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堂后池，陈金凤照常上班跟厨房的八婆们说着胡同里，老佟家扒灰事情最新的紧张。 李贵也不坐在办公室了，端着大茶缸子坐在食堂的门口，一边喝水一边纳凉。 “这该死的天哟，太闷了，什么时候下点雨凉快凉快！” 大栓蹲在李贵的身旁，抽着烟：“舅，八分钱的经济烟您抽么！” 李贵现在长脾气了，已经很久不抽最便宜的经济烟了。 “抽，你小子孝敬老子的，老子当然得抽！” 李贵这段时间抽惯了大前门，现在回头抽八分钱一包的经济烟，喉咙发痒，忍不住咳嗦几声。 “你多努努力，回头让红军再教你几道家常菜，到时候我跟范主任提一提，让你做大锅饭的师傅，工资也能提一级！” 李贵满意的看着大栓：“你是个稳重憨厚的，不用操心，不想二栓太让人费心了，等你媳妇生了，你涨了工资日子也好过一些。” 大栓嘿嘿一笑：“谢谢舅。” “谢啥！”李贵宠溺的拍了大栓脑袋一下：“都是一家人。” “二栓最近也不来家里了，他媳妇怎么样了？” 说道自己兄弟，大栓也直挠头皮：“嗨，弟媳妇还是生不出来，俩人天天吵架！” 大栓沉吟了一会儿，低着头，闷声道：“二栓要离婚，我娘没吱声！” 李贵明白，自己姐姐这是默许了。 这是冯家的事李贵没法进言，在这个社会女人生不出孩子来挺可悲的。 李红军到了食堂门口，看到李贵跟大栓笑道：“哟呵，这爷俩这么闲！” 李贵：“厨房里跟蒸笼似的，你抓紧去把领导小灶给做了，也出来凉快着吧。” “这都八月份了，这怪天这么还这么惹呢！” 李红军话落，又道：“我进去用白菜拌个凉菜，你们坐着吧。” 到了厨房李红军用白菜帮子切成丝，地豆丝过油炸，粉条子泡软，因为没有粉丝只能用粉条替代，用糖醋，盐，滴了几滴香油，拌了一个可口的凉菜。 出了一身汗的李红军转身又出了厨房，来到外面坐在水泥台上有气无力的抽着烟。 下午陈金凤去百货大楼买了一床新被褥，晚上下班的时候给赵家送去。 没过两日，赵队长再次进城，这次他来是给想把赵楷的婚事定下来。 陈金凤登上了女方的家门，说了这件事，女方对赵楷也满意，就这样俩家约在一起，女方公公婆婆都是爽快人，就把婚事定在了周日。 这离周日就剩五天的时间了，虽然时间紧任务重，但小两口结婚婚房已经准备好了，三十六条腿的家具也托人加紧赶工，赵楷也请了假去登记，就差办喜事入洞房了。 陈金凤看的眼热，也不知是谁给她出了个馊主意，大中午的陈金凤跑回家。 陈金凤回到家里，抱着自己的大孙女。 “媛媛，奶奶想告诉你一个秘密。” 小媛媛搂着陈金凤的脖子，仰着小脸：“奶奶，是什么秘密呀！” 陈金凤心里稍稍犹豫，便开口：“其实媛媛的妈妈回来了。” 小媛媛一楞，妈妈这个陌生的词汇她已经很少提起了，她才三岁半而已，还是个孩子，孩子是健忘了的，以往要妈妈的时候家里人都糊弄媛媛，妈妈出远门了，久而久之，媛媛渐渐就把妈妈给忘在脑后了。 “奶奶，我妈妈在哪呢？” “小美姑姑就是你妈妈！” 小媛媛突然猛烈的摇头：“坏奶奶，小美姑姑才不是我妈妈！” 小媛媛哭喊着，她还小不懂事，但似乎明白什么一般，嘴里一直嚷嚷着不是妈妈。 陈金凤以为小孩子好糊弄呢，此时她骑虎难下了，也只能硬着头皮骗孩子了。 “宝贝别哭了，哭的奶奶心都碎了。” “小美姑姑是你妈妈，你妈妈她出远门回来了！” “她回来之后怕你生气，怕你不理她，所以才不敢跟咱们的媛媛相认的！” 陈金凤继续道：“你想想，奶奶就你爸爸一个儿子，你姑姑一个女儿，哪来的其他孩子？” “小美姑姑不是奶奶生的孩子，凭什么在咱家吃住呀！” 小媛媛还是不信：“我不听，我不听！” 捂着耳朵的小媛媛喊道：“我要问爸爸！” 陈金凤抱起孙女：“好，咱们去问爸爸！” “爸爸承认了，以后咱们媛媛也是有妈妈的孩子了！” 陈金凤私自做的决定，家里只有冯小美知道，她躲在屋外听着小媛媛的哭喊声，揪着一颗心不知如何是好。 明知舅妈这么做是不对的，但她没有阻拦因为她不想再等下去了，同时也怕李红军因心疼媛媛迁怒自己。 陈金凤抱着小媛媛出来的时候，小媛媛看到她竟然扭过头去，连招呼都没打。 这让她悬着的心更加不知如何是好了。 “小美你看家，我回厂里一趟。” 陈金凤抱着小媛媛坐上了人力三轮车，直径来到厂里。 “红军，你出来一下！” “宝贝，怎么跟着奶奶来厂里了？” 李红军接过闺女，高高举国头顶。 平常要是举高高小媛媛早就兴奋的咯咯咯的笑起来了。 今天的小媛媛有点反常。 李红军仔细一看，闺女脸上有泪痕，眼睛也红肿着。 “妈，媛媛怎么了？” 陈金凤一边眨着眼睛，给他使眼色，一边道：“我告诉媛媛她妈妈回来了，她不信，偏要来问你！” “啥？” 李红军懵了，暗道：妈您见鬼了？媛媛的妈妈不早就难产遇难了吗？ 看着陈金凤也没发烧啊，大白天说什么糊涂话。 “爸爸，爸爸，你告诉媛媛，小美姑姑是不是媛媛的妈妈？” “奶奶说小美姑姑是媛媛的妈妈！” 陈金凤看着一脸震惊的儿子，又道：“小美不就是她的妈妈嘛，因为工作的原因出了远门，回来后怕媛媛不认她，所以咱们才没敢告诉媛媛！” “现在媛媛跟她妈妈相处的这么好，我们该让她们母女相认了！” 李红军脑瓜子哄得一声，整个人呆滞了。 恰巧此时，小媛媛泪眼婆娑，声音嘶哑的问他：“爸爸，小美姑姑是媛媛的妈妈吗？” 李红军喉结蠕动，几次想张嘴告诉闺女，冯小美不是你的妈妈，他不想欺骗孩子，他怕孩子长大了后会怨他。 但陈金凤用能杀死人的眼神望着他，张着嘴无声的威胁他，此时此刻，他若是点头认了，小媛媛还小不懂事就会把冯小美当做妈妈。 一瞬间，李红军心思百转。 只要大家瞒得死死的不告诉小媛媛真相，或许真的能瞒一辈子，小媛媛也会有妈妈了，不再是别人口中没妈的孩子了。 “媛媛，小美姑姑的确是你的妈妈！” “奶奶没有骗你。” 小媛媛哭的很伤心，李红军问她为什么哭，小媛媛哽咽着回答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好伤心，好想哭。 怎么哄都哄不住，小媛媛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看着闺女委屈的样子，李红军把小媛媛交给了李贵，让他把孩子先抱走。 他第一次对陈金凤发火：“妈，你看看，孩子都哭成什么样了！” “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 陈金凤似乎也意识到连自己的错误，但还是嘴硬：“吼什么吼，我还不是为了你好？” “您是为了我好吗？” “您是为了抱孙子！” 陈金凤哑口无言，看到孙女这个样子她也心疼，心里恨死了给自己出主意的老姐妹。 “妈，您是我妈，我不好说您什么，这事就这样吧！” “但，媛媛是我的心头肉，以后不管为了什么，您都不能再伤害她，否则，您别怪我跟您急，不认您！” 李红军这话有些狠了，可也是因为陈金凤的确做的过火了。 因为心里惦记闺女，李红军急三火四的回到食堂去找孩子了。 食堂办公室里，李贵对着他好言相劝：“红军，这事别怪你妈，也得理解她不是，她也是为了你好！” “我们的确是着急要孙子，我跟你妈都老了，再等几年你就是给我们生了孙子，我们也抱不动了。” “爸，我理解你们，但媛媛是无辜的啊，她这么小怎知这件事不会给她心灵上造成什么恶劣的影响？” 李红军心里乱糟糟的，也不想继续聊下去了。 “算了，不说了。” “我带着媛媛出去散散心，厨房有什么事您照应一下吧！” 李红军抱着哭累的闺女准备离开厂里，恰巧遇见了开车回来的谢秘书。 看着闷闷不乐的闺女，李红军就动了借车的心思。 转身就抱着闺女去了厂长办公室。 “厂长！” “红军来了，你来的正好，我还想找你呢！” 李红军打算跟厂长借车带闺女出去兜风，但见厂长这样说暂时就没开口。 “厂长有事您说话。” 厂长一招手：“来，坐下说。” “这是你闺女吧，小孩子真可爱！” “媛媛，说谢谢厂长伯伯！” 小媛媛声音沙哑很有礼貌的谢谢了厂长的夸奖。 “这孩子怎么了？” “嗨，没事，刚哭过。” 别人要是带孩子来厂里，厂长早就发火了，这就是李红军厂长才没说什么。 “肥肠你还会不会其他的做法？” “厂长，肥肠的做法可好多种呢！” 厂长用手指点着办公桌：“这样吧，看你今天这样也没心思干活了，明天我让谢秘书给你那点新鲜的肥肠，各种做法你都做一道！” “要用心啊，我家长辈要去北戴河避暑，我想着你明天是不是去他家里给他做一餐饭，他可是念叨你做的菜好几次了。” “还有你做的的小咸菜，也都吃完了，再做点让他带走，现在没有你的咸菜早上长辈他都不喝粥。” “厂长，保证完成任务，您看着准备食材就成！” 李红军不好意是的搓搓手：“厂长，有点小事麻烦您。” “我想借厂里的吉普车用一下午！” “搞得这么正式，我还以为什么大事呢！” 厂长笑着指指他：“去找谢秘书拿钥匙吧，今天我值夜班正好用不上车。” “好嘞，厂长那我先走了！” 李红军这也算光明正大的翘班了。 “谢秘书，车钥匙！” “刚跟厂长说过了，我借用一下。” 谢秘书笑着把车钥匙递给他：“慢点开。” 李红军拿了钥匙还不忘到食堂找到大栓，让大栓立即回乡下给他拿回来一些腌咸菜的小土豆，黄瓜扭······ “大栓，现在就走，尽量早点回来，这次着急用。” “我现在就回去！” 打算把围裙摘掉，擦了擦手就要去找李贵借自行车。 “别骑车了，走我送你回去。” 李红军想着正好带小媛媛去水库边上玩，开车兜兜风。 三个人先回家，李红军准备好钓鱼的工具，还有装蛤蜊的麻袋，还有给小媛媛装小鱼的罐头瓶子。 大栓媳妇听说要回去还有车，就动心了，也要跟着一起回娘家瞧瞧。 这都怀孕几个月了，李红军真心不想带着她。 一行四人，因为有孕妇李红军只能慢慢开。 小媛媛坐在小汽车里，情绪明显好一些了。 东张西望的看着外面，窗户吹进来的暖风把她的头发吹得凌乱不堪。 “爸爸，爸爸，你看大老鼠！” “媛媛，那是小松鼠！” “松鼠跟老鼠是有区别的······” 先把大栓跟他媳妇放在了村口，小汽车引来在地里干活人们的注目，瞧见大栓跟周梅下车，不少人都眼目嫉妒的看着周家人。 周父也没想到闺女，女婿能座小汽车回来，太给长脸了。 周家人扔下出头，连忙跑到车前扶着大肚婆周梅：“你说你大着个肚子折腾球。” 看到开车的是李红军，周父就要拉着红军去家里。 “叔，家里就先不去了，我带着闺女四处转转，你们先回去吧我晚点过去。” “行，晚上来家里吃饭啊！” 周父也没多纠缠，城里人来乡下看啥都新奇，肯定要玩一玩的。 李红军发动了车子，带着小媛媛朝着水库行驶。 大栓跟着丈人一家回去后。 “爹，娘，家里自留地还有小土豆，黄瓜扭什么的吧？” 周父：“有，怎么你还要？” 大栓点点头：“嗯！” 周父带着大栓去挖土豆去了，李红军带着小媛媛来到了水库边上。 不少孩子因为天热跑到河里，小媛媛看到了也想下去玩耍。 “媛媛，这可不行，你不会游泳，会被淹的。” “爸爸，你会不会游泳？” 呃······ “算会吧！” 李红军只会狗刨，对游泳没天赋的他就连狗刨都学了好久。 父女俩沿着河床走了许久，找了个每人的地方，李红军挖了蚯蚓，刷了鱼竿后，就带着闺女挖蛤蜊。 玩累了，就带着闺女在水边用罐头瓶子给她捉蝌蚪，小媛媛想要用手碰一下蝌蚪，但她不敢。 伸手手指又缩回去，看的李红军在一旁直乐。 “爸爸，小蝌蚪会不会咬我？” 看着天真的女儿，李红军的心都要融化了。 “不会，小蝌蚪不咬人的！” 李红军忽然想起小蝌蚪找妈妈的小故事，抱着小媛媛给她讲了一遍。 这时候，鱼儿咬竿了。 父女俩玩耍了许久，天斗要黑了才结束。 小媛媛也恢复到了之前的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