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朗一早就起身洗漱,连同才三岁的儿子王肃都穿戴整齐,以示郑重。 如果刘备不肯明确态度,效忠朝廷,他就立刻起程,离开郯县,免受池鱼之灾。 他不想和袁绍扯上任何关系。 得知刘备亲自登门,王朗很满意。别的不说,至少刘备的态度还是诚恳的。 双方一见面,刘备就义正辞严地表明了态度。不论王朗是否肯屈尊相助,他绝不会向袁绍屈服,一定会奋战到底,为朝廷尽忠。 王朗哈哈一笑。“久闻燕赵多慷慨悲歌之士,果不其然。使君兵力虽少,意气不衰,难怪陈元龙视你为英雄,愿意为你而战。” 刘备连忙谦虚了几句。 他和陈登的私人关系不错,但要说陈登视他为主,愿意为他而战,只怕还是客气居多。陈登背后站着下邳陈氏家族,首先要考虑家族的利益,不可能因为他们之间的私人关系而冒险的。 “听说景兴恩师是故太尉弘农杨公伯献?” “正是。”王朗一声叹息。“当然蒙先师不弃,收纳门下,教我读书做人。点点滴滴,至今难忘。我虽愚笨,学术不能承先师百一,道德更不敢望先师顶背,却不敢违背先师教导,为不忠不孝之人。” “弘农杨氏与汝南袁氏俱为四世三公之门,却一个为国尽忠,一个包藏祸心,真是令人唏嘘。” “不然。”王朗摇摇手,严肃地说道:“袁绍虽是汝南袁氏子弟,但他只是婢生子,并非嫡子,不能代表汝南袁氏。袁绍不臣,只是他个人的事,与汝南袁氏无关。” 刘备有些诧异。王朗亲口否认袁绍的家主身份,这可不是一件小事。以王朗的影响力,这是有可能影响整个徐州士林看法的。“那……谁才能代表汝南袁氏?总不会是袁公路吧?” “袁公路虽纨绔,大节不亏,又是故司空袁逢嫡子,如何不能代表汝南袁氏?” 刘备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果然是时势弄人。这才几年时间?两年前还被孔融视为冢中枯骨的袁术居然被王朗认为大节不亏,是名正言顺的汝南袁氏家主。这话要是传到袁绍耳中,袁绍怕不是要气得吐血。 麋竺说是对,大汉天命未绝,朝廷中兴有望,效忠朝廷是大势所趋。袁绍再强,终究也只是梦幻一场。梦醒之后,只剩绝望和耻辱。 从这一点上来看,早早就将女儿、女婿送到行在的袁术的确是个聪明人,抢在很多人之前就看到了这一点,而且行事决绝,一点也不拖泥带水。 相比之下,袁绍就有些犹豫了。 在心中将袁绍、袁术比较了一番后,刘备更加坚定了决心。 他拱手道:“景兴高见,令我茅塞顿开。我虽有心与徐州共存亡,但袁绍势大,我兵微将寡,还望景兴助我一臂之力,筹措钱粮,招募将士,与袁绍决战。” 銆愯璇嗗崄骞寸殑鑰佷功鍙嬬粰鎴戞帹鑽愮殑杩戒功app锛屽挭鍜槄璇伙紒鐪熺壒涔堝ソ鐢紝寮杞︺佺潯鍓嶉兘闈犺繖涓湕璇诲惉涔墦鍙戞椂闂达紝杩欓噷鍙互涓嬭浇銆p “这是自然。”王朗抚着胡须,从容说道:“不知使君有何成计,不妨说出来,共相商讨。” 刘备向麋竺使了个眼色。 麋竺会意,拱手道:“欲守徐州,首在钱粮与兵。我虽不才,愿变卖家产,倾囊相助,招募将士。只是仓促之间,怕是没人接手。” 王朗眉心微蹙,欢喜的同时,又有些为难。 麋竺是东海巨富,家产自然不少。但他家紧临大海,远在朐县。对做生意的人来说,麋家庄园很值钱。对不做生意的人来说,麋家庄园就太偏了。急切之间,的确很难卖出满意的价格。 就算他出面,也很难找到合适的买家。 “子仲毁家纡难,忠义难得,但东海义士岂只有子仲?”王朗从容说道:“昨日我曾问你,为何最后见你,现在可以告诉你答案了。” 麋竺心头一松,拱手施礼。 王朗说道:“我见了那么多人,告诉了他们天下大势,也问了他们的心意,并向他们转告了张子布、张子纲的决定。他们都愿意效忠朝廷,只待使君一声令下,要粮有粮,要人有人。” 刘备心中一动,随即大喜。 这还真是意外之喜。 张昭、张纮都是徐州名士,张昭还是彭城人,他的影响力,刘备每天都能感受到。这两个人现在是孙策的谋士,他们支持朝廷,那孙策肯定也向朝廷效忠了。 怪不得孙策放了王朗,而王朗又能如此及时的回到东海。 看来赵云之计暂时可以不用了。有王朗出面,得到东海大族的支持,钱粮充足,何必冒险。 他当然知道,徐州大族不会白帮忙,肯定会向朝廷要求回报。但那是朝廷要考虑的事,不是他要考虑的。他只要守住徐州,恢复宗籍,将来是不是还在徐州都说不定。 “那就振托景兴了。”刘备拱手致意。 双方统一了意见,约定由王朗见面,约郯县的几个大族家主,明日一起去州牧府议事。 刘备起身告辞,再三致谢,最后又送上了由骑士带来的刘和书信。 得知刘和到了行在,王朗非常高兴。 郯县是刘虞、刘和的乡梓,刘虞也是郯县甚至整个东海官职最高的名士。刘和做出这样的决定,对东海来说,显然是个好消息。此战过后,东海人大量入仕,以刘和为首的东海人在朝堂上的影响力更大。 亲自将刘备送到门外,看着刘备登车远去,王朗回到屋里,取出刘和的书信细谈。 书信还没看完,王朗脸上的笑意就不见了,眉心蹙成了川字。 正忙着将打包好的行囊解开的杨氏见王朗脸色不对,关心的问道:“夫君,怎么了?” 王朗抖了抖手中的书信,欲言又止,只得耐着性子,继续读。 刘和的信很长,内容很多,而且说得有些隐晦,让他深感不安,一时竟不知如何向妻子解释。 杨氏拿起王朗已经读完的部分,摸了摸纸张,突然说道:“这是弘农王夫人所造的纸吧?” 王朗一愣。“什么弘农王夫人?” 杨氏笑了。“夫君有所不知,我这一路走来,听不少人说过,弘农王夫人唐氏在河东建纸坊,造新纸,又建书坊,印行书籍,又快又好。更难得的是,她那纸坊、书坊里不论是主事的,还是做活的,大半是女子,与天子身边的女军并称奇观。” 王朗眉头皱得更紧。“女子抛头露面,不是贫贱之人,便是羌胡蛮夷,有何可喜?” “呵呵。”杨氏忍不住撇了撇嘴。“夫君这话可就说错了。女军固然多是羌胡蛮夷,弘农王夫人的纸坊、书坊里却不乏山东高门,她们都是当年被西凉军掳走的苦命人。若非天子华阴一战,斩杀李傕,她们迟早会成为西凉军的口中之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