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林城,城南,再回首酒楼。 这是吴芳明与陈秀芳夫妇二人所开的酒楼,八年前他们从城北搬到城南,经过夫妇二人这几年精心打理,生意早已步入了正轨。 吴尘也由小小婴儿长成一个颇为俊俏的男孩。一米三的个子,乌黑的头发挽了个小小发髻,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扑闪扑闪着,一付天真无邪样。 在吴尘五岁时,夫妇二人就请了个先生教他读书识字。 可先生没教几年,就告辞离去了。 后来一连请了几个先生都是如此。夫妇二人觉得蹊跷,就把将要离去的先生留下一问究竟。 教书先生一脸汗颜道:“令公子天资过人,某,实在才疏学浅,再教下去怕是会误人子弟。” 吴芳明连忙道:“先生过谦了,先生的学识胜我数倍。犬子一个八岁孩童,那有先生教不了的道理?” 说完拿出一只钱袋往先生手中塞。 先生连忙拒绝:“真不是自谦,告辞!告辞!留步。”说完不顾夫妇二人的挽留,径直而去。 加钱都不留下?夫妇二人面面相觑心中均想,这多半是吴尘那小子太调皮了。 吴芳明呲了呲牙:“你看,就你惯着!这都是第几个了?以后谁还敢教他?难不成以后真就在这酒楼当个伙计?” 陈秀芳嘟嚷一句:“说不定真是这先生才疏学浅,教不了尘儿呢!再说,子承父业有何不可?” 吴芳明翻了个白眼,用手指指了指陈秀芳,一摔袖子恨恨道:“妇人之见!我倒要看看,这小子究竟有什么本事!”说完气呼呼的向书房走去。 陈秀芳连忙道:“尘儿还是个孩子,你好好跟他说。听到没有?” 吴芳明回头扔下一句:“真是慈母多败儿!” 见吴芳明一脸怒色,陈秀芳慌忙跟了过去。 夫妇二人推开书房,见吴尘正聚精会神的趴在桌上看书。见那认真的模样,吴芳明的怒火已消了不少。 一条小黑狗耷拉着耳朵摇头摆尾的跑到夫妇二人身边,亲昵的蹭着,嘴中发出呜呜叫声。 小黑狗正是八年前夫妇二人领回来的那条小黑狗。八年过去了,吴尘已长高到一米三左右了,而小黑狗还是一个小狗模样,似乎一点也没长大。 夫妇二人也没在意,有些宠物狗本来就一直长不大。不过这小黑倒是活得挺长,远远超过了一般宠物狗的寿命。夫妇二人把这一切归咎于小黑狗吃得好的缘故。毕竟他们是开酒楼的嘛。 见吴芳明没动,也没言语。陈秀芳不由偷偷瞄了眼丈夫,见丈夫面色稍缓,不由松了口气,遂咳嗽一声唤道:“尘儿。” 吴尘抬起头一怔:“爹,娘,你们怎么来了?” 听到这话,吴芳明不由无名火起:“你说为什么?你老实交代,先生怎么又走了?是不是你故意刁难先生?把先生气走了?” 吴尘一愣:“又走了?”接着站起身:“唉!居然就走了。我就是让他不要教我那些幼稚的东西,他就生气走了。这也不能怪我不是?”说完双手一摊,貌似很无奈的样子。 吴芳明眉头微挑“哦”了声:“那你告诉我,你想学什么?什么才不是幼稚的东西?传记?野史?游侠?你看那些东西有用吗?” 吴尘嘿嘿道:“爹,你看啊,你这书架上的书,我全看完了,空闲时间,看看野史,游侠什么的,你也是允许了的。在说,那些个先生教的东西我真的都会了。不让他们教我,还能省下一笔钱不是?” 吴芳明哼了声:“大言不惭!我这书架上的书可是包含了佛道儒三家的经典,你真看完了?真全明白了?” 吴尘无奈道:“不信你考考我好了。不过,我真全答对了,你可不要再给我请什么先生了,只给我买书就成,行不?” 吴芳明气乐了:“好!只要你答对了,我就如你所愿!” 吴尘眼睛一亮:“说话算话哈!娘!你得给我作证!不许爹耍赖!” 陈秀芳含笑看着父子俩在那争吵,闻言斜了丈夫一眼微笑点头:“好,只要你通过你爹的考问,娘一定给你作证!” 吴芳明看了陈秀芳一眼转过头‘哼’了声问:“那我问你佛家修的是什么?道家修的是什么?儒家修的是什么?”他故意出个难点的问题考考吴尘,好让小家伙知道什么叫天高地厚! 吴尘想了想:“佛家修的是人与心的关系。道家修的是人与自然的关系。儒家修的是人与人的关系。” 吴芳明听后沉默,细细一想,这三家的学问还真是这么回事。不过,他不信以吴尘的年纪就能以简单的几句话概括这三家学说的本意。说不定这小家伙是在那里摘出的这几句话也不一定。看来得出点难度的问题才行。出什么好呢? 吴芳明走到书架前,信手抽出一:“你能背出这么?” 吴尘看了眼封面,便滔滔不绝的背了起来……一本近万言的书本背完。吴芳明震惊了,陈秀芳也愣住了。这小家伙真能背出来? 吴芳明犹自不信,又信手抽出一本。要求吴尘按指定章节背。吴尘照办,并且无一错漏。一本,二本,三本,按章节抽背,按段落抽背,倒背,顺背,吴尘无一错漏。 书房安静下来,只剩下小黑不时甩着尾巴扫地的声音。 吴芳明没有喜形于色,他眼中反而流露出一丝忧虑,他看着吴尘平静道:“虽然这些书你都能背下来,但书中的道理你可都明白?” 吴尘想了想然后老老实实道:“有些明白,有些模糊。” 吴芳明点点头:“这就对了,虽然你记忆力很好,但理解还是跟不上,学识还是不足。先生能称之为先生,并不是浪得虚名。学东西,做学问,不光只是死记硬背。还要明其意,懂其理,行其事,才算真正把学问学到家。做人呢,要谦虚。所谓三人行,必有我师,就是这个道理。” 吴尘想了想:“爹,佛家修的是人与心的关系。那为何佛还要降魔?是卫心还是卫我?儒家修人与人的关系,为何还要分主次?分尊卑?道家修人与自然的关系,为何还要入世?是自然重要?还是人重要?这书上说的为什么与现实不大一样呢?” 吴芳明膛目结舌,浑没想到自己儿子居然问出这样一个问题。这些问题他想都没想过,真不知道这小家伙的脑子里究竟装了些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 离开书房,陈秀芳偷偷打量丈夫一眼,挪揄道:“被自己儿子问得哑口无言,是不是感觉自己这么多年的书白读了?看你一脸的不高兴,那可是咱儿子,你应该高兴才是。” 吴芳明默了默叹口气:“我该高兴吗?孩子聪明的确是好事。但是,夫人呐!聪明是好事,但过慧易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