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辰走出高铁站时,栏杆外侧、大门对面的人使劲挥着手,大喊着:“辰辰,辰辰!”真想装作没听见,但是那人已经变本加厉的喊起来:“亲爱的甄辰,我来接你了!”聒噪的声音在出站通道处回荡,令乘客们纷纷侧目。 甄辰心里叹了口气,拖着行李箱快步走过去,对着满脸阳光气息的年轻人问:“漆飞云,你怎么在这?” “我能不在这里吗?青梅竹马来b城了,我当然要来接驾。更何况,你还是我们省里的第一朵花!我不得好好看护着?” 省里第一朵花?这说法让正走出高铁站出口的几个拖着行李箱的年轻人看了过来。这个十八岁上下的少女,瓜子脸,齐肩黑发,白t恤,七分裤,长相顶多算个清秀,冷冷的清水脸,还很不会打扮,他们省的美女水平未免太低了? 漆飞云对着那些年轻人横了一眼。正值高校开学季,看着他们拖行李的样子,也是来b城高校报到的吧?你们知道什么?他青梅甄辰可是他们省高考状元,718分,还不是省里高考场上大杀四方的第一朵花? 正想纠正、辩驳一下,甄辰已经把自己的行李箱推给了他,道:“缩减废话。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被甄辰一堵,漆飞云只得指了指远处的一个休息站,上面写着“b大欢迎你!b大新生接待处。”小声说道:“你们学校的接待点在那里。我给你探好路了。” 看着甄辰不热情的模样,漆飞云连忙解释:“甄叔叔忙,不能送你,我受甄叔叔所托来接你。你也知道,b城很大,高校多,今年继续要求错峰报到,我们理工大比你们b大早几天报到。我已经安顿好了。” 甄辰不语。她爸爸财务工作,月底了要核算账目,是他最忙的时候。但是,她爸自然是知道的,她和漆飞云之间,一向都不是漆飞云照顾她。她不认为他纯粹是为了照顾她而来,算了,不管他有什么目的,他都藏不久的。 “走吧。”甄辰率先走向接待处。那边有很多穿着b大志愿者t恤的年轻人正在热情的接待出站的大一新生,给他们介绍。 见她不问了,漆飞云舒了口气,指着接待处左侧最大一块牌子:“这边正好人少。” 甄辰扬了扬眉毛,指着右边的小招牌,道:“这边才是去医学院的。你别告诉我,你连这个都不知道。”b大当年赶上了高校合并潮,把b城医科大学并了进来,变成了“b大医学院”,现在是一个独立校区,离本部大概十来公里远。 “自然知道,我还加入了‘b大医学院家属群’呢……”漆飞云小声嘀咕着。 甄辰已经通过接待的同学得知了想要的信息,催促:“在东广场坐大巴。既然来当拖行李的骡子,就动作快点,今天能完成报到。” 漆飞云看了看高铁站门外刺目的阳光,都近中午了。他讪讪的拖着行李箱,跟着甄辰走向标记着大学名称的大巴车,说道:“搞不定的,你不知道大学报到有多麻烦……晚上会很晚,不晓得我还有没有车回理工大。” “我又没请你来。” “……”漆飞云瘪瘪嘴。好吧,他从来斗不过甄辰。把甄辰的行李箱放进行李舱里,他上车坐到了甄辰身边。 昨晚兴奋得没睡好,现在却好累,在凉爽的空调车了,车还没发动,漆飞云已经进入了梦乡。 甄辰瞟了一眼睡得呼呼的漆飞云,他五官立体,加之身形高瘦,算是个美男子,即使他比她还大了几个月,在甄辰眼里,他还是个小朋友。 他俩还真是不折不扣的青梅竹马。 说起他们的孽缘,漆飞云大概可以写出又臭又长的百万字故事来,但是甄辰却不觉得很复杂。他们的爸爸都是市机床厂的,当年效益很好时,单位建了职工房,每个单元每层楼都是两户对门,他们的妈妈怀孕时间相去不远,她很不幸在出生前就被漆飞云的父母给看上了,给她和漆飞云定下了类似“同性结为兄弟或者姐妹,异性则为夫妻”的特殊缘分。 从出生开始,他就一直在她的生活里。没上幼儿园之前,他们两个连同漆飞云的姐姐漆听雨,三个孩子经常放在一起带,两家的爸妈谁有空谁带。上幼儿园时,漆飞云又胆小又笨,甄辰只能常常帮着他、罩着他,省得他找甄爸告状。幼年的甄辰心下默默的怀疑了很久,其实自己也是他的亲姐吧,不然怎么他去拉粑粑,也要她去找老师要厕纸。幼儿园的习惯便开了个不好的头,从此,小学、初中、高中,他们都同校同班。但是甄辰每次都是以年级第一的分数考进去的,漆飞云每次都撞到了狗屎运,以倒数第几的分数险险上线。 高考后,甄辰松了口气,高校分类更多更细,孽缘终于要终结了。 她以省理科第一的分数进了医科最好的b大医学院,他却只有四百多分。没想到,录取时他的狗屎运并没结束,居然也上了b城理工大的线,学计算机。 同城不同校,井水不犯河水,总是值得庆幸的,甄辰今早上高铁时,还是这么认为的。 没想到,这位竹马又如同跟屁虫一般出现了。 其实,甄辰很清楚,他可以不出现的。终于逃离了他父母火热的关怀,他应该可以开始自由自在、毫无束缚的大学生活,为何他牺牲掉他的自在时光来骚扰她?以她对这个傻蛋的十八年的理解,他应该别有企图。 大巴车沿着整洁的大路前进,窗帘半遮半掩中轻轻起伏。 正值中午时分,车上的新生们都是大早赶路的,大多都迷迷糊糊的闭着眼睛。 看着身旁的男孩发出均匀的呼吸声,甄辰转了转眼珠,在口袋里摸了一下,钥匙扣,她的钥匙扣上有个小铃铛。 她拿出来,轻轻的在漆飞云耳边晃动,叮——叮—— 声音低沉,她问道:“漆飞云,在吗?” 两眼松松闭着的漆飞云似乎醒了,低低的回答:“在……” 甄辰轻声问:“你和甄辰不同校,为何来接甄辰报到?” “我要见……”口齿含糊的漆飞云随着小铃铛声音缓缓回答。 眼前一闪,“叮”的声音嘎然停止。钥匙被一只大手拿走了。 还没反应过来,钥匙扣丢回了甄辰身上,小铃铛已经不见了。 一个颀长的身影越过她走到了最后一排的空位上,从容的坐下来,棒球帽完全遮住了脸。 甄辰皱眉,转头低声道:“喂!你干嘛?” 棒球帽下传来懒洋洋的声音:“b大医学院不允许用妖法。” 乱说!一看就知道这甚至算不上最低级的催眠术,充其量只是对浅睡眠者套话而已。 甄辰:“……”算了,那人应该也是到医学院报到的吧,那就是同学。中庸中庸,她是来读书的,是来学当医生的,不是来结仇的。甄辰压住自己的略微的不高兴,转回面对着前面。 这时,大巴开进了b大医学院宏大且古香古色的古式校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