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很坚持的问：“到底找到美娟了吗？” “还没有。我继续去找。”甄晓山擦了一把眼泪，问：“妈，我不是爱国，我是甄晓山。邢冰呢？”孙爱国过世后，本应该是儿媳妇邢冰继续照顾老人家的。 “小冰？她带着秋实出门了。她要我在屋里好好待着，说有人来照顾我，但是我没看有人来，我好渴好饿……” 甄晓山把脏兮兮的老人扶着坐到床上，呼喊呆站在门旁的甄辰：“辰辰，你包里还有鸡蛋糕吧？水壶里还有水吗？” 甄辰醒了神，这可是一直最疼她的外婆，她怕什么？她连忙上前，拿出包里的蛋糕和水，照顾着奶奶吃下去。 父女帮老人整理了一番，把屋子也收拾干净，老人终于安心的睡着了。她睡得很沉，好像很久没睡好过了。这段时日，她到底怎么过的？小甄辰想到这里，鼻头都是酸的。 甄晓山让甄辰看着老人，自己翻过山头，去找了村支书问情况。村支书手一挥，鄙夷的说道：“那个老太太还在老屋里？原来那女人没有带走痴傻老人？那就她是自己跑了吧？老公都死了，要她一辈子伺候一个痴呆，她肯定不干了。” “那村里能有什么安排吗？”甄爸急了。 “村里怎么安排啊？我们这个穷死了的小山沟，有希望的都迁出去了，只剩下几户，各家各户还隔着山头，自己都顾不过来。”村支书摇头。 “老人家这情况，没人照顾肯定是不行的。” “除了爱国，她不是有个当护士的女儿吗？当年炫耀女儿会读书，在城里医院上班，炫耀女儿嫁到省会城市去了。让她女儿来照顾啊！” 但是，谁知道孙美娟在哪？她哥哥把命都找掉了，还是没找到她。甄晓山皱起眉头，下了决心，问：“那我可以带回去赡养照顾老人吗？” “你是？”村支书这才想起来问眼前男人的身份。 “我是她女婿。” “可以可以！带走带走。只需要写个材料留在村里就行，算是个手续，毕竟老人有点痴傻。”村支书巴不得有人把麻烦都揽了去。 于是，甄辰十一岁那年的春节，甄爸把外婆带回了家，从此一家三代人开始了一起生活，也从那时候开始，为了避免老人想起女儿，甄辰开始把外婆喊做“奶奶”，甄爸以“爱国”的身份像儿子一样照顾老人。 两年后，甄辰十三岁那年春节，邢冰带着儿子出现了。她悄悄回到了村里，本以为会听到老人的死讯，没想到村里人却调侃道，老人运气好，被女儿的前夫给带回去供养着，变成了城里人。所以她找到了甄家，但是除了道歉还是道歉。她说她当时留下了一万块给村支书，请他找人照顾老人家。没想到村支书完全不认账，一口咬定并无此事，只不过是她抛弃老人的说辞，然而她真的拿不出证据，于是事情不了了之。所幸，老人没事，还被人悉心照顾。 邢冰照顾独子已经不易，她没法赡养老人，所以奶奶就一直在甄家住下了，由前女婿和外孙女照顾着。于是，就变成了这样：儿媳邢冰带着孙子孙秋实每一两年上门看看老人。 前几年甄辰对于舅妈邢冰的做法十分抵制，但是这些年倒看开了，态度也温软了许多。 不过，法律关系上，甄辰还是拎得很清：照顾老人的责任不在自己爸爸。 说到这里，甄爸笑了笑：“有什么不同呢？不管邢冰如何，我应该照顾妈。如果你想不通，不如想想你外婆如果没有儿子的话，我们该做什么。” “我懂。爸，你是个好人。”所以才能一年年的把照顾前妻母亲的责任担下来。 “我不是什么好人。” “你是。如果你不是好人，怎么会在主动赡养奶奶后，还允许舅妈来探望、来减少她的罪恶感？我们缺她送的这点东西吗？” “不缺。但是活着一辈子，谁没有个难处？得饶人处且饶人。” “你是过分的好了。” “那我问你，如果当年去乡下时，你是一个人看到奶奶那个样子，会不会把她带回来养？” “……会。”甄辰皱眉。 “那不就对了？谁都会这样做。”甄爸微笑。 “但是舅妈就没有。当时如果我们没去，奶奶可能就不在了。” “我相信她，她可能拜托了村支书，只是那人不负责。” “好吧，既然前女婿要变成儿子，我有什么办法？当年事情已遥远，咱们就过好自己的日子吧。明年舅妈来后，我尽量不说话，只微笑，行吧？”甄辰应承道。其他人的做法她可以理解，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孙美娟，甄辰对她可不打算宽待原谅。 --- 湖北黄冈，林劲家。 躺在大床上的林劲翻来覆去睡不着。开车开了一天，本来十分疲惫，但是视频时甄辰身后出现的那个年轻人让他心里有点过不去。过年期间，亲戚朋友走动频繁，肯定是甄辰家的亲戚吧？所以对他来说应该不是竞争对手。然而，他心中的憋闷却不能通过理性消除，他怎么这么狭隘？这么患得患失，简直不像自己了。把自己唾弃了一番，林劲放弃了勉强入睡的想法，走出房间找水喝。 一楼书房的灯还亮着。 林劲端着杯热开水，走进书房，看到林爸还在对着电脑看资料。 “爸，还不睡？”林劲打招呼。 “我还得先整理一下研究思路，把标书的这一段写完。你知道的，国自的标书过完年就要申报的。” 这个林劲是清楚的。过年期间，就是科研人撰写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项目标书的痛苦煎熬期，他爸因此在过年时很少能安心休息。 林劲想了想，问：“你们过年能休多久？” “我从除夕休到初九，十天。你妈初六就要正式上班，中途还要值个班。”林爸在医院的研究室里，不像临床科室那样不能放假。 “写完标书，你还是喘口气吧？到底年纪不小了。” “臭小子，你爸还没老！”林爸怼了儿子一句，忽然福至心灵的说道，“看来你还是心里有事。你不高兴时，对人满是攻击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