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室内。 林夕依靠在墙面上,身子不断颤抖。 元景一家的话,包括月娥的嘶吼,被他一字不差的听在耳朵里,这让他心脏收缩,针扎了一样难受。 他本以为月娥被三个杂碎盯上,只是一种巧合。 却没想到这种情况竟然是常有的,这静州城,竟然每一户人家都提心吊胆,甚至为了躲藏,一个个挖着地窖躲起来! 林夕看着地上两个三尺见方的深坑,呼吸无比急促。 这是个深坑极其隐秘,上面的盖子几乎与地面一模一样,他掀开床铺的时候找了好一阵子,才找到的。 当时他还试了一下。 潮湿、狭隘! 让人胸闷的难受。 时不时的还有老鼠在脚下乱爬,‘吱吱’乱叫,合上盖子看不到一丝光线,令人心悸的恐惧。 他甚至有些不敢想象,月娥要有多害怕,才会藏身在如此空间,才会将入口做的如此隐秘! 这静州城要让人有多恐惧,才会让家家户户都准备这样的地方,随时准备躲进去! 林夕双拳紧握,眼中闪烁着恐怖的杀机。 他双手颤抖着将坑洞的盖子合上,恢复成原样,然后把床铺搬回了原位。 林夕不断大口吸气,过了好一阵子,才勉强压下心中的杀机,走出了卧室。 堂屋。 元春一家三口还在拥抱着,停止了哭泣,但即使看到林夕出来,也还是抱在一起,没有松手。 “元春,你带月娥和元景去里屋吧,我和白老说些事情。”林夕看着他们,轻声说道。 “嗯。” 元春微微点头,带妻子和孩子走进里屋,临行前,元景回头看了林夕一眼,咧嘴一笑,“干爹,爹爹说他以后不当兵了,就在家守着我门,我娘以后再也不用怕了。” “嗯。” 林夕努力挤出一丝笑意,点头示意。 目送三人离去,林夕笑意立刻敛去,他做到白满对面轻声问道:“白老,此事你是不是一直都知道?” “知道。” 白满仰头喝下一杯闷酒,“不止是我,军中不少人都知道,甚至连李玉堂大将军都知道。” “那李将军问什么不管?” 林夕问道,以李玉堂的性格,应该绝不会允许此事才对,而且他也有那个能力去管。 “管?” 白满苦笑一声,摇头道,“李将军倒是想管,可是他根本管不了,也不能管。” 林夕默不作声,静候下文。 白满犹豫了片刻,轻声说道,“军中的事情李玉堂说了能算,可地方政事却不行,那是造反,记得有几次李将军实在看不下去,想要暗中行事,可后来还是放弃了。” “为何?”林夕追问。 “哎!” 白满叹了口气,答道:“因为所有将士的资料,背后的几个当官的手里都有,甚至比军籍名册中还要齐全,连家中人的情况都了如指掌,一旦李将军敢有动作,那些人就会拿军中士兵的家人开刀。” 白满眼皮抬了抬,看向林夕,“以各地府衙的权势来说,想要整治那些士兵家属,实在太容易了,李将军投鼠忌器,有些事注定无法去做,再怎么看不下去,也只能忍着。” 林夕眉头紧皱,“军籍乃是机密,只有战死或伤残退伍,才会交给地方府衙,那些人怎么会知道?” 白满轻笑着摇了摇头,“殿下你太年轻了,从军之后自然是机密,可从军之前可不是,他们想要知道,只需要废些心思,打听谁曾参军,自然会一清二楚。” 林夕瞳孔一缩,心神颤抖。 边军的将士几乎都是静州本地人,而静州纵深足有四五千里,如此那些人都能得到所有士兵的资料,这只能说明在各个地方,都有人在参与此事! 事情远比他想的严重! 白满继续说道,“李将军也想过将情况汇报给老王爷,可可这几年老王爷身体一直不好,外加南疆外患颇多,也就不想让他再过多操心,所以此事就一直压着,直到今天。” 白满说到这里,适时的停了下来,青城的事情他听军中将士说过,不想揭林夕伤疤。 林夕坐在那里,身子不断颤抖,沉默片刻,他开口道,“是我林家对不住青城百姓。” 说着,他站起身向外走去。 手里提着刀。 “殿下,城里这几个不能杀。” 白满忽然喊道,“那些人早已拧成一团,一旦这里有了变故,各个地方上会死很多无辜之人。” 林夕在堂屋前顿了下,然后向右走去。 步子坚决。 白满身子微微颤抖,眼眶有泪水划过,第一次觉得,那张方子给林夕,应该不会错。 林夕直奔茅房而去。 月光的笼罩下,茅坑的污秽清晰可见,臭气弥漫。 林夕眼中充斥着可怕的杀机,脚尖一点,跃出了墙头。 …… 另一边。 陈虎等人已经挨家挨户,收完了一整条巷子的抚恤银,此时正马不停蹄的向另一条巷子赶去。 八人同行,火把照亮了整条巷弄。 路上,一名麻衣忍不住问道,“虎爷,刚才在那元家,您为何忽然改了主意,不收银子了?” 闻言,其余五名麻衣也围了上去,显然都很好奇,陈山也侧着耳朵在听。 陈虎微微皱眉,眼中露出一丝凝重,“刚才我看到那个年轻人手中,拿着的是校尉军刀,且院中还有一匹军马,看马鞍应该是将军坐骑,这种军中将领,万万不是我们能招惹的。” 众人一愣,随后恍然大悟。 他们虽然依附在刘家办事,间接为城中几位大人办事,几位大人虽然不惧怕军中将领。 可他们毕竟是最底层跑腿的。 若是死了,没人会真的给他们出头。 按照惯例,最多给他们家人五十两银子安葬费。 一条人命,就这个价。 不多时,他们来到另一条巷弄。 来到一户人家前,略作停留。 砰! 一名麻衣男子上前一步,将大门踹的‘咣当’作响,“收抚恤银的,快出来交钱。” 房内。 一个中年女子猛地从床上做起,眼中泛出浓浓的恐惧,脸上刀疤狰狞,丑陋、骇人! 她浑身颤抖,拼命摇晃身边一个清丽少女,“死丫头,快起来,那陈虎来收银子了!” “娘。” 那个名叫莹莹的少女,坐起身,睡眼朦胧,“怎么了啊。” 少女名叫王莹,父亲早年从军,死在了妖灵口中,尸骨无存,抛下母女二人,生活艰辛。 “陈虎来了,快藏起来。”丑陋妇女神色焦急,脸上刀疤不断抽搐,极其骇人。 “什么!” 王莹瞳孔一缩,下意识尖叫道:“陈…陈虎他又来了?” 她脸色发白,眼中满是恐惧,浑身止不住颤抖。 她永远也忘不了两月前的一天,陈虎来收抚恤银,她母亲让她藏在了床下坑洞里。 结果那陈虎收了银子不肯走,竟然图其王莹母亲的美色,直接闯入院中! 王莹母亲誓死抵抗,用刀将脸割破,深可见骨,那陈虎才满脸嫌弃,就此作罢。 那天晚上,王莹母亲从头到尾一声都没坑,生怕王莹受不了,会自己走出来,遭那陈虎毒手。 王莹看着母亲的脸,眼中满是仇恨。 但更多的,却是恐惧。 不知所措的恐惧! 啪! 丑陋妇女一巴掌甩在王莹脸上,压着嗓音低吼道,“快藏进去!” 王莹白嫩脸颊瞬间红肿,却还是拼命摇头,“娘,我死也不会再让你一个人面对陈虎。” “闭嘴!” 丑陋妇人瞬间脸色铁青,“你要是出了事,我怎么对得起你那死鬼父亲?” 说着不顾一切,拼命将王莹推向床下坑洞。 王莹一脸倔强,双手死死拉住床梆,不肯进去。 丑陋妇女立刻拿起一把短刀,架在脖子上,瞬间鲜血直流,“你要不进去,我立刻死给你看。” “娘!” 王莹面容扭曲,哭着进入坑洞。 砰! 坑洞盖子合上。 丑陋妇女从枕头下取出四钱碎银,走出房门。 手里拿着短刀。 身子却还在颤抖。 院门外。 陈虎几人在等待间嬉笑闲聊。 “虎爷,这王寡妇也没啥钱,要不就算了?”陈山上前一步,小心翼翼的求情。 陈虎眼中骤然露出一抹寒光,“你替她出?” 陈山张了张嘴,却忽然想到卧病在床的母亲,以及六个年幼的弟弟妹妹,最终那个‘好’字,被他咽了回去。 陈山最后缩了缩脖子,退到了人群最后方。 六个麻衣看着他,眼中满是讥笑,显然瞧不起他。 这时,陈虎才转过头来,狰狞冷笑,“如果她之前那次从了我,并且给我当个小妾,说不定我还能酌情免除一些,可那骚娘们情愿割破脸都不愿意跟我,必须翻倍才行!” “就是,简直不识好歹!”一名麻衣男子笑着拍着马屁。 “不过,虎爷。” 另一名麻衣紧跟着说道,“我听说王寡妇她女儿也很漂亮的,不如我们翻墙进去……嘿嘿。” “好主意!” 陈虎舔了舔嘴唇,眼中露出淫光! “虎爷,您尝完了要让兄弟们试试啊!”那名麻衣一脸兴奋,小心建议道。 “好说,好!” 陈虎拍了拍小弟的肩膀。 众人闻言,皆看那名麻衣男子,眼中满是羡慕。 噗嗤! 忽然,那名小弟的头颅忽然滚落在地,鲜血喷涌而出,溅的几人满身都是。 他们瞳孔齐齐一缩,满脸恐惧。 在他们前方不足一丈处,不知何时站着一位年轻男子,正在擦拭着刀上血迹。 面无表情。 却让人骨子里发寒。 林夕抬头看向众人,轻声道:“月黑风高,就从你们几个开始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