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污染全世界开始进化 返回徐国府的路上,并没有遇到刺杀的情况。 事实上,在乔巡的猜想里,那个还带着神秘色彩的“巫相”一方,也许并不真的想让他死掉。不然的话,也就不会选择用心眼虫这种手段,以及设计假死了。 尽管他的假死是个套中套。 刚回到徐国府,徐列山就跑了出来,又哭又喊地问, “哎哟喂,世子爷啊,你这是又去哪儿了啊?” 乔巡不咸不淡地说, “出去兜兜风。” “世子爷呐,这个当儿,你就听老太君一句话吧,好好在府上带着。” 乔巡挑眉, “你在教我做事啊。” “不,我当然不是这么想的。只是,世子爷你看啊,那些打算对你图谋不轨的还没被清剿,外头到处都是威胁和风险啊。你的命可要比那些不畏死的刺客金贵多了。” “得了,这些话不必多说。我自有打算。” “世子爷你……唉,下次出去前好歹带我一起啊。我这身肉,就是用来给世子爷挡灾的。” 乔巡不跟他多说,大步朝西大院的坠铭湖走去。 徐列山紧紧跟在后面, “世子爷,新月娘呢?她也跟你一起出去的吗?” “在外面藏起来了。” “外面哪有徐国府安全啊。” 乔巡瞥他一眼, “所以,你觉得徐国府很安全?” “除了帝宫,长安城哪里有这里安全?” “那之前的刺客是怎么回事?”乔巡看着徐列山,“一个拿着弓箭的黑衣刺客,不仅潜入了府内,甚至站在了全府视线最好的高楼上放箭。徐列山,你当真觉得这样的徐国府是安全的吗?” 徐列山哑然, “这……” “徐列山,安全与危险是相对的。如果你真的要比较,哪怕是帝宫……也不一定安全。” “世子爷,这些话你可别说啊。” “不给你说明白一点,你就得装糊涂。徐列山,平时你总是一副傻乎乎的样子,但我知道,你很聪明,能想得通某些道理。” 徐列山嘎嘎笑道, “我不明白世子爷在说什么。我平时也不是傻乎乎的啊……” “够了!”乔巡看着徐列山。 徐列山抿住嘴不说话。 乔巡继续前进,边走边说, “徐列山,你暂时别跟着我。” “可是世子爷,我得保护你啊!” “不必,我另有打算。” “世子爷!列山是做错什么了吗?” “你是个装糊涂的聪明人。聪明不可怕,就怕装糊涂。” 徐列山僵在原地,宽胖的肩膀不断起伏着。 他不明白,很不明白,为什么世子爷会在今天短短一天内变化那么大。 还有,世子爷……为什么,为什么这么说我……他到底在想什么,是听了什么不实的传闻吗,是在怀疑自己别有目的吗? 徐列山心里刺痛。 他莫名有种自己被抛弃了的感觉。明明什么都没做错,明明只是像往常一样……却得到了非常的对待。 不信任,是主仆关系崩解的预兆。 …… 徐国府,坠铭湖。 徐国公骆新知依旧不在这里,而那位寻梦道人依旧在这里。 他好像至始至终都没有改变过自己的姿势。上一次来,他是这么侧躺着,像一尊睡佛似的,这一次来,他还是这样。 门敞开着,乔巡敲了敲门然后走进去。 “仙家,醒着吗?” 寻梦道人闭着眼,微微一笑, “我随时醒着,也随时睡着。” “仙家又在说些哲学道理了。” “哲学?” 乔巡想起来,虽然在中国的传统历史里,一直存在着众多的哲学思考。但并没有被赋予“哲学”这个词。 他摇摇头, “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仙家,我来此有一事想问。” “但说无妨。” “俗主,到底是什么?” “听这么说,你是碰到了相关的人或事吗?” “暂时没有。” “暂时,那就是会碰到。” “可以这么说。” 寻梦道人翻了个身。他貌似是第一次翻身。 “俗主……一般来讲其实就是受限于七情六欲,耳根不净的凡人。但,你想问的大概不是这个。” “嗯。” “你想问的俗主,也许可以用另一个词来替代,‘信众’。虽然两者还是有一定的区别,但本质上同源。” “信众?” “佛的信众,神仙的信众,邪魔的信众……俗主,是一种信众,但并非是那种点一炷香,磕一个头就说自己信某某的信众。而是,得到了某某的许可、认可,可以给予其能力的信众。然而,这种信众却并非真的愿意信某某。先前我同你说过,长安城里有众多了不去的心魔,心魔终会爆发,终使人成信众、俗主。” 乔巡沉默了一会儿, “长安城,很多俗主。仙家,你看得明白那些俗主。你有没有想过,让他们解脱。” 寻梦道人微微一笑, “我是求仙问道的,不是斩妖除魔的。若有缘,我便会助一臂之力,若无缘……” “仙家真性情。” “你倒不必这么说。每个求仙问道的人,都想求取一条通天的大道,但到了最后,十有八九临终都会想,何不寻一条歧途,终日混沌蹉跎。小俗主,你呢?你是想走通天大道,还是在红尘里争渡。” “之前我应该回答过这个问题。” 寻梦道人摇头, “人的想法会改变。你没有直接回答我,也许是改变了。” “我做不到像仙家这样自在洒脱。” “你在挂念,忧虑,或者说,害怕什么?” 乔巡顿住。他没想到,来这一趟,会聊到这个地步。他本来只是想过来问问怎么识别俗主,怎么应对俗主的。但,为何说着说着到了这个地步? “我在选择。但选择,意味着失去。” “双全之法本就难得。” “仙家,这不是重点,”乔巡想把话题扳回去,“我其实想问你,俗主该怎么鉴别,还有怎么应对。” 寻梦道人笑道, “俗主永远无法识破俗主,毕竟,谁都看不清自己。” 乔巡想,第一个“俗主”应该是指普遍意义上的俗主,第二个“俗主”才是指他想问的。 寻梦道人说, “超凡脱俗后,自然能辨认俗主。” “就没有其他办法吗?” “有啊。等俗主彻底成为信众。” “只有这个办法了吗?” “是的。” 乔巡吸了吸气又问, “怎么应对呢?” “切断信众与信仰的联系。” “怎么切?” 寻梦道人笑着说, “超凡脱俗。” 乔巡沉默了。 这说了等于没说。 寻梦道人笑得更大声了, “小俗主,何不踏上一条通天大道呢?踏上了通天大道,自然会超凡脱俗。你要做的话,很简单。对于其他人而言,脱俗是一件堪比换皮换骨的苦难之事,但对你而言,大概只是一个选择。” “仙家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你是难得的通透之人。” “通透之人?” “习武之人常说打通任督二脉,求仙问道之人便寻一个通透。小俗主,你生来便是通透的。也许明镜之上会覆盖污泥,但明镜依旧是明镜。” 乔巡说, “感谢仙家指点。” “所以,你的选择是?” 乔巡微微一笑, “那就让我做一个终日在红尘中蹉跎的俗主吧。” 寻梦道人笑着点头, “不管如何,都是你的选择。” 他很随性,并没有因为乔巡的选择而有任何遗憾或者说可惜。 “小俗主,红尘无解,不过你仍有选择。” 说完,他的呼吸渐渐趋于平稳。 又睡过去了。 乔巡起身,轻步离开。 他望向西方的夜空,大火燎起的焰色让半边天都染上了一抹橘黄,滚滚浓烟如同可怕的魔鬼在狰狞恶笑。 长安城的节奏如同被人拿着大锤一锤子砸碎了,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在这场大火里烧得干干净净。 某一刻,徐国府上上下下忽然躁动起来,下人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眉间尽皆带着惊讶与忧虑。 齐刷刷的马蹄声如大雨骤来,忽然之间,就在徐国府前前后后响起。 整齐轰鸣。 徐列山大声叫喊着从远处奔过来, “世子爷,世子爷,不好啦!” 乔巡大概猜到了什么,并不惊讶, “怎么了?” “很多的禁卫军包围了徐国府,前后左右四条大道全部站满了禁卫军。他们全都装备了盔甲和武器,这分明是要讨敌打仗的样子啊!” “父亲呢?” “国公大人之前离开后,就再没回来。” 乔巡吸了吸气, “早来晚来的事。” 徐列山脸色难看, “他们居然敢做出这种事,包围徐国府,是今皇登基后从未有过,也不应该有的事!” “徐列山,你也很清楚,徐国府的巅峰已经过了。” 徐列山苦笑一声, “即便衰落不可避免,也不应该是这种方式啊!这无疑是一种屈辱,莫大的屈辱!” “好了,还是先弄明白他们要做什么。” 徐列山低着头想了想,然后连忙摇头, “不成不成,世子爷,我感觉很蹊跷。专门挑在国公大人不在的时候……府中上下,只有你,只有你会让他们这么兴师动众。不成不成,世子爷你不能去,不能去。你先躲起来,等国公大人回来,一切处置妥当了你再出来。我去跟他们交涉,就说世子爷你在外面玩乐,不知几时才回。” 乔巡说, “躲不住的。他们已经把其他死而复生的人都抓了。” 徐列山一听,急了, “你可是世子爷啊!怎么能跟其他人一样?” “你看那场大火,就是从天官尚书府烧起来的。而刚刚,禁卫军还在抓捕尚书李沛的女儿。” “世子爷你之前离开府上,就是为了这个吗?” “可以这么说。” 徐列山匪夷所思。他现在完全不明白世子爷身上到底还有多少他不知道的事了。 “世子爷,李沛之女哪能跟你相比?不成,怎么可能让他们把你带走。那是对徐国府尊严的践踏,历来就没有不通过国公大人之意,从徐国府拿人的道理!”徐列山一口咬定这个。 徐列山咬紧牙关, “世子爷,平常我都是听你的。但这次,你听我一回吧。万万不能让他们把你带走,万万不能!一切等国公大人回来再说。你要是出了什么事,老太君该伤心成什么样子。” 他说完后,不顾乔巡的意愿,大步朝前大门走去, “世子爷,我先去跟他们交涉!” 乔巡叹了口气,还是跟了上去。 事实上,在见到禁卫军不顾一切要捉拿“李姣姣”的时候,他就明白,即便他是骆新知之子,也无法幸免。 他有想过避避风头。 但结合这些天的种种遭遇。他还是选择回来。因为,在他看来,躲藏,永远无法成为破局者。 他必须知道,自己所面对的,到底是什么。 …… 齐排排的禁卫军站满了一整条街道,乌泱泱一片,让人怀疑是不是帝宫里的禁卫军都过来了。 将近一百米长,十米宽的大道全都是骑着马的禁卫军。 最前方,黑色的骏马背上,是披着盔甲,只露出一双眼睛的高大之人。有见识的人,能清晰地看到他盔甲胸口处的龙纹,那是只有帝王才能有的龙纹。他当然不是帝王,但这俨然说明,这是帝王亲赐的龙纹。 意味着,他是君侧之人。 禁卫军,君侧之人。两个头衔标明了他的身份……禁卫军统领,天策府上将祁无印。 当徐国府的大门推开,徐列山走出来一眼看到祁无印胸口的龙纹时。他登时僵住了。 他认得祁无印,知道这个人的身份。 天策府上将亲自前来抓人……一想到这个,徐列山立马有种坠入深渊的感觉。 他一下子就明白世子爷说的“躲不掉的”是什么意思。 原本酝酿的气焰,在见到祁无印后,浇灭了一半。但徐列山还是硬着头皮质问, “你可知这是什么地方,居然带着兵马前来!徐国府是当今陛下登基之时就钦点的禁兵之地,除了府兵,任何人不得携带武器靠近徐国府方圆百米!” 祁无印看着徐列山,眼神平静。 他旁边的骑校郎开口说, “不然,你以为禁卫军名字里为什么有个‘禁’?” 徐列山当然知道为什么。禁卫军的行动就代表帝王意志,肯定是高于“禁兵之地”这种赐令的。 “圣旨呢?” 骑校郎冷声说, “禁卫军办事,先斩后奏,无需圣旨。” 徐列山气势疯涨, “徐国府只听从陛下之令!” “禁卫军意志,即是陛下的意志。” “荒唐!是不是你们禁卫军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了!” 骑校郎冷哼一声, “无须逞口舌之快。今日我们便是砸穿徐国府的大门,都担不得半点责任。如果你不想看到血光,还请早点让骆登仙出来。” 后方忽然响起老太君的声音, “我看谁今天敢动我孙儿一根汗毛!” 众人齐刷刷看去。 老太君杵着虎头拐杖在人搀扶下走出来。 她到了门口,用力一杵, “你们是要翻天吗!” 这时,祁无印才开口说话。他声音不咸不淡, “老太君,骆登仙今天我们是一定要带走的。” “我家孙儿犯了何事,你说,说不出来莫怪我跟太后谈笑时把这件事当谈资。” “老太君,你以太后之名威胁没有必要。”祁无印把话挑的很明,“这件事,必须要办成。” “岂有此理!徐国府近些年低调,你们当真以为老虎开始掉牙了吗!”老太君怒喝。 祁无印不为醒动,冷声说: “陈凤,进门抓人!” 见他完全无视自己的话,老太君脸都气青了,拐杖杵个不停。 徐国府的府兵纷纷以武器应对。 一时之间,剑拔弩张。 徐列山站到最前面,怒吼, “谁敢逾越!” 骑校郎陈凤挥动长戟,踢马上前。 徐列山拔出腰间软剑,刺啦一声,剑光瞬间切断了陈凤胯下骏马的头颅。血溅当场,怒气冲天。 “谁敢!” 徐列山气势如虹,大有无可匹敌之意。 祁无印冷漠地注视着他,片刻后说: “该斩!” 他说着,招手取来一杆长枪,猛地掷向徐列山。 枪破长空,引大风呼啸,卷起地上的石板,裹挟庞大威势刺向徐列山。 徐列山眉心狂跳,来不及惊讶,将软剑卷起抵挡。 长枪刺软剑,如同细针刺羊皮。 瞬间击溃。 长枪摧毁软剑后,刺入徐列山的身体,还不停止,硬生生扎在了“徐国府”三个大字牌匾上。 他挂在牌匾上,血流如注,低落在地上。 祁无印动作不停,又取来一柄长枪,要将徐列山当场射杀。 长枪破风而出。 正当此时,一人悍然站到前方。 那长枪临到面前后,停了下来,砸在地上。 祁无印看到来者, “骆登仙。” 乔巡面无表情,轻声说: “流血是有代价的。” “既然你来了,那他自然免于一死。” “我跟你们走。” 徐列山被钉在牌匾上,悲痛欲绝。 祁无印勒马转身, “收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