倏然出手,一拳轰向张道御,拳上带风! 张道御微微一笑,一步也不退,而是手里的拂尘一转,要引得她拳头向偏。 然而这一拳,却一往而无前,并没有随他的拂尘摆动,张道御眼里闪过一丝欣赏,拂尘再摆,将她拳上之力卸掉,笑呵呵地开口:“陛下,这位赵女侠,功夫足高,宫里除了几位将军,恐怕难有敌手。” “好!”司马聃点头,看向王凝之,“那接下来,朕是不是就该准备好,被人行刺了?” “等几日吧,总不能我一入宫,陛下就遇刺,那岂不是在告诉旁人,线索在我这儿?我可不想被人盯上。”王凝之笑了起来。 “那你要做什么?领着她到处转?”司马聃疑惑。 “不用,我才懒得去呢,现在,我们来看书吧。” 王凝之笑着,然后就不笑了。 因为他发现,不论是小皇帝,还是道尊,都用一种鄙夷的目光盯着自己。 “什么意思啊?” “你还看书?” 王凝之感觉受到了冒犯。 紫笔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