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然拎着枪一路狂奔。 行人纷纷闪避。 一名身材高大的印捕忽然冲了出来,喝道:“站住!” 为了便于执法,外籍巡捕都会学几句简单实用的中文,例如,站住、不许动、再跑就开枪了之类的话。 陶然心里一惊,巡逻队已经过去了,这家伙从哪冒出来的? 印捕今天闹肚子,他把步枪交给同伴,自己跑去附近的公用厕所方便。 从厕所出来,刚好遇到陶然。 情急之下,陶然也顾不了许多,举枪扣动扳机。 咔哒! 撞针击入空空的枪膛。 没子弹了! 刚刚在江户面馆一共开了五枪。 而这支枪里只有五颗子弹。 陶然毫不停顿,抡起空枪朝印捕砸了过去。 啪! 正中印捕的鼻梁骨。 南部式手枪差不多有一公斤重。 一公斤的铁砸在脸上,那可不是闹着玩的,印捕被砸的头昏脑涨,疼的哇哇乱叫,鼻梁骨也塌了,鲜血如泉涌一般顺着鼻孔窜了出来。 陶然趁机夺路而逃。 他心里也在庆幸,幸亏这名印捕没带枪。 一口气跑进巷子里,骑上脚踏车朝苏州河方向猛蹬。 事先他已经想好了退路。 刺杀一名少佐军官,这可不是小事,到时候日本人肯定会大肆搜捕。 若是返回申江公寓,等于把危险带给了许延麟。 还不如就近到船老大那里躲一躲,等风声过了再回去也不迟。 所以,陶然才会留言三两天回去。 …… 二十分钟后。 在苏州河相对僻静的河段,陶然把脚踏车沉入河底。 这么做的目的,是避免留下追踪线索。 车是从慕尔堂偷来的,脚踏车都有车牌号,一查就知道是哪里的车。 虽说陶然这段时间从未离开过申江公寓,但是也不能保证就没人见过他。 就比如舞女娜娜。 作为一名特工,都会考虑到这些细节。 上海很大,只要不留下明显的线索,不管是日本人还是巡捕房,都不可能对整个租界展开大搜捕。 更何况,山口少佐也并没有死。 …… 夜色下的苏州河波光粼粼。 外白渡桥上,守桥的巡捕挎着李恩菲尔德步枪往来巡视。 苏州河上的渔船都已靠岸,密密麻麻,绵延数里,至少有上百条渔船。 陶然沿着堤岸来回走了几趟,最后在一条渔船前停了下来。 这是由驳船改装的渔船,相比较周围的小渔船,简直就是一个庞然大物。 陶然捡了一块小石子朝渔船扔了过去。 咣当一声,石子砸在船舱上沿。 过了一会,船老大从船舱出来,举着马灯四处照了照。 看到岸上是陶然,船老大立刻搭上了跳板。 上了船,还没等陶然开口说话,就被船老大一把拽进了船舱。 船舱分上下两层,船老大夫妇住在上层。 下层主要是用来堆放杂物。 陶然之前就住在下层。 船老大婆娘在里间问道:“谁呀?” 陶然回了一句:“阿姨,是我。小陶。” 女人嘟囔着:“说走就走,连个招呼都不打,小陶,我跟你讲清楚哦,工钱我们是不会给的……” 船老大呵斥道:“说够了没有!” 女人顿时没了动静。 船老大示意陶然坐下。 陶然解释着说道:“我这几天临时有事……” 船老大截口说道:“你跟我说实话,你到底是干啥的?” “我不都说过了嘛,我到上海投亲,亲戚不晓得搬到哪里去了,所以才来船上帮工……老大,出什么事了吗?” 陶然故作不解的问道。 船老大眉头紧锁,说道:“前些天,来了几个日本人,到处打听外乡人的情况,后来就找到了船上,带他们来的是一个日本巡捕,我也不敢乱讲,就把你的事情跟他们说了。其中一个领头的跟我说,你要是回来了,要立刻向巡捕房报告。小陶,我也不问你是干啥的,只是,你不该回来啊……” 陶然心里暗暗吃惊。 想不到日本人竟然查到了船上。 看起来,今后更要格外小心了。 他想了想,说道:“老大,你再让我住一晚,明天一早我就走,保证不给你惹麻烦。” 船老大点点头:“行。那你就住下吧。” …… 此刻,江户面馆内。 山口少佐已经被送往医院。 刚刚赶来的涩谷英明正在询问情况。 “之前,有谁见过那个人吗?” “没有。” “额、好像来过一次……” “记不太清了……” “中尉阁下,您也知道,餐馆人来人往的……” 门外传来急刹车声。 一辆黑色小轿车停在面馆门前。 车门一开,一身男装的南田云子下了车,迈步进了面馆。 涩谷英明赶忙快步迎上前。 南田云子四处看了看,板着脸说道:“涩谷中尉,你不应该在这里,而是应该在追捕凶手的路上!” 涩谷英明恭声说道:“南田课长,巡捕房已经在各个路口设卡盘查……” “我们日本人自己的事情,不能全指望外人,明白吗?” “明白!” “巡捕房既然设置了路卡,估计行凶者应该不会走的太远,他很可能就藏在附近!” “是。我马上带人搜捕。” “去吧。” 涩谷英明带着手下匆匆离去。 那支南部式手枪已经被送去特高课物证组。 枪号还在,很容易就能查到枪的来源。 这倒不是许延麟疏忽大意,而是没有必要擦去枪号。 这支枪本身就见不得光,只要被查获,有没有枪号的性质都一样。 其实,在看到枪的时候,南田云子就已经隐约猜到,这支南部式手枪很可能就是那个被杀军曹遗落的配枪。 案发情况极为相似,都是针对日本军人的袭击。 只不过,两次事件有一处不同。 第一次有两个凶手,而这一次却只有一个。 对这一点,包括那名倒霉的印捕在内,很多目击者都能够证实。 如果行凶者有同伙接应,就不会连枪都不要了,用来当做脱身的暗器。 这也间接推翻了南田云子的假设。 如果是有组织的反抗分子所为,不太可能只派一个人行刺。 难道说,真的只是简单的仇日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