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说那么多,我差点把正事忘了。”乔巡说,“卢车长。我之前的搭档李棠光的事,要麻烦你们。” “你想做什么?” “也许,还有办法复活他。” 卢泽源皱眉, “怎么复活?” 乔巡说:“我把他的意识残片都收集起来了。如果身体恢复活性的……我或许有一定机会重建他的意识。” 卢泽源惊异地看着乔巡,过了一会儿他说: “你真是越来越让人好奇了。不过,按照你的描述,身体失去活性应该有四个小时以上。要恢复活性,很难,而且代价不小。” 乔巡说: “怎么说,他为这次行动付出了性命。我觉得,有必要试一试。” “这种事如果你要使用官方设备的话,需要申请。”卢泽源顿了顿,“乔巡,恢复尸体的身体活性的消耗很大,一般来说,不是极其重要的人的话,很难批下来。不过,以你的功绩,我认为应该是没问题的。我一定帮你争取。” “谢谢卢车长。”乔巡礼貌地点头。 “你很重情重义。” “我只是觉得无辜的人为我而死,会让我难以安心。”乔巡没有过多解释。 事实上,前不久,辛渔还说过他是个不愿意跟人建立亲密关系且情感不丰富的人。 “那,他的尸体呢?”卢泽源问。 乔巡说,“我藏起来了,是安全环境。” 他没有说摩休洛之虚弥空间这回事。 “好,我过后先帮你申请,等申请下来再好好解决。” “嗯。” 两人前往休息区。 基地车上的休息区也是模块化的。卢泽源带着乔巡在几个菱形模块里进进出出后,就到了一间休息室。 里面设施齐全,看上去就像一个大客厅,沙发、家庭吧台之类的都有。 不过嘛,里面还有一个人。那人穿着飞行员的制服,留着平头,端正地坐在沙发上。 “老王。”卢泽源离着还远就大声喊。 沙发上的飞行员直挺挺地站起来,转身看向他们。他转身的动作看上去也像是专门训练过的。这种表现,显露出的军人气质非常分明,严谨而认真。 他看到乔巡时,肩膀抖了抖,瞳孔微微扩张。 卢泽源带着乔巡走过去,笑着说: “我介绍一下。” 王时岸摇头,“不用了,我自己介绍。”他伸出手,同乔巡握手,“你好,我叫王时岸,是天巡004编队领航员王时岸。” 王时岸,听到这个名字,乔巡立马想起之前自己突围时,符文标记信号、装备以及最后气象种降临拯救自己的都是他。 “非常感谢您。”乔巡礼貌笑着说。 “不必,我只是履行职责。”王时岸看着乔巡。他平凡普通的样貌显露着一点都不普通的压迫感,尤其是鹰一般的双眼让人觉得他的目光似乎要射出钢针来。 “乔巡,我很好奇,当时那种情况,你是成功的把握很高吗?”王时岸说,“那头气象种,很可能会要了你的命。” 这个问题,卢泽源已经问过了。 乔巡说: “不是把握高不高的问题。你可以认为我本身就携带着一定的冒险因素。” 王时岸摇头,“不,我感觉得到,你不是一个喜欢冒险的人。” 乔巡顿了顿。感觉……他不相信感觉,更加偏向于认为王时岸有某种天赋能力,能像辛渔那样查看他身上的特质。 “冒险因素,不等于喜欢冒险。以前,有一个朋友说,我本身就携带着风险。我想表达的是这个。” 王时岸沉默了一会儿,稍稍低头,眉头低敛,随后点头说: “我懂了。你的特质,就携带着风险。” 乔巡想,果然。 “你有查看特质的能力?”他问。 王时岸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卢泽源。 从之前卢泽源叫王时岸“老王”,可以看出他们关系很好。乔巡不由得想,这互相看一眼,是有什么眼神交流吗? 卢泽源笑着说: “你们两个在某些方面,都是有些像。就是过分认真了啊,这又不是什么研讨对质,坐着说嘛。” 王时岸和乔巡稍稍松掉肩膀,在沙发上坐下来。 卢泽源问: “喝点什么?” “开水。”乔巡随口说。 王时岸摇头。 稍后,卢泽源端着三杯白开水过来,然后,三方相对而坐。 他自己打趣一笑: “这搞得像是要谈什么大事情一样,别那么严肃。” 乔巡说: “我还没有资格跟你们一起谈什么大事情,只是一名普通的进化者而已。” 卢泽源摇头,稍稍抿了一口水说,“乔巡,不要妄自菲薄。” 王时岸则是看着乔巡说: “你只是刻意跟我们保持距离,礼貌的表达是你的维持安全距离的方式。” 乔巡顿了顿。这……他心中感觉很奇怪。 王时岸说话非常直,跟辛渔一样。但辛渔是他的朋友,他能接受她说话直接,也希望她直接一点。 但王时岸……一个初次见面的人。乔巡不能理解,他是说话不顾分寸,还是别有他意。看向卢泽源,发现其表情很自然,似乎习惯了。 也对,他们关系应该不错,相互比较了解。 卢泽源说: “老王,别那么严肃。” 王时岸没有理他,继续看着乔巡: “你有朋友吗?” 乔巡顿了顿,眉头稍稍凝住,“为什么问这个?” “只是想确定一些事情。” 乔巡表情淡然地说: “抱歉,我的信息是保密的。” “这当然,不过我也感觉到了。”王时岸看向别处。 感觉到了什么? 乔巡好奇,但是他不会去问。主动的询问在这样的场合下是被动的,他宁可不明白,也不愿在交流中陷入被动。 卢泽源也不打什么圆场,反倒觉得,让这两个都不一般的人无障碍地沟通交流,即便不怎么友好,也一定是要比打圆场下的虚伪客套好得多的。 他看向王时岸问: “老王,你这边编队全灭,虽然队员没有受伤,但也不怎么好交差吧?” 王时岸摇头,“气象种的情况是天巡总部也没有预料的,编队全灭算是战场外因素战损。” “你后续安排呢?” “后续用不到战机机群了,我大概要以战斗进化者的身份加入。等总部的安排吧。” 卢泽源笑道,“那大概率你是要由我指挥了。” “可能吧。” “时隔五年,我们又并肩作战了。” 王时岸点点头。他大概比较严肃认真,表情上一直没什么变化。 乔巡问: “你们以前是战友?” “同一个控制小队的。那时候,我是领袖,他是哨兵兼向导。” “兼?” “是啊。最早进化者数量不够,一支小队只有三个人,领袖、向导以及战士。后来进化者多了,‘塔’优化了队伍搭配,将向导分成哨兵和向导。哨兵嘛负责情报收集,向导负责队内精神和污染维持。”卢泽源说完,笑着打趣:“你这么问可是透露了你是近两年才加入‘塔’的。” 乔巡点头,“这没什么好隐藏的。” “那可未必。事实上,从你透露的信息,我要是想,完全可以调查到你的真实身份。”卢泽源仰躺在沙发上,说:“乔巡,你很强,但只能说未来可期。保持敬畏。” 保持敬畏……乔巡又想到了周思白。 貌似,周思白也是五年前才离开燕都到知冬市的。 五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之前辛渔也隐约透露过,那似乎是一段不太好的回忆。 乔巡谦逊地说:“谢谢你的提醒。” “不客气。” 正说着,地板震动了一下。并非地震或者冲击波导致的那种震动,而是一种高频率低幅度的震颤。 与之相伴的,还有窸窣的电子音。 随后,卢泽源脑中受到消息。几秒后,他站起来说:“老王,跟我走一趟。” 王时岸不由分说地站了起来。 “发生什么了吗?”乔巡问。 卢泽源没有对乔巡隐瞒,说:“暂缓期结束,真正的争夺战,要开始了。” “需要我做点什么吗?” “你是作战单兵,没有任务的话,你的行动一直是自由的。你想做什么做什么,不过,在这之前,我建议你先休息一下,好好调整心态。因为,真正的神迹争夺战,很危险。” “好的。” 随后卢泽源行色匆匆离开。 王时岸则对乔巡说:“你很有魄力,但你不是一个好士兵。” “我不是士兵。” “是的。你最好永远自由。” “为什么这么说?” 王时岸看着他,鹰一般的眼睛在某一刻突然变成黄色的三角形,只保持了短暂的一刻,接着立马恢复。 “你要的是你的自由,而非别人给予你的。乔巡,你的特质让人感到不安。” 说完,他迅速离去。 不安…… 乔巡倾躺在沙发靠背上,基地车没有停止震颤,茶几上水杯里的水抖出密集的圆圈。 为什么不安,他也许能理解。但,“你要的是你的自由,而非别人给予你的”……这是什么意思? 这句话令乔巡想起之前红桃a对他所说——“我不会杀你……因为,我们的‘宿命’才刚刚开始,直至结束那一天……” 宿命,是指“宿命论”吗? 乔巡无法去感觉,那太过深奥了,像是藏在大脑深处,所谓的似是而非的第七感。 无法感知,无法摆脱,无从知晓,却一直存在。 会怎样影响自己和红桃a呢? 乔巡蹙着眉。 红桃a是锁在他肩膀上的红衣女鬼,让他感到沉重。 “呼……” 调整心态,整理思想。 乔巡来基地车的根本目的是为了找一个稳定的环境查看脑袋里已经成型的关于远古意志的认知信息。 意识沉浸于脑袋, 透过“暴食”找到储存认知信息的地方。 像渴望看童话故事的小孩子得到了一本全新的故事书一样,小心翼翼翻开,生怕弄脏书页,全神贯注,从第一个字开始…… 这次的认知信息跟以前不一样,不再是仅仅止步于说明的内容。 而是,一个全新的世界。 乔巡沉浸于其中。 成为一个历史中的观测者。他只能看,无法影响已经发生过的事情。他成为了无形之躯一样的存在,成为了水晶球外面的巫婆,看着水晶球里的一切,然后试图从中找寻到他想要知道的事情。 他看到三个帝国彼此联系。 位于东方神州的汉帝国,位于中亚地区的贵霜帝国与安息帝国。 他看到了一位神。祂高大的身影如同光,被贵霜与安息视为精神与信仰。 他看到了战争,两个帝国为了证明谁才是最正统的神之信徒,发起了战争。 安息帝国胜利了。他们高呼着神明,我们才您最忠实的信徒,所以,神明啊,请给予我们窥见您的机会吧,我们将永世膜拜。 然而,神不在乎。 直至……它们的出现。 从这里开始,乔巡的眼前如同被调皮的孩子抹了一层浓稠的墨汁,看不清楚了。只能依稀分辨,那扭曲的形状。立在天边的巨大虚影,长在大地上密密麻麻像是眼椰聚会一般的眼睛,一只巨大的脚,似乎成为了通往天堂的巴比伦。 天空、海洋、地下,无一不是它们降临的身影。 它们倨傲的态度似乎在告诉人类,你们是臭虫,你们寄生在这个世界,腐蚀,荼毒了高贵的生命。 它们,来除虫了。 中间,也不知道经历了什么。 这种感觉又回到了以前“暴食”对部分认知信息用迷雾遮盖的情况。 乔巡觉得,这可能是“暴食”不让自己看,当然这只是一种感觉。说不定只是自己实力不够,没能力看而已。 人类之间的战争变成了人类对它们的战争。 然后……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结束了。 乔巡看到了一些新神。 地上的人们称呼最中间那位为……安拉。 安拉,和祂的天使们。 地上的人们顶礼膜拜。 在天使之下,还有六位使者。 祂们是:开始神、责备自由神、守常理神、结束神以及最后神。 战争结束了。 神也离开了。没有人知道祂们去了哪儿。 但,乔巡知道。因为,此刻,他就在一位神的意志当中。从新神出现那一刻,他就明白了。明明有六位使者,认知信息里却只出现了五位。这已经说明了,还有一位就是当前的认知信息所代表的的远古意志—— 孤高军神。 当乔巡理解了这一点时,他眼前一黑,画面消失了。 然后,他意识到,之前所展现的画面,只是一个过场。真正意志所代表的的东西,在后面。 “从这一刻开始,你应该明白,神不是一个存在,并非一个个体。祂总是某些事物的集合,总是因为某种原因才出现,自然,当这些原因的发起结束后,神也就结束了。” 这并非是对乔巡说的,是孤高军神远古意志的一部分。相当于心声。 “神消失,是必然的。就像真主安拉,拯救世界,创造新世界后,使命结束,于是同祂的天使们一起消失了。我们这些祂留在世界上的世界神,也只是在可预见的未来里承担各自的历史使命,直至结束,然后消失。” “可,你该明白,有些神,不愿意消失,并非所有神都像真主安拉和祂的天使们一样,至高,纯洁。他们想方设法留下来,散布所谓的图腾,以期待后世人给祂们创造复苏的条件,要么,一次又一次地进行着邪恶的转生。” “你应该明白,这是一场新的战争。一场名为‘过去与未来’的战争。那些逃避使命的神,想要复苏,想要侵占未来。可,未来的人,会用什么方法去反制它们呢?” “你思前想后,总觉得必须要给未来的人留点什么。” “你将自己埋葬在特佩马拉詹山上,以期有人找到你,看到这场无形的由过去向未来发起的战争。” “你发现,这种趋势逐渐凝凝结成一颗种子,并非说真的是种子,但你觉得,那像种子一样,一旦萌芽,将不再安宁。你将它称为‘战争种’。” “你要做点什么。于是,你将成神的方法藏在里面,以期这颗种子萌芽时,成神的方法也随之散步于未来。毕竟,只有神才能战胜神。” “你完成了真主留给你的历史使命,站在墓穴里,用你的骨头,刻下一篇《神明与战争》,然后,作为神的你死去,作为半神的意志留下来。” 听完了这一切,孤高军神的心声。 “你”是孤高军神心声的体现。 “暴食”打下结语: 【神迹】 【孤高军神的半神级意志】 【“孤高”,是他蔑视一切阻碍的表现;“军神”,是世人对他的评价】 【“你也会时常站在大地上,仰望天空吗?”】 最后,这一切的一切凝为一股独特的感觉,与乔巡的意识,或者说与他的生命融为一体。 没有天赋,没有图腾,没有进阶路线。 乔巡乍一看,似乎什么收获都没有,只是,知道了一个过去的神留下来的历史的真相。 但,他感觉得到,孤高军神的半神级意志化作了他的一种特质、特性。 “半神的特质……” 乔巡仔细感受着意识的变化,那……似乎是一种能够直面神明的特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