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箭射死四阶妖灵…林夕瞳孔微微一缩,即使他猜测那曹庆借助了那射神巨弓,也是心惊不已。 因为虽然那射日神弓的确不凡,满弓的状态能爆发射杀四阶妖灵的威力,可那是在射中的前提下。 妖灵入了四阶以后,智慧早已和人类相差无几,甚至比人还要狡诈,不是那么容易射中的。 想要射杀它们,需要极好的时机。 即便是使用葬灵术,我也未必做得到…林夕在心里略作思索,得出了这么一个结论。 首先,虽然他施展葬灵术应该能拉满弓,但毕竟没有训练过,想要射中那些实力强悍的四阶妖灵,几乎不可能。 四阶妖灵相当于人类的超凡修士,对于危险的感知,是很强的,这边一拉弓,那边就能察觉到危险,迅速做出反应。 再者说,曹庆射出那一箭,还是在战场上,而且是整座城墙满是妖灵,即将沦陷的情景下。 在那种情况下,曹庆身上背负的压力,可想而知! 但即使是这样,他依然一箭射出了关键的一箭! 此人当得‘英雄’两字…林夕有些敬佩,心中暗暗评价。 若那曹庆一箭射死了一头四阶妖灵,这顶多让林夕震惊,却不会敬佩,更不会给出如此高的评价。 关键是曹庆那一箭,迫使妖灵褪去,保住了静州城关,使得静州城几万万百姓免受祸害。 这真的是泼天的功绩,足矣在史书上留下一笔了。 自然当得起‘英雄’的称号! “后来呢?”程牛满脸好奇,小声问道。 后来? 陆永修的脸色瞬间垮了下来,沉默了很长时间才再次开口,“后来那曹庆就死了。” 程牛陡然一愣,神色错愕,似乎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 林夕虽然早有猜想,可听陆永修讲出来,他心里还是‘咯噔’一声,觉得有些可惜。 “哎!” 陆永修长叹了一口气,“那些妖兽褪去,静州城守住了,我们胜利了。 虽然为了阻挡那次妖兽狂潮,我们的同袍足足死了四万人,可那些妖兽也留下了不计其数的尸体,而且我们身后的百姓也没有被祸害。 这是天大的胜利。 原本我们应该清扫战场,然后曹庆也该理所应当的上封将台,接受封赏。 可是偏偏这个时候,他死了。” 这个中年校尉脸上露出苦色,语气中满是遗憾和可惜,“为了射出那一箭,曹庆似乎动用了所有力气,他躺在那射神巨弓旁边,一动不动,原本这也没什么,调养一番就好了。” 陆永修脸上露出苦色,整张脸变得皱巴巴的,“我们要帮忙打扫战场,所以就让那马三斤陪着曹庆,可我们万万没想到,会有一头三阶巅峰的虎妖,偷偷摸上去。 那天高台上发生了什么,我也不太清楚,只知道当我们赶上去的时候,曹庆就不见,地上全是血迹,马三斤趴在城墙边上,嚎声大哭,我们问他曹庆去了哪里,他也不说话,只在趴在那里,扯着嗓子哭。” 陆永修说着,眼睛微微泛红,“我们知道那曹庆十有八九是掉下去了,于是就下去找,可当我们下去的时候,只看到一具摔得稀烂的虎妖,在那周边散落着曹庆身上的盔甲碎片,上面全都是肉泥。” 程牛张了张嘴巴,啥都没说。 林夕看了眼城墙下方,默不作声。 百丈的高度,看一下都让人心中发寒,人若是掉下去,再强的肉身,也注定摔成肉泥,尸骨无存。 陆永修喉结滚动,“我们上来的时候,马三斤还在那里嚎声大哭,谁都劝不住,我们将那些盔甲碎片送到了马三斤面前,他才有了反应,跪在了那些盔甲碎片前,一边流着泪,一边拼凑那些盔甲碎片,试图复原。 散了,就重新拼凑,往复不断。 他拼了七天,哭了七夜,一直到身体承受不住,昏了过去。” 陆永修抹了抹湿润眼眶,“醒来后,他就疯了,整天念叨着曹庆不该死,死的该是他自己。 直到近几年才慢慢好转,但性子也还是极其古怪,稍不顺心,就要何人拼命,谁的面子都不给,那射日神弓更是被他视作禁脔,谁碰一下都不行,我好说歹说劝了好几个月,他才肯让我们营的兄弟去碰。 我本以为过了好几年了,此事该过去了,就没有在意,就近让殿下去试那张弓,可是没想到还是这样。” 陆永修对林夕与程牛抱拳一拜,眼中露出一丝祈求,“所以殿下,程牛兄弟,你们真的不要怪他。” 程牛脸上有懊恼之意闪过,挠了挠头,道:“早知道这些,俺死也不会拉那张弓。” 林夕抬头望了眼高台,沉默了片刻,轻声道:“替我和他说声对不起。” 陆永修眼中闪过一丝感激,“多谢殿下。” 他犹豫了片刻,又开口道:“其实我说这些,一是想向殿下解释,二是想请程牛兄弟和我一起,再去一次高台,帮我个忙。” “干啥?”程牛一愣,不解道。 陆永修神色一凝,脸上露出一丝坚韧,“去骂醒他。” “殿下要不要一起来?”陆永修询问林夕。 “不去了。”林夕摇头拒绝了。 “那请殿下在此稍等,我和程牛兄弟,去去就来。”陆永修对林夕抱拳一拜,随后拉着程牛,再次向高台走去。 程牛被扯着胳膊,一脸懵逼,他回头看着林夕,道:“林兄弟,在这里等着会儿俺,俺一会儿就回来。” 林夕对着程牛点了点头,目视两人消失,这才收回了视线。 对于陆永修想做什么,他大致猜到了,林夕知道自己帮不上忙,就不想去了,还有就是他想在这城墙上走一走,看一看。 沉吟间,林夕向身后望去,那是城墙的西侧,隐约可以看见隐藏在夜色中的大泽山。 林夕迈步走了过去。 …… 高台上,一群士兵手持长弓,五个十个的聚成一群,不断的讨论着什么,脸上满是笑意。 “你们说的那个,真的是世子殿下?”一名士兵小声问道。 一名伍长‘呸’的一声,一口浓痰吐在地上,冷声骂道:“什么狗屁世子殿下,就是一个欺软怕硬,没出息的狗杂种。” “就是。” 有士兵附和道,“面对老马那么硬气,往死里欺负,咱陆校尉一张嘴,还不是怂了,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哈哈,那就是一个废物,我看他刚拿着箭对着老马头砸,那么短的距离,都能砸歪了,给爷都气笑了。” “这你就不懂了吧。” 又有士兵说道,“那些高门子弟,精力都折腾在女人肚皮上了,没有认真修炼的,都是这样的废物,也就仗着身份,欺负欺负咱们这种大头兵,遇到真有本事的,马上就给跪了。” “咱陆校尉和那个没卵蛋的世子殿下,就是最好的例子。” 士兵们七嘴八舌,议论纷纷,口中多是对陆永修的推崇,和对林夕的嗤之以鼻,甚至将林夕的手下留情,都当成了失误。 陆永修从林夕手中‘救下’马三斤的事情,让他们振奋不已! 这些士兵,常年在此地镇守,消息并不流通,也不知道青城发生的事情,只知道那是南疆的世子。 虽然是个窝囊废,可毕竟身份摆在那里。 这无疑让他们格外振奋。 身份高贵又如何,遇到俺们的陆校尉,还不是要乖乖闭嘴。 他们在那里讨论,而那个马三斤,早就被他们放了,此刻正懒洋洋的躺在那里,看着夜空,不发一言。 突然,一阵脚步声响起,他们抬头看去,立刻神色一肃,眼中露出无尽的崇拜之色,是陆永修带着程牛,赶过来了。 陆永修没搭理他们,径直走到马三斤面前,脸色很不好看,“殿下托我替他和你说声对不起。” 嗤! 马三斤不屑的嗤笑一声,脸上满是不屑。 他身旁的那些士兵看着陆永修,瞳孔一缩,脸上满是狂热的崇拜。 逼迫世子低头认错,不愧是我们的校尉大人! 这时,程牛也走到马三斤面前,道:“马大哥,对不起,俺不该碰那张弓,你别怪俺。” 见到这一幕,那些士兵狂咽吐沫,心脏一阵狂跳。 程牛的性子他们是知道的,虽然平时很好说话,可想让他认错,门都没有,最让他们印象深刻的一次,程牛私自回家探亲,被那赵军师抓住,足足打了八百军棍,都不肯认错。 后来还是李玉堂来到说了好久,他才肯说一声自己错了。 这件事在军中传的沸沸扬扬,整个静州边军都知道,他们这些神弓营的士兵,自然也很清楚。 可这样一个人,却被陆永修,他们的校尉大人拉着回来和人道歉。 这让他们彻底沸腾了,一个个看着陆永修,脸上神情狂热到了极点,恨不能立刻将他举起来,嘶吼欢呼。 不愧是我们的校尉大人! 马三斤没搭理程牛,冷哼一声,别过头去。 程牛挠了挠头,有些尴尬。 陆永修走上前去,将程牛拉到身后,看着马三斤,“马三斤,你是不是觉得殿下不和你计较,甚至拉下身份托我和你道歉,是因为我陆永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