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安于却是自嘲一笑，并叹息道： “安于自是放心的，只是对方如今乃是困兽之师，势必全力以赴，而且敌众我寡，又岂能不令人担忧？……” 众人一番言语说完，便是又紧张的观察起战况。 董安于在一旁是看得心惊胆战，但见李然却始终是面色如常，神情自若。 董安于见了，也是不由言道： “先生果然是见过大阵仗的，临如此大敌还能如此泰然自若，此等胆识，实是令人敬佩不已啊！” 李然闻言，却只是浅笑一声： “呵呵，倒也无他，只是司空见惯，经历得多了罢了。” 言语间，城楼下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来，原来这城门在之前的战役中，曾经是被破过一次，虽然只豁开了一个小口，而且也已经修补完善，但这时在一番冲车的撞击下，却再次是被破裂开来。 听到下面的动静，阳虎却也并不慌乱。他当即命人从瓮城布置防御。 当初，董安于营建晋阳之时，为了能够避嫌，晋阳城外所建造的外城其实并不十分高大，只是以卿大夫的最高规格来建。 同时，在这外城之中，却又是别有洞天。 这晋阳的瓮城，竟是要比外城墙还要高大几分，而且箭簇极为充分。 中行氏的军队好不容易破开了外城，刚一进入瓮城，迎面而来的，却又是一阵流矢齐射！冲在最前面的人，顿是被射成了刺猬。 而且，瓮城内地势狭小，也不易展开，那些人见前进不得，便只能不得已是又退了出去。 城门虽破，却无人敢再进入，籍秦看到如此情形，便命督战上前斩杀了几个胆怯退缩者，然后大呼道： “入城登楼者，赏千户侯！胆怯退缩者，杀无赦！” 威逼和利诱之下，那些将士也知退无可退，唯有奋勇上前。 于是，他们又再一次折返，并是冒死冲进了瓮城。而攀登城楼的，也是前赴后继，以至于后来范蠡都忍不住手持长矛，跑到城楼边，挑落了好几个即将登上来的敌人。 伴随着瓮城内的敌人也越来越多，瓮城的城门也即将招架不住。而当他们好不容易将瓮城的城门打开后，谁知挡在其面前的竟又是一道城墙！ 这正是董安于特意建造的鸳鸯阵，在进入了城墙和瓮城之后，却又是一道坚固异常的城墙。 这时，瓮城内又开始了新一轮的火攻。 热油和滚木落入瓮城内，一时又是死伤无数。 战斗持续了整整六个时辰，从白天一直打到天黑。一时晋阳内外，尸骸如山，血流成河。 纵是这样，中行寅也依旧是没有鸣金收兵，甚至是命人打着火把，继续作战。 但如此一来，他们这些手持火把的，却反倒是成为活靶子。 城楼上的弓箭手纷纷射箭，那些举着火把的士兵倒地，火把落得一地，有些更是引燃了停滞在一旁的战车。 …… 中行寅在中军大营，得到了前线的战报，也是不由心急如焚： “这晋阳到底是准备了多少箭矢？为何是用之不尽？” 高强说道： “这一战很显然乃是赵鞅蓄谋已久，从杀邯郸赵午开始，便是他的阴谋！看来……他确是暗中备下了不少物资！” 中行寅叹息道： “千杀的赵鞅……” 高强不好明说，只道： “这赵鞅年纪虽轻，但是如今身边得有高人指点，做事条例清晰，行事诡谲……赵鞅自知如果贸然扩军，则必为世人所知。但是他若只是修建晋阳城，这就让人无从知晓了。” 范吉射这时说道： “我们上得赵鞅如此大当！现在，韩不信和魏侈只怕已经也快到了……” 这随口的一句话，却让中行寅不由感到有些害怕。 不过斥候此时还没有消息传来，赵稷言道： “不管是否上当，他杀害先父乃是事实，先父之仇又岂能不报？” 中行寅瞥了一眼赵稷，没有吱声，其身侧的赵阳也是暗叹一声，现在局势对他们极其不利，中行寅甚至已经知道，大势已去。 中行寅望着久攻不下的晋阳城，他左思右想，却也不甘心就此放弃。 “命籍秦加紧进攻，若是天亮之前不拿下晋阳，让他提头来见！” 当即有人去传递帅令，赵稷说道： “舅公，稷愿亲自上阵杀敌！” 中行寅却是挥了挥手。 “罢了，你上去又有何用？还是在此静候消息吧！” 随后，他又转过头来，低声是对高强说道： “高强，明日一早若籍秦还是攻不下晋阳城，我们便就此撤走，你现在就去安排一下！” 高强听得这话，可谓是又悲又喜。 悲的是，他在晋国中行氏尽心尽力，本想着能在这里颐享天年的，却没有想到到头来竟又要迎来一场惨败。 喜的是，中行寅终于是回心转意，他非常清楚，如果中行氏一意孤行在这里死磕，那他们这些人只怕都将凶多吉少。而现在谋划退路，则至少能够让在场的所有人都能暂保一条性命。 高强领命而去。 中行寅望其背影，也是长叹一气。 他其实心中非常明白，如今横在他面前的这一座晋阳城，大概率是啃不下来的了。 但是，即便如此，他却依旧不肯就此放弃。事到如今，他却依旧是抱有着一丝幻想，他还要再设这最后一局！ 只见他把赵稷是给唤上前来，并是在其耳边亦是低语几句。赵稷听完，先是不由一怔，但随即又是默默点了点头，起身过后，便是悄然退出了营外…… …… 攻城依然在继续，籍秦得到帅令，更是加紧命人死命攻城，丝毫不敢懈怠。 其实，城楼上的人又何尝不疲惫？更何况在这一场旷日持久的攻城战中，对于双方而言，也更是将帅之间的意志对决。 李然一直陪着赵鞅，并是聚精会神的观察着，眼看敌人越逼越近，赵鞅言道： “先生还是先回城内吧……” 李然却依旧是面带微笑，并摇了摇头： “呵呵，不急。待到这一战结束，日后有的是机会休息！” 正说话间，敌人后方又陡然是传来一阵冲杀声。 众人瑶瑶望去，仿佛是有一队人马是直接杀入了敌营之中。 赵鞅一看之下，不由得大喜： “看来是韩不信他们到了！既如此，我们也出兵夹击对方吧！” 李然却一把拦住赵鞅。 “将军，万不可轻举妄动！” 赵鞅不解道： “不信他们既然已经杀到，我们若不前去接应，岂不要白白贻误战机？” 李然再向远处望去，并是一阵急道： “将军不可，这恐是中行寅的诱敌之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