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鞅听到这话,不由一阵惊骇,并是立刻起身果断拒绝道: “不可!此事断然不可!” 董安于却也是立刻跟进,并是急切道: “苌弘老先生既能以师尊之名,替子明先生是扛下了罪责!安于也愿效法苌老先生,替主公挡下此番恶名!” “至于安于,既已筑成晋阳,便已是不辱使命。安于愿为此事,以成全主公之大功!” 赵鞅却依旧是正色言道: “不可!阏于乃是我赵氏的功臣,我赵鞅虽偶使小诈,却也算得是光明磊落!阏于此举,岂不是要陷我于不义?此事休要再提,至于晋侯这边,本卿自会想办法处置,不劳你动得这一番心思!” 董安于却还想再言,但话到了嘴边又无法说出口。 因为他知道,赵鞅为人极为固执,绝不会轻易被他说动,所以他如今再言也是无用。于是,他只得是应声道: “诺!” 董安于退下后,回到自己的官邸,在屋是呆坐了许久。 思索一番后,最终还是决意提笔写道: 安于自幼受赵氏恩惠,只因不忿邯郸所为,竟让赵氏惨遭大乱,甚至还因此而牵连了子明先生和苌老先生,此皆安于之罪也! 既我死之而晋国宁,赵氏定,余将焉用生?人谁不死,吾死莫矣!』 董安于写完之后,犹豫片刻,死后却亦是毅然悬梁自尽而亡…… 待到赵鞅知晓此事,便犹如是晴天霹雳一般!一时间甚至是不敢相信,等赶到董安于官邸,见其尸身,才知这一切竟都是真的! 赵鞅跪下,一边轻抚着董安于的尸身,一边不禁是失声痛哭道: “阏于,阏于啊……” 李然也是立刻闻询赶来,在看了董安于留下的绝笔信之后,李然也是陷入了一阵深思之中。 赵鞅在一旁,很快便是从悲伤中走出,在安顿好董安于的灵堂之后,和李然是来到了后厅见面。 李然先是不由暗叹一声: “将军……没想到阏于看似儒懦,竟也是如此任义豪迈……” 赵鞅也颇为感觉到无奈,只言道: “确实是有些过于突然了。昨天他来找我,便是是如此做。当时我执意不肯,谁知……他竟然……哎,阏于!阏于啊!” 赵鞅又是一阵捶胸顿足,伤心欲绝,李然触景感怀,也是不由潸然动容。 李然知道,这一切,其实都是暗行众在从中捣鬼。 他当然也想过荀跞可能在事后不会让赵氏如此顺遂,但是他也还真的没有想到,暗行众竟会如此迅速的来找到荀跞。 而由于暗行众的直接介入,显然是让荀跞的这一铲除赵氏的计划是大大提前了。 而且,既然暗行众已经有所行动,那也就变相的说,如今赵氏所需要面对的,就绝不仅仅是一场晋国的内乱了。他和赵鞅要一起面对的,将是整个藏匿于天下各处的暗行众! 苌弘在周王室那边替李然“顶罪”。董安于则是替赵氏“顶罪”,再加上有天下士人纷纷为苌弘鸣不平。如此一来,赵鞅和李然的罪责自然也就减轻了许多。 李然微微平复了一下心情,又是继续道: “将军,我们如今需得尽早赶回绛城!荀跞那边,将军还是要与他处好关系,由其主内,将军则可攘外。荀跞虽然是一个心腹大患,但是将军眼下的危难,依旧是在外而不在内!” 李然也是从悲伤中走出,他深知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更不是提报仇的时候。 赵鞅看到李然神态坚定起来,也是擦了擦眼泪,拱手道: “先生所言甚是,一切都听先生的。” 李然又是微微点了点头,二人一齐又来到了灵堂,是一起替董安于守灵。 而李然也在其灵前,心中默默是立下了重誓: “我李然今日便在阏于灵前起誓,李某必助赵氏匡正天下!以告慰阏于你,与家师的在天之灵!” …… 又过得数日,在董安于的葬礼之上,赵鞅却又破天荒的是将其牌位直接迎奉入了自家的太庙之中,并以此来表达他们赵氏对于董安于的礼重。 而董安于,作为赵氏的家臣,却最终得以入得赵氏的太庙之中,可谓门庭光耀,荣光无比了。 在解决了善后之事后,李然与赵鞅终于是一起回到了绛城。 而赵鞅入绛的第一件事,却并非是面见国君,而是先去见了荀跞。 荀跞表面上倒依旧是十分的热情,一听是赵鞅前来,便立刻是出府相迎。并是用双手执住赵鞅的两条胳膊说道: “哎呀!赵大夫你可算是回来了,晋阳一战,可真的是令人称奇啊!听闻你是以一族之力,力挫中行、范氏以及邯郸之师的合围,赵大夫果然是善战呐!” 赵鞅看着眼前的荀跞,心里却多少也有些不快,但也还是赔笑道: “也是多亏了荀大人,此事若无荀大夫从中斡旋,我赵氏又岂能幸免?荀氏虽是居于绛城中,但所谓‘势在四方,要在中央’,荀大人才是功劳甚大!” 荀跞闻言,却是笑道: “岂敢岂敢,这一切既都是我们此前便早已约定好的,本卿也只不过是按照计划行事罢了。” 这时,赵鞅且突然是提了一句道: “对了,据说范皋夷和梁婴父二人……” 荀跞闻言,却是不由眉目一挑,笑呵呵的说道: “他们二人,眼下也算是身居高位了,但是……他二人毕竟是名不副实。他二人究竟能否身居六卿之位……我以为这个其实还需得再商议一番才行啊!” 赵鞅一听,知道荀跞其实是已经中了李然之前所设下的离间之计,但他此刻却依旧是不动声色的回道: “哦?荀大夫难道如今亦是有了别的想法?” 荀跞一边点头,一边是拉着赵鞅是入得内屋,并是说道: “确是有那么一点,其实……如今朝堂之上,也正如志父之前信中所言,只留得四卿,便也已是足够了!” 赵鞅本来就有这个想法,但是表面上却是隐而不发,只装作是与自己毫无关系一般的回道: “只是……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之前荀大人既已经许了他们,却总不能食言吧?” 荀跞闻言,却是一脸的满不在乎,并甚是不屑的回道: “嗨!这有何难?梁婴父不过便是本卿一句话的事,谅他也不敢造次!至于范皋夷……范吉射眼下还在朝歌蠢蠢欲动,而范皋夷却想要继承其位而为六卿,这难道不是痴人说梦?” 赵鞅心中窃喜,却表情依旧不动声色: “呵呵,荀大人所言倒也有几分道理。如今朝歌叛乱尚未解决,而范、中行二人皆以我赵鞅为死敌,鞅愿率我赵氏之师前去平叛!大人只管在绛城坐镇,至于撤二卿之事,大人可自行便宜行事即可,鞅定是无不应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