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里,陈向宏正在写小镇的规划报告,龙展突然急匆匆地跑进来,一脸焦急之色,对陈向宏说道:“陈总,大事不好了,外面来了一群人,自称是辉煌纺织厂的工人。他们说,要来找你要个说法。” “找我要个说法?” 陈向宏抬起头来,有些不解地问道:“找我要什么说法?不是都已经合理合法地给出安置条件了吗?”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是他还是放下手中的纸笔,起身说道:“走吧,先出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走出自己的办公室,果然看到前面篮球场上站了一群人,看起来都很愤怒的样子。 这些人看到陈向宏出来,原本还在相互交谈的他们,立刻把矛头指向了陈向宏。 一个生得五大三粗的壮汉,暴躁地指着陈向宏说道:“姓陈的,你凭什么让人关停辉煌纺织厂?” 陈向宏面带微笑,不慌不忙,双手虚空抬起,微微往下压,笑容满面地说道:“各位,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啊。纺织厂的存在,和附近的建筑风格存在冲突,为了乌镇的旅游产业发展,必须拆除,我希望大家能够冷静看待这件事。” 对于陈向宏的解释,这些人并不买账。 “我冷静你大爷啊。” “你把我工作搞没了,然后要我冷静?” “要不要我把你揍一顿你冷静冷静?” 下岗这个事情,可不是谁都能够接受的,虽然陈向宏给出了解决方案,但是未来的事情哪有现在确定的事情踏实呢? 冒险精神可不是每个人都有的,现在这些工人在纺织厂上着班,有工资,自然不愿意接受说什么等乌镇的旅游业起来之后在镇子里开商店搞服务业。 万一这吹得天花乱坠的旅游业你没搞起来呢? 有人大叫道:“姓陈的,我警告你,让上面取消拆除纺织厂的决定,要不然我天天上你家闹去。” 马上有人附和说:“就是,不让我们上班,我也不让你有好日子过!” “陈向宏你个生儿子没屁眼的……” 眼见着这些人说得越来越难听,不要说陈向宏了,就连站在陈向宏旁边的龙展脸色都非常不好看。 但是面对这些乡民,陈向宏又不能发脾气,只好耐着性子解释说:“纺织厂的效益本来就不好,与其这样半死不活的耗着,不如拆掉,等乌镇的旅游产业发展起来,大家不用担心赚不到钱。” 然而,陈向宏的话根本就没人相信。 “又跟我来这一套,妈的骗谁呢在这里。” “就是啊,还等旅游业发展起来,这破地方发展旅游?哪个傻逼会来这里?看什么?看这发霉的木头房子还是这条臭水沟?” “兄弟们,别信他在这里吹,现在说得天花乱坠,最后拆了工厂,大家还不是要没了收入?” “对……” 眼看着这些人根本没法沟通,陈向宏只能放弃,他很清楚现在说什么其实都没用,只有等到事情做起来了,他们看到了成效,才会相信。 所以为什么普通人赚不到大钱?就是因为赚大钱的机会都给到他们的眼睛上面了,他们还瞻前顾后犹豫不决,最后错失良机。 财富永远只奖励有勇气的人。 看到陈向宏打算离开,这些人的怒火更甚。 “这老小子要潜逃。” “妈的给老子站住。” “姓陈的,今天不给我一个说法,信不信老子直接把你这砸了?” “不怕,他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咱们要给他点颜色瞧瞧!” “对。” 陈向宏回到办公室,却也是气得不行,郁闷地对龙展说:“这些人怎么就这么顽固呢?放着给他们发财的机会他们都不要,宁愿守着那每个月几百块钱的死工资。问题是这厂子迟早都是要倒闭的啊,现在搞纺织都是机械化了,人工一点优势都没有。” 龙展无奈地说道:“没读过书呗,见识少呗,还能是什么?书读得越少就越固执,这是没得说的。”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所以说想要在农村搞点产业为什么难呢? 难点就在这里。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虽然这话有些绝对,但是实际上还是非常有道理的。 大家口口声声痛恨什么周扒皮,但是如果当他们有可能去争取这部分利益的时候,他们比周扒皮还周扒皮。 就在陈向宏跟龙展两个人躲在办公室里面各自忙活的时候,一股恶臭却突然从窗户飘进来,继而便是从窗户泼进来的污秽之物。 “我靠,这是什么?” “好臭……” 陈向宏跟龙展两个人顿时变了脸色,一看地上和墙壁上的东西,马上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赶紧从后门跑了出来。 绕到前面的操场,果然看到有人不知道从哪里挑来了两担大粪,几个人正泼得不亦乐乎。 “呕……” 浓郁的臭味弥漫开来,陈向宏只感觉到无比反胃,直接扭头干呕起来。 “快走。” 龙展拉着他就要走。 结果还没走出去两步,一台车到了门口停下,陆逸明一行人从车上下来。 虞佳忆眉头紧锁,捂着鼻子说道:“啊,怎么这么臭?” 紧接着,他们几个人就看到了可能是此生难忘的一个画面。 一群人,在操场上,正对着房子泼粪。 红红的砖墙,挂满了浅黄色跟灰褐色的散发着浓烈氨气味道的东西。 “呕……” “呕……” “我刚吃了饭……呕……” 陆逸明、虞佳忆、李易文都忍不住肚子里面翻江倒海,弯着腰开始大吐特吐。 “走走走,我们出去说。” 一行人匆匆忙忙离开,到远处的一家茶楼落脚。 折腾了好一会儿,陆逸明他们几个人才勉强把那震撼的画面从脑袋里面抛出去。 李易文皱着眉头说:“陈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陈向宏一脸歉意地说道:“真是对不住,这些人都是辉煌纺织厂的职工,为辉煌纺织厂关停的事情而来的。他们说关停辉煌纺织厂他们就没活路了,我说了帮助他们就业,他们不听,就成那样了。” 他看到陆逸明的脸色不对,又赶紧保证说:“陆总你请放心,这件事我会妥善解决的,绝对不会影响我改造乌镇的计划。” 陆逸明对陈向宏的觉悟也是非常佩服的。 要是一般人,今天这种千夫所指的阵仗,怎么都该怕了吧! 但陈向宏没有,很显然这是一个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狠角色,居然这都能顶着压力继续推进计划。 难怪能够把乌镇给做起来,管中窥豹可见一斑啊。 陆逸明微微一笑,说道:“陈总,你的能力我肯定是相信的,要不然我也不会把钱投给你。虽然我赚钱挺容易的,但是也不能乱花不是。” 小小的凡尔赛一下,听得旁边的李易文都忍不住直翻白眼。 不过,对于陈向宏这种排除万难也要坚定自己的信念的人,李易文也开始重视起来。 正所谓事在人为,又有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任何事情成功与否的关键,其实都是人。 本来今天陆逸明他们是想过来询问一下进度,考察考察的,结果遇到这样的事情,也就只能作罢了。 在茶楼里面喝茶聊天,逗留了半个小时,陆逸明他们就走了。 走出茶楼,李易文钦佩地对陆逸明说:“还是表弟你的眼光毒啊,这样一匹千里马都被你给发现了。” 陆逸明笑着问道:“怎么,你也觉得他的计划能成?” 李易文说:“就他这态度这觉悟,做什么事不能成功?而且就算这个项目最后失败了,单单投资他这个人,五千万也值了。” 陆逸明点头:“没错,投资这种事,投的从来不是项目,而是人。” 正说话的功夫,突然之间,一群人手里拿着铁锹锄头冲了过来,把陆逸明他们团团围住。 赵铁柱见势最快,赶紧挡在陆逸明的面前。 李易文微微一愣,诧异地说道:“怎么回事啊?什么造型啊?非常六加七啊?” “卧槽,他们手里没粪吧?” 陆逸明都被刚才那一幕搞出心理阴影了。 别管有没有洁癖,那种场面实在是过于震撼,确实不是一般人能够接受的。 难怪古时候攻城战到最后会直接往城墙上面泼粪来阻止敌人,这妥妥的就是法术伤害啊,一般人都过不了那个心理关。 这群人跑到陆逸明的面前,一个个都是面露凶相,其中一个人大声问道:“你们谁是陈向宏?” “陈向宏?” 陆逸明马上回过神来,这些人应该是跟泼粪的那些人一样的诉求,只不过估计没见过陈向宏。 他马上回答说:“我不认识啊,我姓陆,这位是我表哥,他姓李,这是我的朋友,她姓虞,我们都是外地人,过这边来玩的。” 这人明显不信,把陆逸明上下打量了一番,嗤声道:“来旅游?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你特么骗谁呢?” 他旁边一个年纪稍大的人走上前来,说道:“陈向宏是个中年人,这几人看着挺年轻的,应该不是。” 听这人这么说,之前那人这才轻哼一声,说:“赶紧滚一边去。” “好嘞,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再见。” 陆逸明笑着说了一句,然后准备脚底抹油。 可就在这个时候,毫不知情的陈向宏带着龙展走了出来,朝陆逸明挥了挥手,大声喊道:“陆总,我有个新的想法想跟你聊聊……” 陆逸明:“……” 赵铁柱:“……” 虞佳忆:“……” 众壮汉:“……” 陈向宏这才看到门口这么多人,而且所有的人目光都聚焦在他的身上。 他顿时蛋疼无比。 那个认识陈向宏的满脸横肉的胖子一看到陈向宏,立刻就红了眼珠子,大喝一声:“卧槽,陈向宏!” “抓住陈向宏!” “还有他们,他们也是和陈向宏一伙的!” 壮汉怒视陆逸明,他感觉自己刚才被耍了,现在很生气,胸腔里仿佛着火了一般。 陆逸明无奈地问赵铁柱:“这么多人你搞得定吗?” 赵铁柱一瞪眼,说:“老板,我是退伍老兵,不是退伍超人。” 陆逸明不由得挠了挠头,说:“也是,武功再高也怕菜刀。那怎么办?” 赵铁柱直接拦腰抱起穿高跟鞋的虞佳忆,大叫道:“怎么办?跑啊。” 陆逸明跟李易文听了这话,顿时也是虎躯一震,跟着赵铁柱扭头就跑。 虽然车子就在旁边,但是很显然现在是没时间上车的,只能先把这些人甩开再说。 那被陆逸明耍了的壮汉见陆逸明他们要跑,顿时怒火中烧,指着陆逸明说:“别让他们跑了,赶紧追。他们有女人,绝对跑不快。” 十几个人乌央乌央地扛着铁锹锄头,大呼小叫地朝陆逸明他们跑过来。 李易文骂道:“妈呀,这些人是不是有毛病啊?都找到李向红了,还不放过我们。” 陆逸明说道:“他们的思维你揣摩不明白的,赶紧跑吧,慢了肯定挨揍。” 好在赵铁柱退伍不褪色,为了当好保镖还坚持锻炼,所以体能非常好,再加上虞佳忆体重不过八九十斤,赵铁柱就算是抱着她,速度也不算慢。 一时间,原本安静的小县城,突然激起了一阵喧嚣,几个人在前面跑,一群人在后面追,走街串巷,鸡飞狗跳,好不热闹。 跑了好一会儿的时间,在赵铁柱的带领之下,暂时甩掉了后面的人,躲在一座角落的破房子里。 那些人在周围找了一圈,没找到陆逸明他们,便回去了。 又过了一个多小时,陆逸明他们回到了之前的地方,发现这些人已经走了,这才松了一口气。 不过,陈向宏跟龙展两个人也不在这里了,也不知道是跑掉了还是被那些人给带走了。 李易文吐槽道:“这里的民风也太彪悍了,动不动就抄家伙,在这里搞旅游真的合适吗?我们到底是来投资还是来投胎的啊?这特么也太刺激了!” 陆逸明说:“先上车离开这里。” 大家上了车,赵铁柱开着车离开。在确定安全之后,陆逸明这才说道:“这次的事情闹得有点大,几百号工人失业可不是开玩笑的,看看陈向宏怎么把事情摆平吧。” 这些事情肯定也是在原本的时空里面陈向宏经历过的,既然在原来的那个时空都能够搞定,那在这个时空肯定也能够搞定,陆逸明对于这一点并不担心。 三天后,脸色有些憔悴,但精神却不错的陈向宏出现在陆逸明和李易文的面前。 “陆总,李总,之前让二位受惊了,这事都赖我没处理好。” 陆逸明看着他这模样就知道,这几天他过得并不怎么样,当即笑着说道:“没事,穷山恶水出刁民嘛,都是这样的。他们就算是把我们抓了,也顶多就是嘴巴上面占点便宜,难道还能打我们不成?” 李易文问陈向宏:“把抗议的人摆平没有?这事儿继续这么闹下去,旅游项目可就没法搞了。” 这种集体事件还是很敏感的,尤其是一些涉及到拆迁的工程项目。 李易文可不想因为这种事而手上沾血,毕竟未来资本赚钱的方式有很多,没必要因为一个项目就脏了手,坏了名声。 陈向宏连忙保证说:“事情已经圆满解决,其实都是误会,也怪我没注意到当地的舆情,事情没有妥善处理,有些过于急躁了。” 陆逸明问道:“你是怎么处理的?” 陈向宏说:“辉煌纺织厂工人丢了饭碗,所以才会过来找我要个说法。所以我后来仔细想了下,就去找镇里沟通,也和纺织厂的工人们沟通过了,答应为他们在工厂拆迁之后,提供就业岗位,这事儿我们白纸黑字签了合同,工人们也都接受了。” 说白了就是,之前的这些工人拿工资得过且过惯了,现在工厂没了,让他们在旅游区里面经商,他们觉得有风险,没有保底收入,就不同意。现在陈向宏跟他们签合同,实际上还是干那些活,但是却还是领工资过日子,多出来的收入跟他们没有任何关系。 这其实是老百姓普遍的一种心态。你跟他们说以后会赚大钱他们一定不同意,他们宁愿现在就拿固定的收益,哪怕是很低也乐意。就是不想担风险,一点风险都不想担。 然而,整天说资本家黑心,剥削老百姓,说自己累死累活还没钱的,大概率其实也是他们。 这就是一件很搞笑的事情了。 只有那些胆子大的,敢于接纳新鲜事物并且积极迎接挑战的,才会在一次又一次的洗牌之中积累自己的实力,不断从一个阶层跨越到另一个阶层。 这还是对他们的勇气的奖励。 不得不说,陈向宏确实是有本事的人,这么几天的事情就把问题给解决了。陆逸明好奇地问道:“你有那么多岗位可以提供?” 陈向宏有些得意地说道:“那这就涉及到我之前原本想跟你说的那个新的想法了。” “说说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