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瑜哥儿”和“瑜儿”,这两个称呼,只差了一个字,然而一字之差,意味却已是天壤之别。
前者是长辈对晚辈最常见的一种称呼,如“珍哥儿”、“琮哥儿”,叫起来不甚亲切,对不熟的人也可以用,如“芸哥儿”,而后者,叫起来就更显的亲近,有点“家人”的意思,如“琏儿”、“兰儿”,这两个一个是他亲侄子,一个是他孙子。
贾政见那些自己听了都脸红的马屁到了贾瑜身上,就像是鹅毛落在水面上,泛不起半点涟漪,又见他不卑不亢,有礼有节,心中愈发欢喜,告诫道:“瑜儿不可骄傲自大,应再接再厉,须知满招损,谦受益,学无止境。”
“是,老爷。”贾瑜投桃报李,把之前对贾政的称呼里面的“二”字给省略掉了。
“此诗无名,有碍观瞻,瑜儿可有好名字?”
“侄儿愚钝,烦请老爷赐名。”
贾政大喜,思虑再三,捻须道:“不若就唤作劝学,言简意赅,立意深刻。”
“端的好名字。”贾瑜拜道,单聘任等人也纷纷拍起马屁来。
“这原稿为叔甚爱之,只能却之不恭了,待我再临摹一份给兰儿。”
贾兰小脸一垮,后悔不迭。
......
不知不觉又过了三日。
这期间,一首《劝学》毫无征兆在京城里流传开来,因此诗读起来隽永深刻,又通俗易懂,一时间,上至士子儒生,下到贩夫走卒,人人传唱。
盛京城南外,相去十里之遥,有一处龙盘虎踞的宝地,上筑有一处园林,名唤杏园,此园依山傍水,坐北朝南,园内厅殿楼阁,峥嵘轩峻,隐有蓊蔚洇润之气。
相传此园为当今天子为太上皇修筑的养老之地,竣工已有数年,只因太上皇沉迷修道又一直不曾入住。
后来当朝天子不忍见其荒废,遂将其交由内务府打理,并昭告天下,准许所有秀才以上功名的士人入园游玩,也算是给全天下的读书人的一个特权,因此杏园很快就成为了大梁士林中当之无愧的圣地,可以说是人人向往。
大梁人口亿万,建国百年以来一直优养文人士子,又兼重视教学,科举开明,因此全天下的读书人竟在总人口中占了百之二三,秀才更是有如过江之鲫,没有十万也有八万。
为了避免进园游玩的人过多,所以这里慢慢的就形成了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寻常的举人每年只能进来游玩一次,以感皇恩,进士以上不限次数,举人以下无权进入,虽有悖了天子的旨意,但这么多年下来,慢慢的大家也就心照不宣了,那些被歧视的秀才和童生虽然不满,但也没有办法。
全天下的读书人虽然都属于士林,但又不是每一个读书人都属于士林。
风和日丽的冬日,和三五志同道合的至交好友,一壶清酒或一盏香茗,一边欣赏冬景,一边博古论今,吟唱诗赋,实乃一件不可多得的美事。
望天阁,位于杏园正中,四层的绣楼,只有一层对外开放,长宽各数十丈,四周挂着帘幕,阁内烧着地龙以御寒冷。
阁内人声鼎沸,上百个身穿华丽丝绸长袍的士子或三五个,或十数个的聚坐在一起高谈阔论,往来侍奉的小厮皆是身穿青衣,头戴四角方帽,或是端茶倒水,或是烧炉焚香,好不热闹。
“诸位仁兄,对近日京中流传的那首劝学诗可有所耳闻?”一个略有些富态的士子站起身,笑呵呵的说道。
“萧学兄,可是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那首?”另一个士子问道。
“正是,依我之见,此诗写的极妙,完美的诠释了我辈文人的风华和荣耀,风流至极,荡气回肠,我甚爱之。”那萧学兄煞有介事的说道。
这萧学兄此番言论没收获到多少的赞美和认同,反而在场的很多人都露出了鄙夷之色。
想这厮不过一秀才功名,只因他老子是平阳伯,所以才能走后门混迹于此,而且据小道消息说,这厮身上的秀才功名好像都是家里花钱买来的。
平日里这厮满口市侩粗鄙之语,张口闭口就问候别人父母,此刻竟大言不惭,毫不羞耻的说什么“我辈文人的风华和荣耀”,真是那墙上芦苇,头重脚轻根底浅,山间竹笋,嘴尖皮厚腹中空。
有人鄙夷,必有人吹捧,他身边那人拍地而起,大声赞道:“萧学兄所言甚是,依在下看,不出三年五载,我辈之中又要多一人矣。”
又有一人起身道:“我怎么听说此诗的作者前段时间还跳了护城河?当时闹得沸沸扬扬,我也听了几句。”
“据我所知,这小郎君跳护城河是因为他那不着调的堂兄弟。”一个人冷笑道。
“啊?这里面莫非有什么名门望族的秘史不成?学兄速速说来。”
那个人立刻不说话了,虽然他是知道些许的实情,但这里人多眼杂,他要是说出来,搞不好第二天就会传到肇事人耳朵里,到时候嘴巴是快活了,屁股可就要受罪了。
见他闭口不言,众人纷纷大感无趣,绝大多数人都喜欢听别人闲话。
又一人起身道:“我只听说那小郎君跳了护城河后,过了好一会才被捞上来,最奇的是回家休养了三五天,竟然没事了,你们道奇怪不奇怪。”
众人皆道必是老天有眼,不忍见此天才魂归太虚,所以才护他周全。
“我听说,这小郎君跳护城河是因为被那宁国府的贾珍所逼,听说里面还有件见不得人的丑事。”不知道是谁趁乱说了一句,又把众人的好奇勾了起来。
那人见大家都热切的看着自己,连忙摆手道:“我只听了这两句,其它的就不知道了,萧学兄是勋贵之家子弟,消息要比我们灵通,说不定知道些许内幕。”
话说这萧学兄昨晚纵欲过度,一直闹到后半夜才睡下,此刻正身软体乏,睡意阑珊,迷迷糊糊之中听见有人说起那宁国府的贾珍,瞬间就来了精神,起身道:“你们要是说这个,我可就不困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