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海虽是贾政的妹婿,但二人却亲如兄弟,相交甚笃,对于妹婿的惨死,政老爹非常悲伤,后见凶手们得到应有的惩罚后,他又开始羡慕起来。太子少傅先不说,很多国之重臣去世后都会得到“三太三少”或“各殿学士”这样的追封,差一点的也会是各部尚书或者各寺寺卿之类的官衔。最难得的是“文成”这个谥号,在文谥中位列第三,国朝定鼎百年,获此殊荣者也不过是一手之数,自己妹婿能得到这个谥号,也不辱没了他兢兢业业这么多年,最后殁于任上的丰功伟绩。高祖时期,被誉为一代贤相的文楷死后不过也是这个谥号,而且他仅被追封为“太子少师”,比自己妹婿的“太子少傅”还要低一级。对于贾政这样的文官来说,追封和谥号,无疑有着致命的吸引力,特别是后者,非对朝廷社稷立有大功者不可得之,这足矣让一个臣子名列青史,千古流芳。自己死后,也许会因为祖上的荣光和体面,被追封一个尚书或寺卿的官衔,但谥号政老爹是想都不敢想,他要是能获此殊荣,别说是文成了,哪怕是垫底的文愍和文思,也不算枉了他为人臣子一世。想这老太太一生也有几个女儿,但只有贾敏是亲生的,剩下的几个庶女不是死了就是远嫁出去了,早已没了联系,一想起敏儿英年早逝,还很有可能是被人害死的,贾母就悲伤难过到不能自已。下人站在门帘外,高声道:“老太太,二老爷,北静王爷来了!”贾母擦了擦眼泪,连忙起身招呼众人出去迎接,门口两位卷帘大将已经撩开门帘子,水溶大步走了进来。众人纷纷跪下行礼,水溶走上前虚扶起贾母,道:“太夫人,世叔,小王不是外人,不必多礼。”贾母和贾政请水溶上座,水溶落座后,首先表达了对林如海殁于王事的赞赏和慰问,贾政感激涕零,连连作揖。鸳鸯奉上香茗,水溶接过来喝了一口,放下茶盏,笑道:“老太太,政公,大喜大喜啊!”贾母问道:“王爷,老身唐突,不知这喜从何来?”“仲卿在此次扬州贪腐桉中立下大功,刚才圣上已经颁下旨意,敕封他为一等宁国伯,还说以后是要重用他的,恭喜贵家,出了一位和代善公一般的扛鼎人物,将来恢复祖上荣光,指日可待啊!”以贾瑜目前的功劳和资历来看,得到宁国伯的爵位已经是殊为难得了,一大半都是因为林如海的功劳,加恩之意比较重,就好比上官文渊,景文帝也是因为他老子上官武功而加恩给他的,让他承袭了三等伯的爵位。林如海除了一个孤女,别无子嗣,再说一个女婿半个儿,加上这是林如海的遗愿,景文帝加恩给他女婿贾瑜,天底下人也不会说什么。加恩毕竟只是加恩,除非贾瑜接下来立下匡扶社稷的不世之功,才会被晋升为宁国侯,或者他和他老丈人一样,此番在扬州因公殉职,看在以往的情份上,景文帝倒是可以追封他为宁国侯。一等伯是超品,在一般情况下,贾瑜见到太子和王爷不需要再行跪拜大礼,只需躬身即可,意味着贾瑜自此从一个正三品的三等将军一下跃升为超品一等伯,迈入了大梁顶级勋贵的行列。除去北静王水溶,他已经成为开国一脉中爵位最高的人,开国一脉公侯伯子男以及各种将军现存十家,也只有镇国公府现袭一等伯牛继宗能与之比肩,但贾瑜比他年轻太多,路比他更远更长,而且深得景文帝恩宠,早早晚晚会在爵位上超过他。可以这样说,加上宁荣两府本来的地位,贾瑜隐隐已经成为开国一脉新的领军人物。贾政闻言狂喜,一拍大腿,大笑道:“老太太,这可真是天大的隆恩,天大的喜事啊!”贾母知道对于他们贾家来说,一个一等伯意味着什么,意味着重振门楣,意味着百年富贵,意味着距离恢复祖上荣光前进了一大步。关键这瑜哥儿仅仅用了不到两年的时间,就从一介白身摇身一变,跨越三等将军,晋升为一等伯,抛开他自身的努力不谈,更多的还是皇帝老爷对他无上的恩宠和信重,对于他们这种勋贵世家来说,圣卷是最重要的东西,没有之一。贾政激动到眼泪都下来了,自己爱侄能取得此番成就和地位,他这个做族叔都感到与荣有焉呐,将来瑜儿要是恢复了祖上的荣光,他就能大摇大摆,昂首挺胸的下去见列祖列宗了。王夫人一如往昔,死死捻着佛珠,似乎要把它们捏碎,那贾瑜之前一个三等将军就敢在家里为所欲为,嚣张跋扈,杀了自己陪房一家不说,还三番五次的欺负宝玉,给自己难看,他现在被封为一等伯,以后这家里还有她们娘俩的立足之地吗?他逮着机会,肯定会使劲欺负和排挤她们娘俩。薛姨妈看向自己女儿,微微点头,薛宝钗会心一笑,垂下眼帘,心中欣喜不已,这才是值得自己不顾卑贱,托付终身的男子啊,才貌双绝,文武双全。他离开还不到半个月,自己就时常想念他到辗转反侧,夜不成寐,梦里全是他的身影,想念他的温文尔雅、宽厚温暖的胸膛,以及他身上那令人沉醉的气息,每当依偎在他的怀里,她总是感到无比的安心落意。想到这些,薛宝钗俏脸粉红,低下臻首,在心里盼望着他能早点回来,知道家里还有一个人在日日夜夜的等着他。迎春和探春对视一眼,纷纷笑了起来,小惜春不明所以,听说这是哥哥的大喜事,也跟着开心不已。李婶娘艳羡不已,要是自己的大女儿能给他做正房太太,岂不就是一等伯爵夫人了?要是那样的话,自己娘三个以后一辈子的荣华富贵就可以得到保障了,只可惜,那哥儿看不上自己的两个女儿。再看看躲在老太太怀里的贾宝玉,再想想在扬州建功立业的贾瑜,李婶娘不由得在心里重重的叹了口气,真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同龄的哥儿,他出身还比别人高贵那么多,可差别怎么会这么大呢?而且人家现在是一等伯了,身份地位也不比他低了。李纨在心底替二叔高兴,他的权位越高,以后对自己儿子的帮扶就越大,她没怎么指望过老太太和老爷,她现在只指望这个二叔。王熙凤碍于北静王爷在,不敢说话,心里也是非常高兴的,她和李纨一样,两个都是做嫂子的,也都在仗着小叔子的腰子,前者是因为自己的儿子,后者多是因为自己,二弟爵位越高,自己以后能倚仗的就越多,他对自己很尊重,救过自己一次,处处维护自己的体面,还给自己买首饰头面,这样好的小叔子去哪里找哟。小书亭水溶做为开国一脉的扛鼎人物,贾瑜能走到今天,他心里也很欣慰,有这样备受恩宠,圣卷浓厚的少年英才和自己一起砥砺向前,以后他们开国一脉的局势和现状一定会得到改观。这些年来他们被贞元一脉压的够呛,特别是在二代荣国公贾代善去世后,贞元一脉愈发嚣张,明里暗里的排挤和针对他们,他只是一个手上没有兵权的闲散王爷,圣上虽然会在很多大事上询问他的意见,但也只是询问意见,完全轮不到他做决议,所以贞元一脉那些手握重兵的侯爷并不把他当回事。圣上说要重用贾瑜,其意很明显,是起了培养他们开国一脉子弟的心思,若如此,他们开国一脉早晚会在大梁武勋中重新站起来,到时候冲破贞元一脉的围堵,重新站在权力的顶峰。水溶笑呵呵道:“太夫人,等仲卿自江南回来,贵府还要办一场升爵宴呐,到时候可不能再像上次那般,一顿饭就草草结束了,此次非比寻常,对我开国一脉来说都是大事,可得大办三天才行。”贾母很高兴,原本因女儿和女婿被人害死的悲戚感转眼间就消散了大半,笑道:“王爷说的是,这次他要是还想一顿饭就结束,老婆子我肯定要闹他一场才行。”水溶又说了几句,随后提出告辞,贾政和闻讯赶来的贾赦亲自去送,待三人走远后,王熙凤哈哈大笑道:“老祖宗,二弟他才多大?不满十六就做到一等伯了,那二十六岂不是要做到侯爷,三十六做到国公?”贾母欣慰道:“希望如此,不过他现在晋升一等伯,对于我们贾家来说已经是件大喜事了,他还年轻,路还长,得慢慢的走。”“老祖宗,二弟以后说不定会像北静王爷一样,成为王爷,到时候我们贾家就是一门一王三公啦,哈哈哈。”王熙凤笑得很开心,一方面是在说贾母喜欢听的喜庆话,用来活跃气氛,另一方面也是发自内心的期待。“你小叔子升了爵位,你这个做嫂子的怕是比他还要高兴,我可得跟你说好了,不能仗着他的名头在外面做一些不该做的事。”有了前车之鉴,贾母对王熙凤并不是很放心,借此机会,再提点她一下。贾母的玩笑话中带着严肃和警告,王熙凤连忙道:“哪能呢,只要他以后继续孝顺我这个做嫂子的,隔三差五给我买一些首饰头面我就心满意足了。”贾母点点头,王熙凤拉着李纨笑道:“还有还有,等我以后有了孩子,也跟我这妯里学,把孩子也交给二弟带,兰小子虽然是二弟的徒弟,但他可是把兰小子当成儿子一样疼的。”听她话里有话,李纨羞恼不已,抬起手打了她肩膀一下,怎么好端端的叔嫂关系,到她眼里就有了别的意味,兰儿拜在二叔门下,跟他亲若父子难道不是应该的吗?师父师父,这里面可是带个“父”字啊。贾母笑骂道:“你这个泼猴儿,一天到晚说不出什么好话来,就知道拿你妯里打诨,你可别让你小叔子听了去,不然心里肯定要恼你。”王熙凤捂着檀口娇笑不已,贾母见自己心肝肉一脸的不高兴,问道:“这是怎么了?哪个惹你不高兴了?”贾宝玉闷声道:“老祖宗,我和鲸卿想去东府玩,门口那些武夫让他进去不让我进去,他们还拔刀吓唬我。”王夫人闻言立刻坐不住了,这还得了,站起身怒道:“老太太,还有没有王法了,这些下贱的武夫,也不看自己是什么脏东西,也敢来欺负宝玉!”贾母皱眉不语,她知道这些人肯定是得到瑜哥儿的授意才这么做的,至于自己的心肝肉要去东府玩什么,她心里也很清楚。王夫人突然来这一出,着实把众人吓了一跳,薛宝钗澹澹的撇了一眼满脸委屈的贾宝玉,心中鄙夷不已,就这样的男子,叫人如何心甘情愿的委身于他,一天到晚不干正事,若是没个比较还好,一旦出现一面镜子,他所有的低劣和不堪就立刻暴露无遗了。贾母叹了一口气,道:“淑琴,这和那些武夫有什么关系,肯定是瑜哥儿安排的,这东府毕竟是他的,他不让哪个进,别人还能硬闯不成。”王夫人只得咬牙重新坐下,心里暗自打定主意,等回去了就派人把这些事跟自己的哥哥说,让他去把这些下贱的玩意都给打死,敢对自己宝贝儿子拔刀威胁,怕不是要反天了!贾宝玉见老祖宗不替自己说话,便开始哭闹撒娇,让老祖宗把那些武夫都赶走。贾母摩挲着他的大脸盘,无奈道:“那些都是瑜哥儿手底下的兵,我哪有资格去赶他们走?毕竟是在东府,又不是在我们府。”贾宝玉不听,只是不停的哭闹撒娇,贾母到底心疼他,见他受了委屈,心里也不高兴,便对鸳鸯吩咐道:“打发人去跟那些武夫说,之前的事既往不咎,让他们以后不能再拦着宝玉,不然老婆子我可不依他们。”鸳鸯心中无奈,只得应下,正准备出去,只见二老爷风风火火,一脸怒气的从外面快步进来了。还在哭闹撒娇的贾宝玉顿时就蔫了,拼命的往贾母怀里拱,贾政挽起袖子,怒斥道:“你这个畜牲,上次挨的打才过去几天,你又开始皮痒了,你兄弟在外面忠于王事,担着多少危险,你不帮他也就算了,还想着给他添乱,往日你兄弟以礼请你去东府你都不去,他一走你就要去,你到底要干什么?”贾政也只是做做样子,他敢背着贾母偷偷摸摸的把贾宝玉打一顿,但却不敢当着她的面动手,顶破天不过是骂几句罢了。贾母生气道:“宝玉见了你就像耗子见了猫,胆子迟早有一天要被你给唬破,去去去,出去耍你的威风去,别来招惹我的宝玉!”“你给我仔细着,再干这种不着调的事,我非要让你在床上趴到过年!”贾政指着贾宝玉警告了一句,一甩袖子,神清气爽的走了,还是瑜儿说的对,想打就打,打不了就骂几句,总比要憋在心里舒服。躲在贾母怀里的贾宝玉瑟瑟发抖,贾母好声劝道:“等你兄弟回来了你再去玩,你要是再闹腾,你老子非得要再偷偷摸摸的打你,听话,啊?”贾宝玉点点头,委屈巴巴的看向薛宝钗,她光洁白嫩的手腕把他的给闪瞎了。薛宝钗垂下眼帘,王熙凤许是看出什么来了,走上前拉着薛宝钗笑道:“宝丫头,二弟走之前跟我说,让我没事的时候去东府转转,替他管一管下人,自打他离开后,我都有没去过一次,他回来要是知道了肯定会说我的不是,走,你陪我一起去看看。”薛宝钗抿嘴一笑,王熙凤问了问贾母,见她没什么意见,两人去东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