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两人继续上路，在路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话，倒也算不上什么枯燥。 顾清枫不由得感慨道：「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这还是我第一次跟另一个一起走江湖。」 古小天咧嘴一笑，「师兄，为何非得让我跟你回天地盟？」 顾清枫摸摸鼻子，也没有保留，直言道：「一来是想让你去见见世面开开眼，二来则是保护你。」 「保护我？」 古小天有些不敢相信。 顾清枫似笑非笑道：「你不知道你这名声在外头传的有多响，你真以为那些个别有居心的人没有盯上你？」 古小天默然。 顾清枫大大咧咧的拍了拍古小天的肩膀，「你这天生霸体若落入敌人之手，难免会对你不利，也会对天下不利。」 「所以，我这一趟紧赶慢赶的来燕云，目的就是如此。」 古小天一怔，完全没有想过顾清枫来燕云的目的单单只是为了保护他。 「那如果我不在燕云，你还会来吗？」 顾清枫丝毫没有任何犹豫的摇头。 古小天有些震惊。 顾清枫没有在意，解释道：「如果能调出人手来，你真以为燕云会面临到当初那个局面？是真的人手不够用，这些全武会的近期有不少大动作，燕云能得以平息，有一半还是沾了你的光。」 古小天一路无话，自顾自的低头走路。 他现在还是没理解顾清枫的想法，如果不是他执意要去燕云，或许现在的燕云已经彻底沦陷了。 路过一间茶水铺子时，已正值晌午。 顾清枫要了两屉包子，分了一双筷子给古小天，见古小天低头不语，笑问道：「这是生了一路的气？」 古小天接过筷子摇摇头，「没生气，只是有些想不明白。」 等到包子端上了桌，顾清枫自顾自的夹了一个，一口咬掉半个包子，解释道：「师弟阿，很多事情不是光想办就能办的。」 古小天点点头，他也知道这个最简单的道理。 但到底还是少年胸怀大志，想要拯救天下苍生，于情于理上都有些过意不去。 吃完了两屉包子，顾清枫起身付钱，拍了拍还在座位上发呆的古小天，笑道：「这包子可香了，我又让店家打包了一屉，路上吃。」 古小天只是哦了一声，起身跟在顾清枫的身后。 兴许是看出古小天兴致不高，顾清枫在一路上跟古小天说了不少江湖趣事，古小天只是礼貌的笑了笑，但还是一脸的不悦。 直到顾清枫问道：「你想不想知道，求败之上还有什么境界？」 这是古小天所关心的，立刻来了兴致，问道：「什么境界？」 顾清枫微微一笑，在路边停住，随意的捡了个树枝，便蹲在地上边写边说了起来。 「寻常的那些境界你也都知道了，可到了求败境之上其实还有一重境界，但那也只是个传说。」 「那有人达到过吗？」 「自然是有的，如果没人达到过，我又怎么会知道？求败境之上，用那人的话来说，就是鬼神境，不论你是天地神仙还是地府的恶鬼，都要臣服在他的脚下。」 古小天点点头，似懂非懂的样子，询问道：「那师兄你达到过吗？」 顾清枫一屁股坐在地上，苦笑着摇头道：「我自然没有达到过，或许我这一辈子都不会达到了，但你还有希望。」 古小天疑惑的指了指自己，一脸的不可思议。 顾清枫却坚定的点头道：「对，就是你，我们每个人都会有瓶颈，哪怕是我也会有瓶颈，我 已经在这个境界停留太久了，很多次我都以为要摸到鬼神镜的门槛了，可结果永远是错过。」 说到此处，顾清枫脸上露出的大多是无奈的神情。 或许他也曾经渴望能达到鬼神镜，可一次又一次的失败，磨没了他最后一点兴致。 毕竟这种境界只在传说里，他也没见过有谁能达到，到最后会不经怀疑，这境界到底是不是真实存在的。 但古小天的出现，让顾清枫又看到了希望。 他觉得，自己这师弟或许真能达到鬼神镜。 之后的路，顾清枫没有选择在步行，去马厮买了两匹马以后，和古小天两人一起骑马同行。 顾清枫这一路上已经试探出了古小天到底想要的是什么，自然也不会在花费什么功夫。 哪怕是骑马行进，到达天地盟驻地也是要花费一些时间的。 路上除了吃穿住行以外，顾清枫还会有意无意的传授古小天一些剑道。 不得不说，顾清枫的剑道造诣放在当今八荒，若他称第二，绝没有人敢称第一。 古小天感悟颇深，又加之有剑藏在神海之中，修为可以说是一日千里。 随着一日一日的修炼，古小天的境界已经突破至吹雪境中期。 顾清枫有些感叹。 这小师弟修炼的速度比当初的他还要快不少。 夜晚时分。 顾清枫站在大树杈上，随意的摆动着飞剑。 这是他对古小天的「魔鬼」特训。 顾清枫许诺，只要古小天能撑下十招，便答应他一个要求。 一开始，古小天极其不适宜，往往一招就被打的躺在地上。 这还是顾清枫留了手的，如果是真的战场杀敌，古小天早已经变为一具尸体了。 这让古小天不由的佩服起自己的大师兄，实在是太强了！ 经历完了一轮魔鬼特训的古小天，坐在树杈下不断喘气，自己费了千辛万苦，终于是能躲开顾清枫的第一剑了。 但除开能躲过的第一剑以外，第二剑他完全无从应对。 顾清枫慷慨大方的递上来一壶水，看着有些失落的古小天，笑道：「两天的时间能接下我的第一剑，你绝对是世间仅有了。」 古小天郁闷的低着头。 师兄的话说是这么说，但怎么看都像是安慰自己。 坐在树杈下，顾清枫看着郁闷的古小天，有些感慨道：「你倒还真是和我当年一模一样。」 古小天抬眼看了看顾清枫，苦笑道：「师兄别在笑我了。」 顾清枫一把搂过古小天，「真没笑话你，或者我应该换个说法，你比当年的我，还要强上不少。」 古小天被夸的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子，但还是傻呼呼的询问道：「此话当真？」 顾清枫哈哈一笑，一个劲的点头。 古小天看着顾清枫怀中的那把飞剑，问道：「师兄，你这把飞剑叫什么名字？」 顾清枫淡然道：「斩仙。」 古小天大呼一声。 好一个霸气的名字。 继而，顾清枫泛起一阵苦笑，「名字虽然霸气，但到头来一个仙人也没被我斩过。」 「你很想斩一个仙人？」 古小天有些不解。 许多武者的最终梦想就是突破自身束缚，成为仙人，怎么到了顾清枫这里，要反其道而行之？ 顾清枫点点头，「自然是想的，仙人有仙人的规矩，但我们人间也应该有我们人间的规 矩。」 古小天默默地听着。 这好像还是除了赵琦行以外，第二个不想成仙的人。 只是顾清枫和赵琦行有一点不同。 赵琦行或许是已经看穿了天机，所以才不想成仙，而且紫云剑仙也说过，他早晚会成仙。 顾清枫则是铁了心的不想成仙，甚至想斩死一两个仙人。 顾清枫笑问道：「是不是觉得我这个志向很奇怪。」 古小天赔着笑脸尴尬道：「是有点奇怪。」 顾清枫自顾自道：「其实说破大天了，每个人的志向都不同，只是有许多人为了能成仙，已经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我就想着，成仙真有那么好么？到时候我斩两个神仙，让世人都看看，仙人也不过如此，也是会死在剑下的，估计那时候天下能太平些。」 说完，顾清枫眼神意味深长的望向天空。 古小天听着顾清枫的志向，心底里有些开始佩服起自己的大师兄起来。 顾清枫站起身来，拍了拍屁股上的泥土，挥挥手，「走吧，今天就练到这，明天还要赶路。」 回去的路上，古小天思索着顾清枫刚刚那番话语，最终还是没忍住，问道：「师兄，若是有朝一日，天门出现在我面前了，你说我是登还是不登？」 顾清枫有些哭笑不得，这师弟是不是理解错了什么？ 是不是真的以为，他若是成了仙，我还真能斩了他不成？ 「师弟，成仙未必不见得是件坏事，但同时要做好许多心里准备。」 「什么准备？」 顾清枫伸手在空中胡乱的比划着，「你想，成了仙后，大概就是永生了，你会见到生老病死，见到最亲近的人离开你，到那时候，你要面临的就是孤独，一种绝对的孤独。」 古小天默然。 顾清枫只管自己继续讲道：「成了仙，或许可以俯瞰天下了，可在这之后呢？你会看到生你养你的地方，慢慢的被改变，不在是你熟悉的样子，那样活着还有意思吗？」 古小天摇摇头，这个问题他现在也回答不了。 「但只要你想好了，能接受这种孤独，接受这种改变，你成仙也不过是一件顺手推舟的事情。师兄倒是没有说成仙不好，你想做什么便去做什么，天若真塌下来，我还能帮你顶一会。」 回到客栈里，古小天想着顾清枫的话语，一时间想不出一条最正确的道路。 或许世间本就无两全其美的方法。 只是从头到尾，一路走来，自己不管做出什么决定，都会有人在背后支持他，甚至会帮他扫除一切障碍。 古小天自己都已经察觉到了，有不少人将希望寄予在他的身上。 想到此处，古小天的困意袭来，缓缓闭上了双眼。 梦中，他站在天下最高处，俯瞰着众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