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人修仙之凡尘仙 这一天,岚州第一大城嘉元城内人声鼎沸。车马往来不绝,热闹非常。 在这往来不绝的人流之中,城中最出名的老字号香家酒楼前来了一个年轻人。 此人身着一身紫白衣衫,上绣龙章凤篆,华美艳丽。长相更是唇红齿白,剑眉星目,任谁见了都要赞一声好皮囊。 这年轻人好奇地四处打量了两眼,尤其在那热闹的府邸门口多看了片刻,随后便迈着毫无仪态可言的步伐就上了二楼。 在二楼靠窗的位置,一个身着青衫,模样平平无奇的年轻人早已恭候多时。 “老韩!”陆云泽笑嘻嘻地打了个招呼。 韩立一翻白眼,指了指对面的椅子示意他自己坐。 陆云泽也不在乎,大大咧咧地坐了下来,招来小二,一点都不客气地连点了十几道菜,看样子还有点意犹未尽。 搞得小二一脸疑惑,还以为他们要等很多人呢,热心地推荐二人到楼上包房等。 最后是实在忍不下去的韩立出言赶走了小二,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瞪我干嘛?我上次正经吃东西都是二十年前的事了,还不许我多吃点好的啊?” 陆云泽白眼一翻,理直气壮地说道。 韩立也懒得理他,只是扭头看向窗外的府邸。 此时府邸正门人流往来不休,各路三教九流皆来此贺喜,包装精美的礼品更是从门内一直堆到门口,一个个仆役累得头上直冒虚汗,可无论他们再怎么奋力搬东西,就是跟不上礼品增加的速度。 一位身穿大红衣衫的管事,站在门口,一边熟稔至极地招呼着诸多客人,一边看着这些仆役费力的样子,脸上挂着难以掩盖的喜色。 大门顶端,代表着大喜的红色绸布挂在李府的牌匾上,这牌匾被擦得锃亮,没有一丝灰尘。 一股无名的火气在韩立心头燃烧,他怎么看怎么觉得那两个字碍眼,恨不得立马出手把那牌匾砸了。 陆云泽疑惑地跟着韩立的视线,看了一眼窗外的李府。 今日,李家二子的独女满月,全城上下无论贵贱,皆可上门。哪怕只是个穷乞丐,都能去讨杯水酒,沾沾喜气。 搞得今天这偌大的酒楼中,除了掌柜和小二之外,就只有他们这一桌客人,和对面一比,显得冷清得很。 就在二人打量着李府时,一辆豪华的马车从街道另一侧驶来,不少衣着华贵的豪商富户,一见这马车,连忙带着随从让开一条路来。生怕冲撞了马车主人。 马车在李府门口停下,走下一位面容淡黄的中年人。 门口的管事连忙迎了上去,口中连连说着一些欢迎的话语,引着此人向门内走去。 陆云泽的目光在那中年人身上停留片刻,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头,随即好奇地招呼了一下小二问道:“小兄弟,那辆马车是谁的?怎么这么嚣张?” 小二先是满脸堆笑,但在听了陆云泽的话后却是脸色一白,连忙摆手说道: “客官可不敢胡说,那可是岚州州牧大人的马车,今日是特意赶来为李家二少爷的独女贺喜的。” “李家二少爷?”陆云泽疑惑地看了对面一眼。 “一个二少爷就这么大场面?” 小二连忙又是一阵摆手,眼珠下意识地向周围看了看,见四周都没有人这才松了口气。 “客官,祸从口出啊。这种话千万不要再说了。” 陆云泽一时间倒是来了兴致,给小二塞了一块银锭,好奇地问道:“你给我说说详细这是怎么回事?那李家就这么大排场?” 小二手里一沉,看着那块起码有二十几两重的银锭,眼睛都在放光。 “多谢客官赏!不瞒客官,这李家可是咱们嘉元城第一大家!财势通天啊!” “李家家主,那可是五色门的门主,放眼整个岚州都是数一数二的大帮派。您看,连州牧大人都要敬他们三分啊!” 说到这里,小二眼中闪过一丝向往,颇有些大丈夫当如是也的意思。 陆云泽瞥了他一眼,嘴角泛起若有若无的讥讽之色。 “客官您可不知道。要说以前,这嘉元城还真不是五色门一家独大,还有另外两家,和五色门呈三足鼎立之势。” “当时啊,无论谁来看,都觉得李家的五色门在这三股势力之中是最低调,也是最没有威胁的。可谁知道啊,先是独霸山庄的欧阳庄主莫名其妙死于非命。后来是那墨家,一夜之间就让人灭了门。” “李家就这么不声不响地成了嘉元城第一大家,连墨家的府邸都被占了。” 说到这里,小二的眼神中闪过几丝追忆和一点几乎微不可察的涟漪。 “当年那墨家三女可是名动嘉元城,个个都是货真价实的大美人啊。可谁能想到啊,就一夜之间,墨家二小姐三小姐就不知所踪,墨家的大小姐也莫名其妙地嫁给了李家的二子,如今连孩子都满月了。” 说起墨家三女,小二的语气中竟夹杂着些许的不甘心,可能连他自己都没注意到。 陆云泽轻叹一声,看了一眼表情越来越沉重的韩立,挥挥手示意小二先下去。 韩立凝视着李家府邸,他越看越觉得,还是曾经的墨府比较顺眼。 那小二的话他早在陆云泽来之前就已经听过一遍了,昔日师姐的音容笑貌仿佛仍历历在目,而如今她却成了仇人之妻。 却是不知,这里面有多少的心酸和无奈。 想到这里,韩立猛地攥紧了手里的茶杯。 “老陆,问你一件事。”韩立一边说着,一边扭头就看见陆云泽在埋头干饭。 十几道菜肴摆了满满一桌子,连个茶杯都摆不下去。桌子边缘的几盘菜几乎是半搭在桌面上,随时都有可能掉下去。 韩立嫌弃地一皱眉头,“你至于吗?” 陆云泽悲愤地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有说。 二十年了!这二十年里他吃过最正经的东西就是韩立的定颜丹,好歹那还是个甜的! 其他的……不提也罢! 陆云泽恶狠狠地啃了一大口肉,看得周围群众大为惊奇,心说这小兄弟看着也不像缺钱的样,怎么就和饿死鬼投胎似的。 韩立眼角抽了抽,无奈地长叹一声,一边喝着茶一边等他吃完。 谷摽 半个时辰后,陆云泽从嘴里吐出最后一根骨头,满足地靠在椅子上长出一口气。 “这种活着的感觉真好。”陆云泽发自内心地赞叹道。 韩立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摆了摆手示意小二把盘子撤下去,又反手施了一个隔音罩,转过头认真地向陆云泽问道。 “陆云泽,五色门的背后是灵兽山对吧?” 陆云泽点了点头说道:“这种事都不算什么秘密,各大派虽说都默契地不碰官面上的势力,但背地里的江湖势力可是一点都不客气,各大州府那些最顶尖的江湖势力,背后都是七派在主导。” “江湖上发生的明争暗斗,帮派厮杀,背后也有七派斗争的影子。” “说白了,这些帮派就是七派在凡俗世界的代言人。” 韩立一愣,他也知道这些帮派背后有七派中人在扶持,可他还真没想得那么深。 在他眼中,帮派斗争,杀人如麻都是司空见惯的事,以至于他从未想过这些事背后深层次的原因。 “你是说七大派通过操纵江湖势力的厮杀来进行暗地里的斗争?”韩立有些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修仙者与凡人,在他眼中就是两个完全不同的群体,今天之前,韩立几乎从未觉得这两个群体之间会有什么深层次的交集。 “当然了,大家都想多吃多占,又不能撕破脸皮,所以就操纵这些凡人互相厮杀。” “凡人血流成河,野蛮无知。他们高高在上,与世无争。”陆云泽叹了口气。 “多少年了,都是这么过来的。别的不说,你知道镜州吧?” 韩立脸色一黑,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他就出身于镜州。 “那地方放眼整个越国都是最贫穷最混乱的州府,帮派势力大行其道,官府无所作为,百姓生灵涂炭。” 陆云泽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苦得吐了吐舌头。 “这背后的原因就是镜州是唯一一个没有被七派中的任何一个占据的州府,也是七派明争暗斗的竞技场。” 韩立面色如常,但在桌底下却猛地一攥拳。 “那个地方被七派争了不知道多少年,直到今天七派的代言人还在那里打来打去,官府也不敢管。结果就是这么多年下来,镜州一个明明资源还不错的地方,成了整个越国最贫穷的地界。” “帮派林立,盗匪横行。老百姓穷到卖儿卖女都是司空见惯。在那里出生的孩子,所能想象的人生巅峰不是考状元当员外,而是加入江湖帮派或者匪帮,和别人生死搏杀。这你敢信吗?” 韩立端起茶杯一饮而尽,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当然了,镜州只是个缩影。整个越国,甚至整个天南都差不多,只是没有镜州那么明目张胆而已。” 陆云泽指了指窗外的李府,“一个帮派头子,靠着烧杀抢掠得来了富贵。府邸占地居然比县衙都大好几倍,连一州长官都是他的座上宾。这种事对你来说大概已经是司空见惯了。” 陆云泽苦笑一声,“但对我来说,这世道真他妈烂透了。” 韩立沉默着,一言不发。 陆云泽不禁皱了皱眉头,疑惑地看着他问道:“你怎么了?以前我说这种话题的时候你都一脸的不在乎,恨不得赶紧走人,今天怎么这么严肃?” 韩立眼神复杂地看了他一眼,沉吟着问道:“七派为什么不碰官方势力?” 陆云泽一听这个问题,不禁笑了。 如果韩立在几个月以前这么问他,那他一定答不上来,可现在陆云泽已经想明白了。 “因为他们害怕啊。”陆云泽笑着说道。 韩立一愣,有些不明所以。 “害怕?害怕凡人?” “当然不是,他们怕的不是凡人,而是他们自己。” 陆云泽看着手里的茶水,实在没勇气再喝下去,只能无奈地把茶杯推到一边。 “这么说吧,老韩你加入七派,任他们驱使是因为什么?” “因为什么?”韩立闻言一怔,“当然是因为筑基丹和其他的资源了。” 陆云泽两手一摊,继续说道:“是啊,因为七派垄断了整个越国的资源,如果你想在修仙路上更进一步,那就必须加入他们,任他们驱使。” “但是老韩,修仙资源是有限的啊。有限的资源只能成就有限的修仙者,剩下的绝大多数人其实根本没有更进一步的机会。” 陆云泽的眼神无比深邃,像是星空之间突然多出的黑暗,要将一切都吞噬碾碎。 “所以这些修仙大派就用阶级和权威搭了一个奇高无比的台阶,然后告诉这些人,你们爬不上去是因为不够努力不够聪明,绝不是因为这规则不公平。” “这种扯淡的论调只能骗人一时,总会有人看明白,那通天的台阶上从一开始就没有他们的位置,他们只是趴在地上,给那些既得利益者垫脚的炮灰。” “这种情况下,你说他们会怎么做?” 韩立看着陆云泽的眼睛,低着头沉默半晌。 “放弃?” ‘啪’!陆云泽打了个响指。 “是啊,就是放弃。既然知道前路已经无望,那就直接躺平摆烂,跑到凡间去享受荣华富贵。” “如此一来,最着急的就成了那些修仙大派的既得利益者,药园里的灵药可不会自己长出来,矿脉里的灵石也不可能自己采自己,各种珍惜材料也要通过人才能变成各种法器法宝,供他们驱使。” “一旦跑到凡间的修仙者足够多,那所谓的修仙大派也就名存实亡了。所以必须禁止!” “凡是接触官方势力的,不问缘由,不问因果,杀!” “只有对死亡的恐惧才能遏制住这股风气。” 窗外的太阳温暖如初,韩立却感受到了刺骨的严寒。 过了许久,韩立将手中已经冷掉的茶水一饮而尽,抬起头对陆云泽严肃地问道: “我要杀五色门门主,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