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巡马不停蹄地离开了帝宫。 那里压抑沉闷的氛围,即便在他看来,也不是适合久待的地方。帝宫里的人过惯了这种守规矩,守分寸的生活,他没有。 在跨越帝宫大门的时候,马车顶棚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并不响,像是什么东西轻轻落在上面的声音。 乔巡向上感受, 那是一只黑猫。之前在徐国府的围墙上见过。是同一只。幽绿色的竖瞳实在是太有标志性了,幽冷、清高,甚至有些对待猎物般的残忍。 他想起姐姐骆希贤之前偶然间提到的一个名字, “九命猫”。 骆希贤说,他之死“不过是九命猫的把戏罢了。” 马车顶棚上特别的黑猫,跟九命猫会有什么关系吗?还是说,它就是九命猫。 想到这里,乔巡伸手敲了敲顶棚,说: “你好?” 徐列山一愣, “上面有人吗?刚才是听到一道声音啊。” 顶棚上的黑猫视若无睹,继续舔舐自己的爪子,洗脸。 乔巡摇头, “没什么。” “我还以为有刺客呢。” “你太过忧虑了。” “不忧虑不行啊,世子爷。我总感觉之后还会有人要刺杀你。” 乔巡摇摇头,表示不想多说什么。 他在想,如果他的死,是有人刻意安排的,那这人的目的是什么呢?而且,自己是假死,既然姐姐骆希贤知晓,很难让人觉得,他的父亲骆新知不知道。 这么一看,父亲骆新知是否也在图谋着什么大事呢? 出了帝宫。乔巡掀开马车车帘,向外看去,长安城的疑云越发重了。 最让乔巡感到毛骨悚然,甚至于有些可怕的是, 在骆希贤看来,弟弟的死而复生是正常的,因为本身就是假死……但事实上,骆登仙真的死了,他乔巡“雀占鸠巢”了。 骆登仙的“真死”,又是怎么回事呢? 离开帝宫后,乔巡没有回徐国府,直接去观世楼了。 此时的观世楼, 三楼的长老屋争论得热火朝天。自一个月前开始,这样的争论基本隔一天就得来一回。长安城四起的风波,不是平常的司楼、务房能够解决的,观世楼自然就得忙起来。 今天所争论的,依旧是关于“二世子之死”背后的疑云。 缪新月作为直接人,当然被摆在桌上来讨论。 “五天了,还是一句有用的话都没说。” “之前那个骆登仙过来,也只是打情骂俏。我反正实在是看不出缪新月跟这件事到底有什么关系。虽然骆登仙的确是离开她的房间后死的,但毕竟没有任何直接证据说明她是凶手。” “主要还是骆登仙不肯配合调查。” “哼,徐国府的人不都是这样吗?高傲,自大,嚣张。” “我劝你这些话少说。观世楼跟徐国府扯不到什么关系,没必要强行去招惹。” “他骆登仙来观世楼挑衅了,观世楼还觉得单方面没关系?” “不然你们想怎么样?带人去徐国府彻查?把骆登仙抓起来审问?” 无人回应这几个问题。 在座的各位,没有谁敢承担这个责任。不说敢不敢,有没有资格都是问题。 沉默片刻后,有人开口。是付成文。 矮小的身躯,在这长老屋里倒显得有些高大了, “要我说,不能把缪新月特殊化。按照惯例,这个时候就该对她进行深度拷问。” “付长老,你觉得我们给她安排那么好的牢房环境,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付成文笑了笑, “知道,她跟骆登仙有点关系嘛。” “原本是打算等骆登仙下葬了,徐国府那边消停了,再来好好审问。但,骆登仙只是假死。” “可不是假死。而是死而复生。李长老,这两天观世楼也不是没查,死而复生的人可有十几个呢。这摆明了,跟西南毒瘴之地的某种献祭巫术有关。这种献祭巫术不正是巫相擅长的吗?这条线很清楚了,骆登仙身中献祭巫术,而巫术最大的可能来自缪新月,不管怎么看,都能说缪新月跟巫相有关。骆登仙我们不好下手,但是缪新月,还要顾忌什么呢?” “那天骆登仙的威胁,你又不是不知道。” “如果观世楼做什么事,都要畏惧一个不知所谓的浑人,那是否还能代表长安城的观世意志呢?” “……” 一众长老议论纷纷。 整个长老屋闹哄哄的。付成文说的话是站在观世楼的立场上的,显然没有什么问题。但每个人理所当然的还有个人的立场。如何找个既不用担心骆登仙找麻烦,又能顺利解决缪新月与巫相之间关联的办法,是个难题。 不用非常手段,几乎没法从缪新月那里得到半点有用的信息。 但用了非常手段,骆登仙得知了,来算账是一定的。那,谁来承担骆登仙的麻烦呢? 倘若那徐国府地位再低半点,也就没这么多疑虑。偏偏徐国府在长安的地位比起观世楼,只高不低。而徐国府的老太君,是出了名的护崽,徐国公骆新知又是出了名的孝顺……这么一合计下来,骆登仙的地位不说跟整个观世楼平起平坐,也不是他们这群三楼的长老能够随便招惹的。 就像徐列山威胁说的那句话,“你不可能永远都待在观世楼里,总有出去的时候。” 观世楼里的人又不是什么死士,哪个能无惧死亡? 争议僵持不下的时候,付成文站出来破局了。他笑着说, “诸位对此有意见的话,那不妨让我去吧。我去对缪新月进行深度拷问。” 大家齐刷刷地看向付成文。 “付长老,你当真?” “总有人得去尝试。这么僵下去,很难找到巫相的线索,长安城的风雨一日不消除,陛下的问责就越来越近了。是被陛下问责,还是躲避骆登仙的威胁,我想,各位心里都有个答案。这趟浑水不好淌,那就让我来为大家开路吧。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呢?” 付成文说得满心仁义。 座下一些长老嘴角寡淡无味。事实上他心里还在想些什么,大家都清楚,不给他点破而已。 什么“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说的要舍身成仁似的。实际上,不过兜不住脑袋里九九罢了。 虽然大家觉得付成文居然还惦记着这个,属实是有些分寸不明了,但既然他愿意主动开路尝试破局,那也正好。反正到时候承担责任的不是自己……即便出了什么事,骆登仙追杀过来,就说是他付成文不听安排,出于私人恩怨所做所为。 难不成他骆登仙还真的敢掀了观世楼的顶? 一名长老说, “付长老,这种事你也很擅长。要我说,能不给观世楼添麻烦最好。” 付成文笑道, “当然。深度拷问攻的是心,心攻下来了,一切也不愁。” “那就这样吧。” 付成文点头, “事不宜迟,马上开始吧。” 他知道,拖得越久,越容易出问题。缪新月的事,已经拖了五天了。 付成文随即离开。 长老屋里其他人问, “要开观世镜吗?” 一人说, “付成文要做什么你们还不知道?难不成你们还有偷窥欲不成?开观世镜看他皱巴干枯的身体,还有恶劣的表现很有意思吗?” “这倒是。” 大家默认了,这次就不开观世镜。 为首的长老说: “我们这边的观世镜可以不开,但记录,一定得记录。到时候真有问题,我们也好有证据证明这件事是付成文做的,跟我们,跟观世楼没关系。” “周长老深计远虑。” 话音刚落,一人在外敲了敲门,说: “各位长老,骆登仙带着徐列山过来,已经在观世楼外面了。” 众人一听, “这……” 为首的周长老略微蹙起眉, “偏偏这个时候来。” “周长老,怎么办?要不然阻止付成文吧。” 周长老沉思片刻, “这本身就是个难得的机会。上次骆登仙跟缪新月见面便说了要带她出去。这次过来,说不好就是……有了手段。若缪新月真的离开了,进了徐国府受着庇佑,那关于巫相的调查定然又没了头绪。” “但骆登仙那边怎么办?” “牵制一下,确保付成文有足够时间套出隐秘来。” “这么紧,他恐怕很难掩盖痕迹吧。骆登仙身边的徐列山不是一般人,识破潦草的掩饰恐怕不难。” 周长老目光沉沉, “那就牺牲一下付成文吧。本身他极端的……性格,就容易生些事端。” 一众长老心里合计一番…… “怕也只能这样了。” …… 观世楼一楼, 乔巡和徐列山无所阻拦地摇着大步走进来。 徐列山是个合格的跟班,一进来便吸足一口气,大喊, “快点来人招待!” 声如洪钟。 从三楼迅速走下来好些个人,都是长老。 长老屋的大长老周长歌走过来,笑道: “二世子大驾观世楼,有何贵干啊?” 乔巡说, “领人。” “谁?” “别玩明知故问这套。” 说着,他便向着地下的环道走去。 周长歌正声说, “二世子,观世楼里还是有些规矩的。” “规矩?是指无凭无故把人关在地牢里五天吗?你们连自己的规矩都不守了,然后来教训我?” 周长歌说, “缪新月与我们追查的一个危险人物有关?” “证据呢?” “这跟二世子没关系。” “没关系?你们关了我的人,和我说没关系。”乔巡不耐烦地摆摆手,“我懒得跟你争辩。人我今天必须带走。” 乔巡说完,加快速度。 上次付成文带他走过这条环道,他对路线记得很清楚。 但,他刚踏步走上环道,就发现……路线错乱了。 乔巡略微皱眉。他确信,自己没有记错。 那,走错了,就只有一种可能,有人把路线篡改了。 他回头看向周长歌。周长歌一脸无味的表情。 再看向其余长老。有些人眼中显露着些“玩味”。 他便知道,这群人故意的。 乔巡微微吸气,说, “这是我最后的耐心,请打开去地牢的路。” 周长歌点点头, “当然可以,不过按照规矩,二世子你需要先登个记,然后我们还要检查一下你身上有没有携带可能对地牢造成威胁的器具。毕竟地牢里关押着不少危险之物,要是出了什么问题,那遭殃的可就是整个长安城了。” 听他这话说得,这语气…… 而且上回去都没有什么登记和检查,这回就冒出来……乔巡登时明白,这是在拖延时间。 乔巡冷声对徐列山说, “砸,把路砸出来。” 徐列山眼神躁动兴奋, “好嘞世子爷!” 说完,他压根不管这些个长老是什么表情,双脚站定,猛吸一口气,即刻形成一道围绕他旋转的气旋。 然后挥拳砸向地面。 嘭—— 石板碎成灰飞,烟尘顷刻间充斥整个一楼。 动作太快,以至于其他人都没反应过来。 他们没想到,骆登仙居然真的敢在观世楼里动手。 这是……何等嚣张啊! 徐列山化身人形攻城机,一拳接着一拳,硬是把一楼的地板砸了个通穿。 然后,乔巡二话不说,跳了下去。 “拦住他们!”周长歌大喊。 这时候其余人才动员起来。 徐列山怒吼,在他身后浮现起一头巨兽的影像, “要想从此过,先问你爷爷我!” 声势滔天,将一些没防备好的人直接掀飞了。 都搞出这种阵仗了,顾忌骆登仙和徐列山的身份没有任何意义。这压根儿就是撕破了脸皮。 这些长老也不保守,纷纷向徐列山发起攻击。 一时之间,观世楼一楼刀光剑影、拳脚相接。 但他徐列山,偏偏真如他的名字,在这里列了一座山,让任何人不得从此通过。 …… 观世楼地下二层, 对于管月而言,地牢的生活简直太无趣了,又让她想起了当初在燕都市参加基因熔炉计划的枯燥日子。 当初在燕都市参加基因熔炉,是为了混口饭,顺便获得个合理的身份……对她这个穿越了千年的古人而言,算是很好的选择了。 所以,燕都市的枯燥日子她能忍受。 但这地牢里的枯燥日子算什么回事?好不容易来一趟幻·长安,结果繁华的城市夜景没看到,直接就给关到密闭的地牢里,哪儿都去不了。更关键的事,她的力量没了,现在就是活脱脱一个凡人,还是个不怎么锻炼,肌瘦肤白的弱女子。 枯燥,枯燥…… 无聊,无聊…… 一想到还时时刻刻有人在监视自己,她就更加烦闷了。她可不是什么被偷窥会感到兴奋的人,只想把偷窥自己的人眼睛给挖出来。 只好盼着, “教练……教练……快来救我啊……” 管月细碎地念叨着,脑袋一点一点地打着盹儿。 直到铭刻了古符文的地牢大门颤抖出声,才猛地惊醒过来。 是教练来接我了吗? 管月充满期待。 这份期待在她看到一个面色灼热的小老头儿似,迅速清空,并急转直下,变作厌恶与恼火。 “我说了,我什么都不知道!”管月皱着眉。 付成文笑了笑, “现在嘴硬,待会儿就软了。” 管月拧着眉头。这个人她很讨厌。 她十分不喜欢那种把侵犯性的目光赤裸裸地摆在脸上的人。她始终觉得,一个人心里头有各种欲望都很正常,但如果管不好这些欲望,那就是废物,就是最她最不想打交道的人。 付成文说, “不过你还有机会,我给你这个机会。说吧,自然而平常地说吧。巫相在哪?”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付成文稍稍闭了闭眼,然后睁开, “人的七情六欲是一种本能。不知道,缪姑娘的这份本能,强烈不强烈。你别担心,观世楼从来不用刑讯逼供那一套,肉体上的折磨实在是太不人道了。而且,好好的身体被折磨得不成样子,谁人瞧见了不心疼啊。” 管月冷声说, “你说的每一句话,都会成为划在你身上的刀子。” “真是个牙尖嘴利的人。不过没关系,我懂得你的心情。再贞洁再刚烈的女人,胸口也依旧是柔软的吧,心也是肉做的吧。” 管月嘲讽道, “怎么,你这五短身材的癞蛤蟆,也想蹭一蹭天鹅了吗?” “你跟你那个小郎君一样,傲慢无礼。”付成文眯起眼睛说。 “那么,到底是谁像条夹着尾巴的狗呢?又是谁,自以为自己掌控了别人呢?又是谁,只敢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大下狠话呢?这些话,你敢在骆登仙面前说吗?”管月真的如他所说,变得傲慢无礼起来,“我一时俯视你,一辈子都俯视你。你长得一副被羞辱的样子,并不是你的错,但你令人作呕的姿态、语气和神情,都宛如泥泞里的臭虫。你比不上骆登仙的一根腿毛。要我说,他肆无忌惮的羞辱你,已经是对你的怜悯了。如果是我,我连看你一眼,对你说句话都觉得恶心。” 管月没有留任何余地,极尽地用言语去羞辱付成文。 付成文阴沉地说, “骆登仙?你不过是条仗人势的母狗罢了。” 管月丝毫不在意付成文的回击。因为,她压根儿不在乎什么骆登仙,什么缪新月。她是管月,她期待的人是乔巡。 她搓着指甲随意地说, “随你怎么想。要是觉得心里头有点安慰了,你把我想得再不堪也没关系。” 付成文鼻孔不自主地放大。 他讨厌这种态度,这种毫不在乎的态度。 骆登仙是如此,徐列山是如此,连她缪新月也是如此? 付成文有个优点,那就是忍耐。 但,越是擅长忍耐的人,爆发后越是极端与扭曲。 他恨极了那些欺负他矮小的人,于是他拼了命地偷学内功秘术,学成后,他把那些欺负过他的人挨个挨个锯断腿,锯得比他还矮,最后削成人棍,泡在酒坛子里; 他恨极了那些嘲笑过他的女人,于是他疯狂发泄,肆无忌惮践踏她们的清高,踩碎她们引以为傲的脸与身体,摧毁她们作为女人的一切尊严; 他恨极了那些对他颐指气使高高在上的官老爷,于是他找了各般途径,终于加入了观世楼,忍受一切,熬过了一批批人,终于成为有话语权的长老,他毫不客气地用各种帽子,把那些官老爷们塞进牢房里,摧垮他们的傲慢…… 付成文回想着过去的一切…… 他清楚,无比清楚,自己的人生就是在这种“报复的欲望”之中编织而成的。 他越是清楚这一点,越是不会去改变。 因为,一旦连这份欲望都没有了……他只会摔倒在无尽的戾气与负面压力之中,就此沉沦。 所以,当骆登仙、徐列山高高在上羞辱他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已经回不去了…… 不报复回来,他最终只会变成传说中,被心魔寄生的俗主。 但……骆登仙和徐列山哪有那么容易报复。 对此,他别无选择。 只有缪新月……如果能让骆登仙感受到半点苦痛,半点后悔,他都觉得自己得到了救助。 一想到那个高高在上的骆登仙看重的清高女人,在自己身下……浪荡得像是发情的野兽……他就有种无与伦比的满足感,收获欲。 兴奋,躁动…… 付成文眼神中极致扭曲的灼热,逐渐让管月感到不安。 她原以为他只是个好色之徒,但……这种眼神,这绝对不是一个正常人能够表现得出来了。 他像是把自己的欲望放大到了极限,变成了彻彻底底的欲望奴隶。 管月陡然间惊觉。 她所面对的根本不是什么付成文,而是一种扭曲的欲望。 如果只是好色之徒,她有很多种办法应付。 但,这是一个被扭曲欲望占据了肉体的奴隶。 “我劝你理智一点。” 付成文喷吐着浊气,声音变得干涩沙哑, “害怕了?恐惧了?怎么,你不羞辱我了?” “你不值得我多费口舌。” “呵呵,那你后退什么啊?” 付成文一点点逼近管月。他喜欢这种一点点摧垮他人尊严的感觉。这让他感到兴奋。 管月皱眉, “这地牢有监视,想必你很清楚。” “呵呵。他们觉得我是个恶心的人,不会看的。” “你很有自知之明。” “这是我活到现在的根本。不过……自知之明只是忍辱负重的好听描述而已。” 管月心跳加速。 这种扭曲的欲望让她越来越不安了。好似会吞噬掉她的理智与意识。 “别忘了骆登仙对你说过什么!” 付成文沉沉一笑, “那已经不重要了。” 说完,他拍手跺脚,内力驱使地牢里的物体,将管月困了起来,左右动弹不得。 床帘被他撕扯下来,做成绳子,把管月以极其暧昧的姿态捆了起来。 “瞧瞧,这是多么美妙的身体啊……你的脸,你的脖子,你的胸口,你的手臂,你的,你的大腿……你美丽的双脚……骆登仙这种浪荡之徒也为你沉迷……缪新月,你就是点燃欲火的火石,你这具身体,充斥着罪恶与邪淫……” 管月忽然变得很冷淡,冷淡得像一块冰, “说够了吗?” “怎么会够?一千遍,一万遍都不够!” 付成文伸出了他颤抖的手。 他不紧张,不害怕……只是有种要成仙般的兴奋。就好像,仅仅触碰到“缪新月”,就能实现他人生的圆满。 “欲望是荆棘花,往往人们只能看到姹紫嫣红的花,看不到根茎上的尖刺。” 说话的不是付成文,也不是“缪新月”。 管月冷淡的脸在一刻间,变得光彩照人,就像冰雪消融后的春天。 美, 美啊…… 好美—— 付成文为这份美而惊愣了。 但随即,他恍然发觉,这份美,不是为他而开。 一下子,他灼烈的攀上巅峰的心情,坠入深渊谷底。 付成文的脖子都发僵了,他扭过头,看着站在门口的乔巡, “为……什么你能进来?” 他明明关了地牢的门,为什么骆登仙能进来? 乔巡轻飘飘地说, “你引以为傲的一切,在我眼里一文不值。” 付成文的心脏有种被撕碎的感觉,痛,痛得无以复加! 理智是什么? 欲望的养料而已! 付成文撕扯的喉咙, “你不过一个凡胎肉体!管你高高在上,在这里,你只是一团肉!” 欲望侵吞了付成文的理智后,燃尽了他身体里的内功。 地牢急速升温,开始颤抖。 付成文拍掌而上。 这一掌,是他的一切。 但是, 火焰忽然从他手掌上开始燃烧,迅速蔓延至他的身体。 “嫉妒”的火焰没有温度,但比任何火焰焚烧任何事物都要快。 等付成文带着他的“一切”来到乔巡面前时, 他已经什么都不剩了。 付成文迷茫无助地看着乔巡, “为什么?你不是……凡人吗……” 乔巡像个木头人,没有表情, “我说过,你引以为傲的一切,在我眼里,一文不值。” 付成文僵在原地。 乔巡绕开他,走向管月。 走了几步后,乔巡扭头笑着说, “也许值一文钱。” “值一文钱”的威力有时候远大于“一文不值”。后者如果是傲慢者的不屑,那前者就是,傲慢者的怜悯。 一个以“欲望与复仇”为人生信条的人,最害怕的就是……仇人的怜悯。 “你——” 付成文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吐出一口鲜血,栽倒在地,了无生气。 与他不同,此时的管月浑身都是生气。 管月是个很会安慰自己的人,绝不会感到委屈,将先前的不安与焦虑一扫而空,开心地笑着说: “我就知道你肯定会来接我的!” 乔巡瞧着她这被绑的样子,心里感叹,这确实能把一般人迷得神魂颠倒啊。 管月见乔巡稍稍发了个呆,好奇问: “在想什么呢?快帮我解开啊。” 片刻后,她反应过来,红着脸恼火地说, “男人都这样的是吧!” 付成文露出邪淫的眼神,她不会觉得什么,但乔巡仅仅是看着她本能地发了下呆,她就觉得很难堪。 这何尝不是一种双标呢…… 乔巡挑眉, “呸!你脱光了我都不会多看你一眼。” 管月激烈地反驳, “狡辩,狡辩,狡辩!” “我懒得跟你说。” 乔巡一把把她给薅下来。 管月吃痛,轻哼了一声,这下变得委屈巴巴了, “轻点嘛,我现在只是个弱女子,没有力量的。还有……我现在是别人的身体,教练你,可别这么色眯眯地盯着别人的身体看。仙仪会不高兴的。” “走了。” 乔巡摆摆手,不多说其他话,撒腿就走。 管月在后面喊, “别搞得像做游戏任务一样啊!” 乔巡不理她。 管月可怜兮兮地揉着之前被勒住的地方,在后面追赶。 追上了后,她歉意地说: “我也不是故意要对你发火的嘛……谁让这是缪新月的身体呢,是个外人的嘛……” “你就纠结这个?” “不然呢。” “合着你觉得我是来救缪新月,不是来救你的对吧。” “不是那个意思。我知道教练是个很有原则的人,只是……难免会多想嘛……对不起啦。请原谅我。” 管月是乔巡认识的人里认错最快的。 有时候他还没来得及发火,她就认错了。 “算了。我就当你被关了几天,脑子坏了吧。” 管月高兴地大喊: “教练,我要追随你一辈子!” “省点力气吧。” “我脚疼,肩膀也疼。” “忍着。” “哦。” 乔巡领着管月离开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