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小天和孙孤生一同来到了皇宫中的养心殿外。 孙孤生望着那座殿门，嘴巴张了张，却什么话也没说有说出来，最后只是轻轻的将手放到了殿门上，仔细摸索了两番，呢喃道：“还是这个感觉。” 小时候，二皇子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来摸这个殿门了，老皇帝陪着他的时候，他就经常喜欢问老皇帝，这殿门为什么要安的如此豪华？ 老皇帝总会笑着跟他说，是为了他才命人将殿门安的如此豪华。 古小天笑道：“摸够了吧，摸够了就快点进去。” 孙孤生摇摇头，“不了，一个逃走的皇子，没脸回到宫中去的。” 说罢，孙孤生就欲转身离开。 古小天立即跨上前一步，一把拉住了孙孤生，将他使劲往殿门前拽。 孙孤生挣扎了几下，但奈何力气没有古小天大，只能被一步步的往殿门前拉。 两个人的模样有些滑稽，一些路过的官员看见了却也不敢说些什么，只是抱着奏折等在殿外。 两个人拉拉扯扯之际，殿门突然开了。 见到大内总管郑德海，那些官员便立即跑上前来，想要进去。 郑德海却摇摇头，“陛下今日身体欠佳，此时正在休息，如无紧要之事，还请各位大人另寻时间。” 那些官员叹气一声，但还是轻手轻脚的离开了。 自陛下的病越来越重以后，想要见到陛下可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孙孤生闻言，立即对着古小天道：“父亲身体欠佳，在找时间来吧。” 话音刚落下，郑德海的声音便响起了。 “太子殿下留步，您可以进去见陛下。” 古小天哈哈一笑，“听见了吧，你可以进去。” 说着，便毫不留情的将孙孤生推了过去。 孙孤生一个踉跄，险些跪在殿门外。 他回头看着古小天，眼神仿佛像是在求救。 好像这个殿门像是什么地狱一般，迈进去了，想在出来可就难了。 郑德海看向古小天，伸手指向他道：“你也进去，陛下也点名要见你。” 古小天连忙弯腰行礼，“遵旨。” 之后，便赶忙来到孙孤生旁边，抓着他一起迈入殿门。 郑德海在后轻轻一笑，关上了敞开的殿门。 进入殿内，孙孤生愣在原地不敢动弹，只是怯生生的抬头望了一眼。 养生殿内还是这般简洁。 这么些年，一直没变。 相比于唯唯诺诺的孙孤生，古小天倒是表现的落落大方，昂首挺胸的走向里处，才停下脚步，回头问道：“郑总管，陛下人呢？” 郑德海轻轻一笑，径直走入殿后。 片刻后，一阵咳嗽声传来，郑德海扶着老皇帝缓缓从帘后走出。 老皇帝如今的咳嗽已愈发严重，只是走了这么几步路，就仿佛像是一夜间跑了万里一般，气喘吁吁。 但老皇帝还是挣脱了郑德海的手，轻声道：“朕还没到要死的地步，不需要扶。” 郑德海满脸的担心，但此时也不好说什么，只能顺着他。 见到老皇帝的身影，孙孤生立马跪在地上，低着头不敢直视他的目光。 反倒是古小天只是微微欠身行礼道：“草民古小天见过陛下。” 老皇帝轻轻一笑，看向一直跪在地上的孙孤生，眼神里充满了爱意。 两人谁也没先开口说话。 郑德海在一旁急促的轻声提醒道：“太子……说话啊……” 孙孤生咬了咬牙，这才怯生道：“儿臣见过陛下……” 老皇帝欣慰一笑，想要伸手将儿子扶起来，当他的手刚一碰到孙孤生，孙孤生立马就像是触电一般躲开，随后继续安静的跪着。 老皇帝叹息一声，“平身吧。” 古小天见状，立马将孙孤生扶起，同时道：“谢陛下。” 从进入殿内以来，孙孤生一直是低着头，从来不敢将头扬起。 老皇帝问道：“这些年走遍了这座江山，看到了不少风景，有什么感想？” 孙孤生没有说话。 老皇帝继续问道：“既然回来了，还想着走吗？” 沉默。 依旧是沉默。 古小天在一旁撇撇嘴，这对父子哪里有半分父子的模样，真是生分。 气氛如此尴尬，古小天立马转开话题，问道：“陛下，您让我入殿，应该是有什么事要与我商议才对吧？” 老皇帝笑了笑，手点了点古小天，感慨道：“还是你小子机灵，真是有些羡慕古老头了，生了个好孙子。” 闻言，一旁的孙孤生这才轻声道：“让父亲失望了……” 老皇帝慈爱的看向孙孤生，想要伸手摸摸儿子的脑袋，但见儿子有些闪躲，最终还是停住了手。 之后，他才转回话题，“古小天，北荒一事，你受苦了。” 古小天笑道：“陛下言重了，我这不好端端的站在这里了？” 老皇帝笑笑，“朕知道你心里有些怨气，朕曾与你定过五年之约，北荒一事，朝廷理应派一些增援才对，但朕却并未如此做，朕可以答应你两个条件，作为补偿。” 古小天眼珠一转，“陛下此话当真？” “朕既发话，自然为真。” 古小天点点头，“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客气了。” “我想要御林营的兵权。” 老皇帝无奈一笑，“你倒是会提要求。” 御林营乃是当朝最为出色的军营之一，当年可是由兵马大将军亲自带出来的，是真正的来自地狱的勇士。 自前任兵马大将军杨延玉卸任之后，这支御林营其实并不归任何一位将军管理，反而是自成一派，只听从老皇帝的调遣。 古小天能提出这个要求，显然是在私底下做了不少功课，将朝廷里的事情也分析了个明明白白。 老皇帝问道：“你是想入朝为官？” “是也不是，若是陛下肯赏我个一官半职，我自然乐意，即便不赏，我也不在乎。” “对你来说，那些个所谓的一官半职即便赏给你了，你也不见得能干些实事，你的心可不在京都，你无非就是想要在这京都中行事时有些底气而已。” 古小天竖起大拇指，赞叹道：“不愧是陛下，一眼就将我看穿了。” “少拍马屁，你就差把想法写在脸上了。” 古小天嘿嘿一笑，“这么说陛下您是同意了？” 老皇帝想了想，点点头，“可以，另一个呢？” 古小天摇摇头，“还有一个暂时未想好，等想好再提可不可以？” 老皇帝笑了笑，刚想要说出那句可以，但突然胸口传来一阵剧痛，紧接着便捂着胸咳嗽起来，直到咳出一摊污血，喷在地上。 郑德海连忙哎哟一声，想要上去搀扶。 却不料，老皇帝突然一伸手，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再次直起腰来，看着古小天，微笑道：“朕这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了，这五年之约不知朕还可不可以熬到那一天了。” 郑德海眼角已经有了泪花，小声啜泣安慰道：“陛下您乃真龙是也，苍天一定会保佑你的。” 老皇帝叹气道：“朕自己是什么情况，朕自己最清楚，德海，别哭了。” 郑德海立马停止啜泣，轻轻擦去眼角的泪花。 孙孤生看着地上的那摊污血，一脸担心，但到底还是没能迈出那一步，将头抬起来，或者安慰一句父亲。 老皇帝说道：“朕今日身体有些不适，便不在与你们多叙了，你们二人若是有空，可以去一趟宰相府。” 古小天也没问缘由，只是点头答应。 老皇帝缓缓转身，在郑德海的搀扶下走入帘后。 一直未抬头的孙孤生这才敢抬起头来，看着帘后的那道身影。 突然，帘后的老皇帝停住了脚步，只是轻声唤道：“孤生……” 孙孤生立马低头，“儿臣在。” “朕……很想你。” …… …… 走在去宰相府的路上，孙孤生的面色明显比之前要好了不少，最起码能抬起头走路了。 古小天啧啧道：“你们俩真不像是父子。” 孙孤生点点头，小声道：“只是出于愧疚。” 古小天扯了扯嘴角，“有什么好愧疚的，这世上哪有爹跟儿子过不去的？” 孙孤生停下脚步，转头望了一眼那座养心殿，呢喃道：“不一样，从我降生的那一刻起，我与他注定不会只是普通的父子这般简单，还牵连了很多东西。” 古小天感慨道：“在我眼里都一样，其实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你有这么一个爹。” 孙孤生默不作声。 …… …… 今日的宰相府有些不同寻常，以往的宰相府都是大门紧闭，不论是谁，哪怕是老皇帝亲自来了，这宰相府也不见得必须把门打开。 然而，今日的宰相府则是敞开着大门，好像是知道有人会来一样。 古小天见此清醒，乐道：“不愧是太子殿下，面儿就是大！” 之后，两人便迈入宰相府的门槛，一直在大门旁边站着的小厮见两人都进入宰相府后，立即上去将大门关紧。 不多时，便有一名下人朝着两人跑来，立马行礼道：“太子殿下，古少侠，李相已在后花园等着二位了。” 跟着下人前行，穿过一条长廊，古小天看了看这宰相府的中的风景，不像是京都会有的景色，反而充满了江南气息。 再次穿过长廊，临近后花园时，古小天望着一棵柳树，赞叹道：“不愧是宰相府，这江南的柳树在京都都这般有生气。” “这柳树我一直悉心照料，有生气也是应该的，若是哪一天没生气了，我这宰相的路也算是走到头了。” 不知何时，已经有人走到了古小天身边。 古小天连忙行礼道：“见过李相。” 一旁的孙孤生也跟着一同行礼。 李相轻轻一笑，摆手道：“在我的府邸里，没那么多礼节。” “见过你父亲了？”李相对着孙孤生问道。 孙孤生如实答道：“见过了。” 李相没来由的感慨起来，“我与他虽是皇与臣的关系，但我更愿意把他当作一个朋友，我想他也是如此想才对。到底还是老了，总是要离开这个人世间的，这江山你也看了，准备好接过它了吗？” 李相看向孙孤生，眼神意味深长。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