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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六章 一山更比一山高(1 / 1)


  东晋隐士江南又逢春第一百一十六章一山更比一山高漫漫冬日,降临在这广阔的天地之间。

  冷风呼啸而过,这第一场雪后,整个世界都仿佛进入了严寒之中。

  但人心总是火热的,虽然有些讨人嫌。

  站在院子里,王凝之很烦躁,看着徐有福乐呵呵地准备了几大袋子东西,甚至还要别的仆役们帮忙抬着。

  “有福,人家在钱塘,又不是没有过冬的东西,你至于连被褥都要送吗?那主仆俩,赚了那么多钱,还能买不起这些吃食?腊肉又不是什么稀罕东西,也要送?”

  王凝之满怀怨念,以前,徐有福家里老娘过冬时候,总会给府里送亲手做的腊肉,今年却要给钱塘送,虽然给府里的并没少,只是多做了一份儿,但是这种被独宠的感觉,和变成了之一的感觉,差太多了。

  徐有福紧了紧手里的绳子,把袋子绑住,回过头来,摸了摸脑袋,笑呵呵地回答:“当然有的,可是小丫老是不好好吃饭,只喜欢吃那些零嘴,人这么瘦弱,我娘做的腊肉,夫人都说好吃,她肯定喜欢。”

  “这些被褥,都是我自己这些天亲手缝的,也晒过太阳,加厚的,我还找咱府里的丫鬟姐姐们,借了些花水,味道也好闻,小丫盖着就不会着凉了。”

  叹息一声,王凝之觉得自己作为徐有福的好主子,好公子,有责任,也有义务来纠正一下他这种病态且扭曲的爱情观。

  “有福啊,你过来,我有话说。”

  “公子,啥事?您吩咐。”徐有福走了过来,睁着一双茫然的牛眼。

  “大丈夫生于天地间,不能只拘泥在这些小事儿上,有福,你过来,”王凝之一把揽住徐有福的肩膀,指着远方的天空,“我们是雄鹰,要在天上飞翔,不能被地上的琐事牵绊,看见那辽阔的天空了吗?那是诗和远方!”

  “嗯,看见了。”徐有福义正言辞。

  “哦?有什么感想,快说说。”

  王凝之还是头一次发现,自己说话这么有魅力,都没用几句,就能让徐有福明白自己的未来吗?

  “天气是越来越冷了,这冷风吹得,钱塘还在我们以北,肯定更冷,我要抓紧些时间,给小丫把东西寄送过去才行。”

  ……

  “二哥,你怎么了?”王孟姜一溜烟儿跑进书房,趴在桌上翻着,却发现王凝之坐在后头,长吁短叹。

  “小妹,”将王孟姜抱在怀里,王凝之很郑重地说道:“答应二哥,以后多像你谢姐姐学习,人,还是要多读书,读好书才行。”

  “为啥啊?”王孟姜睁着大眼睛,疑惑地问。

  “因为只有这样,你才能有更多的事情做,有更高的眼界,不会被小事儿占满了心,也不会让别人觉得鸡同鸭讲。”

  “叔平。”

  王玄之一进来,就皱了皱眉,“白日里,不用功读书就算了,还拉着小妹玩,不像话!”

  “大哥,不是二哥拉着我玩的,我今日的课业已经完成了,谢姐姐刚回来,要休息一天,让我明天再去呢。”王孟姜跳了下来,笑着抱了抱大哥,“你今儿怎么在?”

  “大哥今日休沐,小妹乖,去找别人玩,我和你二哥,有事儿商量。”王玄之也不知道从哪儿变出几颗糖来,放在王孟姜的小手里。

  等到小妹离开,王玄之抽出凳子坐下,“顾光喜死了,就在昨日,刚离开会稽的路上不远。”

  “嗯。”王凝之点点头。

  “赵姑娘他们已经离开,过两日,估计大司空的人就会来调查,有命案在手,我和父亲,虽然在会稽府,也不好拒绝,到时候贺元礼他们,一定会往你身上推,你打算如何做?”

  王玄之倒也不着急,这件事情,是在王凝之离开前,就已经和赵天香他们商量好的,赵天香等人动手,且不被抓住,不留下把柄,那么剩下的就由王家来处理,以此换取他们不再会稽内杀人。

  就眼下的情况来看,一切都还在计划中,那一日在兰渚山,段氏兄弟被打晕,送回去,赵天香等人便跟了上去,在暗中确定了顾光喜的位置,和他的行程,在兰渚山丢了人之后,顾光喜果然如预想般,要及早抽身而出,回到庐江,而江望远则依然留在会稽。

  在顾光喜等人离开之后,赵天香便动了手,在郊外将这些人全部杀死,也在官府来之前,将痕迹都消除,及时离开。

  而王凝之,作为最大嫌疑人,则在那个时候,离开了会稽,去往四明山,和王羲之待在一起。

  你可以怀疑王凝之,但不可以怀疑王羲之,否则就是在质疑整个琅琊王氏。

  而王凝之就在王羲之的身边,这就让他有了一块免罪金牌,这件事情,可能是王凝之私下里派人做的,可如果不能顺藤摸瓜,揪出他来,那即便处置几个下人,又有什么用?

  只要王凝之不会出事,剩下的事情,对于王玄之来说,就不算麻烦了。

  现在,不过是看会稽府,是要强硬些,还是和顺些罢了。

  “要查,那就查嘛,反正我最近闲得发慌,能有点事儿做,那也是好的。顾光喜是处理掉了,可不是还有个江望远么?还有那个朱明启,这都要过年了,不老老实实回家,在外头闲逛,我只能帮他们一把了。”

  ……

  王凝之是很自信的,这点小事,处理起来,并不困难,可是自己没想到,这事情,还有额外要求。

  “贺家可以动,但只要让他们学乖些就好了,贺姐姐有功,我们不能让她再为了家里担心。她性子软弱良善,若是贺家因此遭难,恐怕她心中不安。”

  谢府,谢道韫的书房,大厅中。

  给王孟姜安排了课业之后,她又陪着读了一会儿书,这才走出来,毛茸茸的洁白大衣,把她裹得像一只小白兔一样,只是话说出来,就很不客气了。

  王凝之表示很不满,本来以为,大家应该是很默契的热恋期,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谁承想,休息了一天没见,再过来,这丫头居然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

  “贺家的事情,可以暂时放缓,只要贺元新和江望远联姻不成,就行了,等到庐江那边来人,我们是要让江氏来承担呢,还是丢给朱明启?”

  谢道韫沉吟片刻,淡淡开口:“也许,我们可以什么都不做。”

  “嗯?这话怎么说?”王凝之愣了一下。

  谢道韫轻轻一笑,瞧着王凝之,说道:“你想想,顾光喜是随着江望远而来的,如今死在外头,那不论如何,哪怕只是做做样子,司空大人的人到了,也是要先去找江望远的,不可能来找我们。”

  “那段日子,为了做势,让我们不能拒绝和他们比武,所以江望远带着顾光喜等人,算是在会稽找了无数家比试,要说得罪了人,那也远远不止我们。”

  “而顾光喜是死在外头的,又没有什么证据,也不是死在兰渚山那天,所以,”她突然笑得有些调皮,“我们根本就不知情,对吗?”

  王凝之也笑了起来,举起茶杯:“没错,我们根本就不知情,所以用不着去暗示什么,只要护住贺家就是了。”

  谢道韫同样举杯,两人碰了一杯,一饮而尽,倒是豪气得很,王凝之缓缓说道:“本来以为我就够精了,想不到啊。”

  “想不到什么?”谢道韫眯了眯眼,眼角的睫毛,在阳光下闪烁着微光。

  “想不到,还有你藏在这里,一山更比一山高!”

  “呸!要不是为了你,嗯,为了王谢两家,我才懒得管!”

  “好啦,我要出去转转,好容易今儿没事做,偷得浮生半日闲。”王凝之站了起来,伸个懒腰。

  “先别急着走,我还有事儿跟你说。”

  “嗯?”王凝之回过头来,却见谢道韫正抬着头,盯着自己,目光烁烁,“我问你,那个徐婉姑娘,是怎么回事儿?”

  “嗯,啊?”

  “啊什么啊,”谢道韫好看的眉毛拧在一起,目光之中带着质疑:“你最好给我说清楚!”

  “不是,你不也认识她吗?”

  “我当然认识,可我不清楚,为什么你们会这么要好。”谢道韫冷冷说道,又指了指对面的坐垫。

  王凝之无奈坐下,开口:“徐婉,是当初我去钱塘时,在一间客栈遇到的……”

  日光悠悠,王凝之缓缓诉说着徐婉的事情,尤其重点讲述了徐有福和小丫的事情,并且批判了徐有福最近花大力气给小丫各种送东西的无耻行为。

  “所以,如今她也算是王家在外的掌柜了,还是我一手扶持起来的,当然会比较要好。”

  “唔,”谢道韫听完,不置可否,只是给自己添了杯茶,这才开口:“仅此而已?”

  “这还叫仅此而已?”王凝之瞪大了眼睛,“徐有福现在都被那个小丫头迷惑了,这是个很严重的问题!”

  “呵呵,我倒是没想到,徐有福这家伙,平日里看着跟你一样不着调,骨子里却比你靠谱多了。”

  “啊?”

  “哼,男子汉大丈夫,既然有心爱之人,自当为她撑起一片天来,便是这些许细碎,放能看得出来,徐有福不仅细心,也确实把那个叫做小丫的姑娘放在心上。小绿,你来。”

  “姑娘。”一直都在偏厅里,做针线活的丫鬟闻声而来,行礼。

  “去,带上徐有福,到库里去挑几匹好缎子,让他给钱塘送去,就说是我给的。”

  “是。”

  “这是做什么?”王凝之愣住了。

  瞅着丫鬟走了,谢道韫才开口,“徐有福都知道给自己人送些东西,难不成你这个当主子的,不懂么?小丫姑娘都有份儿,徐婉姑娘一年来兢兢业业给你办事,不该有?”

  王凝之苦笑一声,心里很是犹豫,却也不知道该如何说,她这哪儿是给自己落人情,分明是在给徐婉落人情啊。

  到最后,只能说一句:“不用这样的。”

  “哼,你一贯的粗心大意,这些事情,都懒得做,总要有人来做,还是说,”谢道韫娥眉轻拧,“你觉得我多事了?”

  “怎么会,”王凝之急忙摆手,“非常合理,非常应该。”

  “这还差不多,”谢道韫冷声呛道,却又抬起头来,四顾一眼,没有其他人在,突然伸出手来,轻轻握住王凝之的手,声音低了许多,眼睛却异常明亮:

  “王凝之,现下与之前不同,你既已在佛前许愿,要与我相伴一生,就要多为我着想,你家中父母,长辈,大多都是夫妇二人,长相厮守,也过得快活,我家中同样如此,我并不愿以后与人共侍一夫,这一点,没得商量。”

  感受着手中柔软,看着她的眼睛,王凝之轻轻点了点头,“我明白的。”

  一个女子,便是高傲如她,在这样的时代里,恐怕也难以事事如意,人越是聪明,就越是想得多,何况如此言语,不能说大逆不道,也实属偏执且逾矩了,尤其是在两人还未成亲之前,大概她也是鼓足了勇气,才能与自己开口的吧。

  这世上女子,多是随遇而安,便有几个特殊,也不过是王兰这种还未考虑到,且并无谢道韫这般心思者,或是祝英台那种疯丫头。

  她也是个很矛盾的人吧,自幼便顶着光环,受着家族照拂,长辈宠爱,诗书礼仪,恐怕已经刻入骨子里,要她去违逆,自是不愿,却又因为自己拥有的这一切,而有着远超正常女子的自信与骄傲,自由与束缚,恐怕是她最大的难题。

  看着她的眼睛,王凝之莫名有些心疼,也许和自己相比,她更像是一个与这世界格格不入的人吧。

  人生不过几十年,能有如此佳人相伴,本就该感恩上天垂怜,自己又哪儿会有多的心思呢,她还是多虑了。

  茫茫人海,大千世界,难得有缘人,倾心以对,那就抱团取暖吧。

  然而,快乐的时光,总是过去得很快,感动的心思,也消失得很快。

  就因为谢道韫的一句话。

  松开了王凝之的手,谢道韫缓缓站了起来,走到门口,阳光洒落在她身上,圣洁而晶莹。

  看了看四周,寂静无声,她回过头来,突然一笑:

  “这天下女子,谁配与我共侍一夫?”

  紫笔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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