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肇瞥了一眼浮沉子,沉声道:“天师这韩惊戈死不足惜,搅闹本教主的大婚,卿儿也因他而被那牵晁所掳,不杀不足以泄本教主心头之恨,便是将他杀了,本教主也可以找回卿儿,留他何用!” 浮沉子赶紧拱手道:“教主自然是神威赫赫,又有煞尊冥冥之中指引,自然能够找回教主夫人不过,留着这韩惊戈的性命,不仅仅是为了寻回教主夫人还有别的用处!” 蒙肇狐疑道:“别的用处?这等人留着还能有什么用?” “自然有用贫道斗胆,请教主附耳过来”浮沉子嘿嘿一笑,郑重其事道。 蒙肇将耳朵凑到浮沉子的近旁,浮沉子方压低了声音道:“教主啊就算贫道不说想必教主也是十分清楚的,那萧元彻围城日久,苏凌的死讯已然传扬出去,萧元彻哀痛至深,更令全军挂孝士卒哭营此等架势,苏凌死的这件事,他岂会与教主和阴阳神教善罢甘休么?” 蒙肇转了转眼珠道:“那你的意思是留着这韩惊戈,作为要挟萧元彻和与他谈判的筹码么?呵呵天师,你也太高看他了吧,他不过区区的天门关暗影司分司的督司,可不是苏凌 萧元彻岂能因他,答应与咱们谈判?” 浮沉子一摇头,故作高深道:“非也,非也教主您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这韩惊戈虽然只是一个分司的督司确实人微言轻但教主可知道他的身世来历么?” “身世来历?有何特殊之处,愿闻天师高见!”蒙肇眉头微蹙道。 “这韩惊戈本身没什么了不得的,只是功夫境界在暗影司算得上翘楚但暗影司八境以上的高手,也不在少数,他年纪轻轻,如何就当上了天门关暗影司的督司呢?” 浮沉子顿了顿,又道:“只因他的父亲却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啊” “哦?他父亲又是何人?”蒙肇一挑眉毛道。 “据贫道两仙坞的天机阁中秘密档案所载,这韩惊戈之父,便是当年宛阳、扬州两地暗影司总司的督司韩之!那韩之,想必教主您有耳闻吧当年萧元彻大军在宛阳遭遇凤枪将军孙骁降而复叛被打的丢盔卸甲,溃不成军,差点连命都葬在了那里若不是当时韩之跟萧元彻的长子萧明舒在镇东将军府拖住那孙骁,岂有今日他兵锋之盛呢?”浮沉子一字一顿道。 “哦原来如此,那韩之的名字本 教主还是有所耳闻的那可是暗影司很有资历的人这韩惊戈竟是他的儿子?”蒙肇有些意外道。 “正是啊那韩惊戈当年也不过十几岁的年纪韩之本可以不死,可是为了那萧元彻而赴死所以萧元彻和整个暗影司对这个韩之唯一的骨血韩惊戈十分的器重加上他也争气,这才来到天门关成为一关暗影司的督司啊” 浮沉子的声音又小了一些道:“教主可不要小看了他那伯宁现在已经上了些年岁了,功夫境界已经定型,有生之年突破已然不易他不过七境巅峰而已,只是仗着萧元彻的宠信和心机功劳,这才一直做那暗影司总司正督领罢了其实不管是萧元彻还是那伯宁,心中所属的下一任暗影司总是正督领的人选,便是这韩惊戈啊!” 浮沉子半真半假,虚虚实实一通话,其实是刻意的夸大了韩惊戈的身份地位,萧元彻并未动过换暗影司正督领人选的心思那伯宁也没有对这韩惊戈另眼相待,只是知道他是韩之之后,平素多有些照拂罢了 不过,这韩惊戈也真的是暗影司年轻一代的翘楚,正因为他是这样的身份,有的时候做事情太过于我行我素,不 知收敛才有执意射杀丁小乙的事情发生。 不过,碰到苏凌之后,他也是真心被苏凌所折服,这才收敛了锋芒罢了。 那蒙肇本就对暗影司的事情知之甚少,他阴阳教并未建立系统的情报体系,所以,浮沉子这样一说,他自然相信了。 不过他还是多了个心眼,看了一眼韩惊戈道:“韩惊戈本教主问你,你父亲可是韩之?” 韩惊戈哼了一声道:“是又如何?我父亲至死不当俘虏,姓蒙的给劳资来个痛快,劳资也能早些去地下,侍奉我的父亲” 蒙肇这才不动声色点了点头。 浮沉子淡淡一笑,声音极低道:“教主请想,一个分司的督司的性命,自然不会让萧元彻心动可是若是一个未来的暗影司总司正督领的性命呢?他萧元彻会不会心动呢?” 说罢,浮沉子一打稽首道:“无量个佛所以,留着韩惊戈这条烂命,能换回教主夫人最好,若是在这之前,咱们已经救回教主夫人了,那韩惊戈便是咱们与萧元彻谈判之时,用来要挟他的筹码!” “不仅如此这韩惊戈一是乃暗影司天门关分司的正督司,其本身所掌握的有关天门关的各种机密就绝非一个普通的暗影司成员能够比得了的 再加上他又是韩之之子,所以,整个暗影司,甚至萧元彻自己的机密,他或多或少都知道一些若是咱们能撬开她的嘴,问出一两件机密出来教主啊,这可是对咱们阴阳神教大大的有利啊”浮沉子低声道。 “嗯天师此言有理!”蒙肇这才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可是要撬开他的嘴,可不会那么容易啊”蒙肇微微皱眉道。 浮沉子一笑道:“如今教主夫人不知下落,教主您今日这大婚怕是无法进行了所以,干脆让大家都散了吧,这所有为大婚准备的东西,还原封不动地放在各处除了饭食倒掉,有些可惜不过,咱们教也不缺这点东西是吧等到寻回教主夫人之后,咱们继续把这大婚补了,这些东西照样还能用那在这期间,教主只需给贫道一夜的时辰贫道保证,凭着贫道三寸不烂之舌,定能够说服韩惊戈就算做不到让他投效教主,但是供出几个秘密,却是不难的” 蒙肇闻言,似有些迟疑,半晌方道:“本教主不能立刻答复你今夜大婚之后,本教主原本还安排了一件要紧的事情,只是如今事情出了变故你且稍后 ” 说着他朝着一旁的黑袍护法管道罡招了招手,两个人走到了一旁。 浮沉子装作不经意的样子,偷偷的朝着蒙肇和管道罡看去,但见这两个人嘀嘀咕咕的不知道说着什么。 浮沉子想凑得近些听一听,却又没那个胆子,只得在心里编排道,背后嘀咕,生孩子没屁眼儿 好在这两个人嘀咕的时间并不长,却见管道罡一抱拳,径自走了。 蒙肇这才转身回来,朝着浮沉子淡淡一笑道:“好了方才天师所言的事情,本教主就拜托你了” 浮沉子这才暗暗喘了口气,生怕那蒙肇跟管道罡商议的事情是要不要留韩惊戈活命,可是见蒙肇回来竟然点头同意了他的提议,看来是自己多想了。 可是这两个王八犊子到底私下嘀嘀咕咕商量些什么呢?浮沉子心中大为不解。 但总算韩惊戈不至于立时掉脑袋,自己的目的也算达到了。 浮沉子刚想拱手说话,蒙肇却道:“不过劝他倒戈的事情,得有个最后期限,今夜加上明日白天,若是能劝降最好,若是这姓韩的执迷不悟,那就杀了毕竟寻找卿儿才是大事还有,本教主原本安排在今夜大婚之后的要事,也只能推到最晚明天夜里了天师可明白?” 浮沉子忙点点头,拍着胸脯打包票道:“教主放心,明天太阳落山之前, 必定会有好消息的!” 蒙肇这才一挥手道:“来呀将这狂徒押入后山石牢之中,严加看管,不得有误!若是发现牵晁的踪迹,想要救他,就先把他的脑袋砍下来!” “喏!” 几个健硕的阴阳教弟子,推推搡搡地将韩惊戈押了下去,韩惊戈一直怒骂不停。 做完这些,蒙肇似乎微微地打了个哈欠,方道:“好好的大婚闹成这个样子卿儿下落不明,丁白的消息也问不成了实在是扫兴今晚就到这里吧天师,接下来可看你的了记住最后的时限” 言罢,他也不管这阴阳大殿内外的众多弟子,一甩袍袖,转身走了,那忘记也忙一低头,跟着去了。 众人见教主都走了,这也才作鸟兽散了。 浮沉子一脸吊儿郎当的返回到问道厢房,瞅了瞅四下无人跟随,这才关了门,朝着那榻上一躺,用被子盖着脑袋,呼呼的喘着粗气。 “累死道爷了这一晚上折腾的,差点要了道爷的亲命”浮沉子一边喘气,一边嘟嘟囔囔的自言自语道。 他忽的似想起了什么,赶紧掀了盖在脸上的被子,一骨碌下了榻,将榻上的单子掀开,朝着那榻下看去。 看了一眼,他心中便开始慌了 ,似乎这榻下空无一物。 他暗想或许是天黑,光线不好,没看着的缘故,这才赶紧来到桌前,点了蜡烛,拿在手里,又来到榻下,借着烛光又看了一遍。 还是空无一物。 这下浮沉子彻底慌了神了,十分沮丧的,少气无力的走回桌前,一屁股坐下,整个人变得愁眉苦脸起来。 这也不能怪他,现在他真的觉得到了走投无路的境地了。 原本这榻下可藏着丁白呢,可是他方才用蜡烛照亮看得清清楚楚,榻下空荡荡的,可是什么都没有啊! 自己记得很清楚,为了防止那丁白在自己不在的时候苏醒,自己还给了他几下毕竟自己没有穆颜卿的迷药。 可是,浮沉子觉得,自己给丁白那几下下手也不轻啊,当时他还有些小担心,怕自己下手重了,把这货再给打死了。 可是现在,丁白没了! 准确的说是,丁白应该在自己参加蒙肇大婚的时候,自己醒了,然后趁机溜之乎了。 这可是要了命了! 这丁白一流,那之前跟自己得冲突,还有被苏凌和穆颜卿打昏,塞到榻下的事情,可是瞒不住那蒙肇了。 但愿那丁白刚刚苏醒,脑子被打的不怎么灵光了,还未想到直接去找蒙肇去。 要是他真的直接去找了蒙肇,那道爷这戏彻底是唱不下去了啊。 浮沉子愁眉苦脸,唉声叹气,两只手托着脸,趴在桌前,看着蜡烛发愣。 如今丁白跑 了,自己随时可能会暴露,那迎接自己得将是蒙肇无休止的报复。 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自己跟苏凌在阴阳大殿唱的那出戏将彻底的露馅了啊,这样一来,自己这边对上蒙肇,根本毫无胜算。 再有,今夜阴阳大殿广场上的确是热闹的很,韩惊戈来了,牵晁来了,杀了三个人,穆颜卿也被牵晁“掳走”,现在应该在安全之处,这算是唯一让自己稍微安慰的地方。 可是,这么热闹的大戏,主角没来啊,苏凌别说露面了,连个影子都没看到。 主角没来,唱戏的全是小虾米。 这姓苏的到底在哪里眯着呢,怎么如此存得住气啊。 还是自己装模作样的刺了他一剑,他从那么高的神像上跌落在地,真就磕死了啊。 对了,还有那个心机颇深,看不透的忘机,那苏凌的“尸身”可是经他手埋在后山乱葬岗的啊。 不会埋的时候,那苏凌还没苏醒吧真就把大活人埋进土坑里,活活憋死了不成? 真这样,道爷不跑路等着挨雷啊! 浮沉子越想越坐立不安,越想越觉得及早离开阴阳教才是上策。 于是,他胡乱的收拾了一阵,包了些银钱细软,扛着包袱,推开了问道厢房的房门。 可是他一只脚踏出门,心中又开始犹豫起来。 此时此刻,浮沉子整个人都快分裂了。 一个浮沉子在他眼前喊着,赶紧跑,再不跑小命不保; 另一个浮沉 子在骂他:浮沉子,你真就是个孬种,离了苏凌,你就玩不转了,亏你还自诩天下第一大聪明呢?你一走了之,苏凌不管了?穆颜卿不管了?韩惊戈不管了?还有就任凭这阴阳邪教造孽么? 浮沉子左右为难,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终于,他又将脚抽了回来,“咣当”一声,关了房门,狠狠的抽了自己俩嘴巴。 脸火辣辣的疼,可是浮沉子还是没咒念,只得沮丧的又坐回桌前,一筹莫展。 便在这时,忽的一阵隐隐约约,极轻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朝着他的问道厢房来了。 浮沉子心中一动,莫不是苏凌? 可是,转瞬间,他便否了自己的想法,定然不是苏凌,苏凌不知道自己如今正住着他原本的问道厢房的。 不是苏凌,那又是谁? 他忽的有些紧张,该不会是丁白吧?这货去而复返,回来找自己算账来了? 想到这里,浮沉子紧张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一个闪身,来到门后,手里紧紧的攥着拂尘,准备随时出手。 那脚步在浮沉子门前停住,等了几息,方又传来轻轻的敲门声,更有人低低道:“浮沉子开门快开门!” 浮沉子先是一愣,觉得这声音听起来好熟悉,但并不是苏凌或者丁白的声音。 浮沉子仍旧十分警惕,刻意的做出一副懒洋洋的神色道:“外面是谁啊折腾了大 半夜了刚躺下就来敲门还让道爷睡觉么” 外面那人并不急于回答,似乎等了片刻,方有声音传来道:“浮沉子我知道你没睡快开门,我是忘机!找你有事!” 浮沉子闻言,顿时魂飞天外,差点没一屁股坐到地上。 忘机!那个一直跟在蒙肇身边的年轻道士!这道士颇有城府,一直都是蒙肇的心腹。 他竟然这个时候来找自己! 完犊子了!彻底完犊子了 看来那跑了的丁白,肯定去见了蒙肇,现在道爷也暴露了! 要不然这忘机无缘无故的怎么来敲门呢? 定然是蒙肇让他拿道爷的! 浮沉子心中慌乱,但却还是有些疑惑。 那忘机自己多次暗中观察过啊,似乎不太会功夫啊,便是会也不过几下把式而已,连武者初境都算不上啊。 既然蒙肇要拿我,怎么派了这么一个弱鸡前来呢? 还有,自己可是听得真切,外面只有他一个人的脚步声,并无其他的人啊。 难道这蒙肇自信心爆棚了?觉得仅凭着忘机一个人,就能拿住道爷不成? 浮沉子胡乱猜想着,那门外的忘机,似乎等的有些急了,敲门的速度更快了些。 罢了!反正就他一个人,让他进来又如何? 说得好了,相安无事;说翻了,道爷先宰了他,再离开阴阳教! 就这么办! 浮沉子打定主意,这才渐 渐的镇定了下来。 他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打开房门,做出睡眼惺忪的模样,打哈欠道:“催什么催啊道爷刚睡下,你就来敲门,道爷不得把衣裳穿好么” 说着,他背着手,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打量着眼前的忘机道士。 实则,他背在后面的手,正紧紧地攥着拂尘。 忘机神色如常,见浮沉子开门见他,这才淡淡打了个稽首道:“实在不好意思本不该打扰道长休息的但是的确有件要紧事,要来跟道长细说还望道长海涵!” 浮沉子眉头一皱,暗道,看看,自己八成是露馅了,练天师都不叫了,直接改称道长了 浮沉子尽量保持平静,不冷不热道:“忘机啊找道爷何事啊,现在也见着了,有事说事赶紧的,说完道爷好睡觉!” 忘机仙师一怔,却也不恼,淡淡一笑道:“怎么道长不打算让我进去说话吗?” 浮沉子眉头一皱,刚想拒绝,却忽地觉得,他进来,自己把门一关,自己真要杀他,他自然没处跑。 他这才点了点头道:“行进来就进来吧请吧!” 浮沉子做了个请字,忘机这才神情自若的迈步走进了房中。 浮沉子不动声色的将房门关好,这才一指桌前道:“随便坐没 烧水沏不成茶叶啊!” 忘机点了点头,走到桌前,径自坐了。 浮沉子可没坐,仍旧站在门前,盯着他。 忘机见浮沉子站在那里没动,淡淡一笑道:“道长啊,平时见你都是嘻嘻哈哈的,怎么这次,我感觉道长有些紧张呢?” “哪有?不要瞎说道爷没睡醒罢了!”浮沉子嘟嘟囔囔,这才走了过去,与忘机对坐。 只是浮沉子刚一坐下,那忘机却是淡淡一笑道:“没睡醒?不对吧,忘机要是猜的不错的话,道长压根就没睡吧!不仅没睡而且,忘机还知道道长未睡,其实是在等一个人,对不对?” 浮沉子闻言,心中一凛,暗道,好家伙这忘机好心思,竟然全部都言中了。 事到如今,只有矢口否认了! 浮沉子冷冷一笑道:“忘机平素看你说话办事,也挺得体的方才说话却好没道理啊,折腾许久,道爷才回来,不睡觉还等人?道爷吃饱了撑得不成?也罢,你说道爷再等一个人,那你让道爷知道知道道爷等的那个人是谁啊?” 忘机闻言,淡淡一笑,十分笃定的缓缓的吐出两个字道:“苏凌!” “如何?忘机说对了么?道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