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行人继续赶路。 从东海一路往江南去,这一路的风景倒是不错。 此时正值多雨时节,恰逢江南是水乡,秋雨也是接连下了好几日,马车赶路本就图个安稳自在,故而古小天将脚步放慢了不少。这些日子也算难得的空闲,一路走来路过好几个小镇,皆是一片祥和之景,先前江南这边的事情都由樊妙处理,现在一看,那个虎了吧唧的大姐还真是有本事。镇民们又听闻古小天是天地盟来的人,自然是千恩万谢,好吃好喝供着,倒是滋润的过了好几日。 为此,萧银银还不满意的嘟囔道:「不是说江南妖人多吗?怎么走了一路,别说坏人了,连个土匪都没看见!」 古小天对此也只是笑笑,安慰萧银银别着急,总有让她杀妖人的时候。 牛奎平这几日的话也渐渐多了起来,不在是以前那个愣头愣脑的样子。 自然是有郝浩这个调节剂在,一路上跟牛奎平开着不少玩笑,甚至私下无人的时候,还经常跟牛奎平开开黄腔,说到了江南,他来请客,让牛奎平成长为真正的男人。 只是牛奎平毕竟年岁还小,对于这种话题是有些害羞,不过兴趣嘛,自然还是有的。 郝浩对此哈哈一笑,打趣道:「这点上,你比我那个师弟成熟多了。」 自后在行了没多少里地,便来到了此行的目的,江陵城。 一行人进了城后,安置好一切后,便在江陵城街道上逛了起来。 江南这一带过的是最为,或许是因为在此的妖人都尽数被剿灭的缘故,这里的烟火气也比其他地方要繁盛的多。 一上了街道,古小天便没闲着,拿着冷清秋的画像四处询问。 终于,在一个小摊前,一位摊主认了出来,回答道:「这位姑娘前些日子刚来过,别说那姑娘是生的真好看,我也远远的看了几眼,不过走的倒是挺着急的,像是要干什么大事情去。」 古小天问道:「她身边可还有别人?」 摊主仔细想了想,点头道:「有的有的,戴个黑斗笠,看不清面目,两人还就在那个小馆子前说了些什么,然后分头走了。」 说着,指了指街道头的那家小面馆。 古小天谢过后,来到了小面馆,问了一下店主以后,店主对于这个倒是没有什么印象,每天从这里穿流的人数,数不胜数,故而没有什么印象。 线索也就到此刻断掉了。 古小天倒是没有太气馁,最起码还抓住了一些蛛丝马迹。 还有冷清秋身旁的那个神秘人,又是何人? 分别了这些日子,冷清秋到底做了什么,这些还无从得知。 前脚刚离开面馆,古小天便遇见了一个老熟人。 「樊大姐!」古小天兴高采烈的上去打了个招呼。 这老熟人便是樊妙,樊妙听闻有人这样呼唤自己,回头一看,就见古小天笑眯眯的挥着手,她自然也是轻轻一笑,不过还是走过去,一巴掌就拍在古小天的脑袋上,「叫谁大姐呢?!」 古小天做出一副很痛的模样,嘿嘿笑道:「樊前辈,没想到你在这里。」 樊妙说道:「江南这一带本就归我管辖,倒是你,不去北荒怎么跑到江南来了?」 古小天便讲此行的目的一一道来。 樊妙听后连连点头,「知晓了,这些日子我会派人留意一下。」 说话间隙,萧银银便找了过来,见到樊妙便开始大呼小叫起来,兴高采烈的问道:「樊女侠,你曾经一把刀杀了一个寨的人,是不是真的?」 樊妙没搭理萧银银这茬,反而是转头问道:「这傻姑娘是谁?」 古小天尴尬道:「青灵洞萧掌门的女儿。」 樊妙冷哼一声,「萧卷云那个女儿奴,还能任由女儿出来乱跑,不会是被你小子拐来的吧?」 古小天连连摇头,直说冤枉。 萧银银还是一脸的兴奋,毕竟这是她的偶像,见到偶像了谁还能保持理智。 樊妙挥挥手,「回去等消息吧,若是我的人都查不到你师姐的踪迹,或许你师姐就不在江南了。」 古小天拱手道:「劳烦樊前辈了。」 在江陵城已经待了足足五日的时间,这些日子里,古小天并没有将鸡蛋装在同一个篮子里,自己也在巡查冷清秋的踪迹。 只是他一个人的力量相对薄弱,再加上并不是专业的探子,除了第一日进城问到的那些消息以外,这些日子也没在查出来什么有用的消息。 而樊妙那边,这五日并无半分音信。 原本古小天打算亲自登门拜访,后来觉得又不妥,这件事情人家又没有义务必须完成,再加上樊大姐那个脾气,要是在背后催她两句,毫无疑问她会当场把古小天骂的个狗血淋头。 为此,古小天也只剩下了慢慢等待。 好在这一日,樊妙终于是来了。 樊妙提着刀走进古小天的房间,将一张通缉令拍在了桌上。 古小天凑头过去看了一眼,微微张嘴,有些不敢置信。 这通缉令上的画像,赫然是自己的师姐,冷清秋。 樊妙坐在座椅上,翘着二郎腿道:「这通缉令是今日江陵城的官服才发布的,顺带一提,你看看悬赏金。」 古小天仔细看了一眼,师姐的通缉令悬赏金高达三万两。 当朝以来,发布了无数通缉令。 但寻常通缉令,悬赏金也不过百两银子,通常是那些强盗土匪之流,这个钱也只有江湖散修愿意赚。 在高一些的,不过一些头目首领之类的,也不过几千两。 而几万两的通缉令目前发布的数量都有做过统计,不过二十人。 而现在的冷清秋,就是第二十一人。 樊妙嘲讽道:「你这师姐还真有些本事,这三万两的悬赏金我看了都有些心动。」 古小天默然无语。 只是问道:「我师姐究竟是干了什么事情?」 樊妙乐道:「你还不知道?」 古小天摇摇头。 樊妙说道:「昨日江陵城的副城主的整个府邸都被图了个干净,包括那副城主最后都没能幸免,唯独有个小厮昨天晚上守夜偷懒了一会,留下条性命,根据那小厮说的,当时只有两个人,一个是带斗笠的黑衣人,另一个就是你这师姐。」 古小天惊愕不已。 他有些不敢置信。 师姐怎么会去杀江陵城的副城主? 樊妙继续说道:「这件事情已经不一样了,敢在我管辖的地盘上乱来,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古小天有些不太情愿道:「樊前辈,能不能……放我师姐一次,她或许有什么苦衷。」 樊妙冷眼看着古小天,轻声道:「苦衷?不管有多少苦衷,她到底还是杀了人。」 古小天知道自己不占着理。 这件事情,似乎已经板上钉钉了,师姐杀了副城主,无论怎么说,都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樊妙也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过在她的眼里,杀了人就是杀了人,不论是谁,都应当付出代价。 她向来不会卖面子给任何一个人,用她自己的话来说,即便是她老爹造反,她都照砍不误。 樊妙起身道:「这 些天我的人还会继续探查,只要她还在江南,她就跑不了。」 说完之后,樊妙不等古小天在求情,便推门离去。 门外,三双耳朵趴在墙边,樊妙一开门,这三人无一例外的都摔了一个屁股蹲,樊妙只是看了几眼,没有说什么。 萧银银问道:「樊女侠,你真的要抓那个冷师姐?」 樊妙点点头。 萧银银嘟嘴道:「可冷师姐应该是个好人,你不应该抓她。」 樊妙问道:「可她杀了人,难道我不应该抓?」 萧银银摇头道:「你又没亲眼看见,怎么知道人一定是她杀的?」 这话倒是问住了樊妙。 不过很快,樊妙就拿出通缉令道:「若她没杀人,莫不成这通缉令是假造的不成,有人还想故意栽赃陷害她?」 萧银银说道:「或许就是如此。」 樊妙冷哼一声。 真是荒唐。 到底还是个小姑娘,樊妙不在跟萧银银去理论什么,只是默默离开。 进了屋内,古小天就坐在座位上,揉着脑袋,似乎这则消息对于他来说,太过庞大,又或者说这个结果令他无法接受,故而犯了难。 郝浩下楼拿了两坛酒,回到屋中,默默的坐在古小天身边,将酒倒满,没有说一句话,只是咕咚咕咚的往嘴里灌酒。 一坛酒很快便见了底,郝浩似乎还没尽兴,直接让牛奎平在去取了几坛上来。 酒香满屋,很快郝浩脸上便范了红,打着酒嗝,却还是使劲摇摇脑袋,咕咚咕咚的灌酒。 古小天终于是看不下去了,将酒压下,「师兄别喝了。」 郝浩笑道:「师弟,知道我刚刚喝的是什么酒吗?」 「闷酒?」 「是送别酒。」 郝浩指着酒坛子,「第一坛是送师傅,第二坛是师姐,第三坛第四坛是你和我。」 古小天问道:「为何要喝这送别酒?」 郝浩目光望向窗外,呢喃道:「这一战比我想的还要快,早点喝了,也就没有遗憾了……师弟阿,路是自己选的,既然选择走上了这条路,就要做好准备才对。」 古小天却摇头道:「师兄,这里面一定有误会。」 郝浩苦笑道:「误会……即便是误会那又如何呢,师姐当晚出现在副城主的府邸里,就是有一万张嘴都说不清!」 郝浩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将剑跨在腰间,一摇一晃的走到房门口,突然回头道:「我要去和师姐做一个了解,你呢?」 江陵城往西二十里,有一间不起眼的小木屋。 冷清秋此时正冷着脸站在木屋前,质问着木屋里的人,「为什么要杀那么多人?」 木屋里的人此时正生着柴火,漫不经心道:「我若不杀了他们,怎么进去拿东西?」 冷清秋怒意道:「你答应过我!」 木屋里的人微微一笑,将煮着的东西盖上盖子,转头望向冷清秋,「我是答应过你少杀人,可没答应过你不杀人。」 冷清秋不在言语,只是默然转身,轻声道:「我现在要回去了。」 木屋里的人并没有阻拦,反倒是站起身来,走到门旁,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只是冷清秋的脚步始终在原地未动。 其实冷清秋也知道现在的处境。 那一晚,唯独活下来的小厮其实是她救下来的,但也正因如此,她才上了通缉令。 可这种事情,即便她说了,难道别人就一定要信吗? 木屋里的人笑道:「其实你也很清楚你现在的处境。」 冷清秋默然无语。 木屋里的人继续说道:「既然如此,还要继续走吗?」 冷清秋转身,突然出剑,将剑架在他的脖颈上。 木屋里的人神色平静,只是静静的注视着冷清秋。 两人就这样一个姿势保持了许久。 木屋里的人特意将脖颈靠近了几分,微笑道:「怎么?不敢下手?」 冷清秋咬牙道:「你认为我不敢?」 木屋里的人一笑置之。 「别逼我……」 「放下吧,你的心已经乱了。」 「我真的,会杀了你。」 木屋里的人只是微笑着摇头,轻轻往后走了几步,离开了这柄剑。 最终,冷清秋只是默默的放下了剑,抿了抿嘴,神情痛苦,只是捂着头缓缓蹲下身体,轻轻啜泣起来。 木屋里的人像个长辈一般,走到冷清秋身旁,拍了拍她的脑袋,缓缓道:「孩子……这个世道就是如此,有时候我也想选择做个好人,但天下不让我做好人,我便只能做恶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