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世祖正文卷第六十一章私塾绍武三十一年的冬天比以往来的更快,让人猝不及防。 从承德返京不久,皇十七子曹王朱存栉与皇十九子虢王二人,就被皇帝召见。 二人裹着裘衣,顶着风雪,心中带着疑惑,但却又有些了解,颤巍巍而来。 “父皇!” 二人拱手而立。 朱谊汐点点头,叹道:“如今倒是适合你们之藩了。” 言罢,二人头心头一凛。 “老规矩,抓阄!” 说着两个纸团就印入眼帘:“一个在拉达克,也就是西藏的西北部,喜马拉雅山另一侧,与印度相邻。” “另一国在旧港的杞国附近,也是个好去处!” 二人心头无奈。 一个在西南地区,尽是苦寒贫瘠之地;一个在南洋,满眼就是雨水和树木。 说不上好与坏,半斤八两。 一通抓阄,曹王在拉达克,虢王在南洋苏门答腊岛。 兄弟二人满脸严肃,心头一震。 “甚好,明年就去之藩吧!” 皇帝挥了挥衣袖,二王只能心不甘情不愿而去, 这是惯例了。 见其走了,朱谊汐从屏风上又划去了两个人名。 四十多个儿子,真是让人头疼。 曹王、虢王并肩而行,脚步迟缓。 “十七哥,咱们什么时候离京?” “起码得三年后了!”曹王抖擞了下:“国相经营三年,咱们正好趁这三年招募文臣武将,以备将来!” “这是惯例了!” 三年的准备期,让年轻的虢王松了口气。 二王马车驶离了皇宫,出了京城,抵达了东河县。 京城,尤其是内城地形狭隘,王公贵族极多,以至于找不到符合王府规制的地方。 即使王府缩水到了三十亩,也施展不开。 故而早在数年前,朝廷就有计划的将王府建在了通州与京城之间的东河县,形成了特色的王府大街。 偌大的王府街,一次性建造了十五座王府,从而让年满十二岁的皇子们搬出皇宫,一起聚居。 待到他们离开北京之藩时,府邸又会成为弟弟们的藩邸了,不会轻易被浪费。 宽阔的街道,首尾都有巡警总厅的人在巡逻,看顾。 “殿下!” 两个穿着紧身皂服,腰间别着木棍的巡警,见到是亲王马车,立马让开了鹿角。 言罢,一旁的人还拿起薄册,记录起车马进入的时间。 这是为了看顾亲王们的行径,免得其十二岁出宫就被放纵,成了纨绔子弟,到时候可就不好就藩了。 “偌大的京城,也不过寥寥两三万巡警,咱们这就有十人。” 掀开车帘,虢王叹了口气:“十七哥,这日子可真是过得难受。” “没把人放在房门口就不错了!”曹王随口道:“安心吧,习惯就好!” 二人刚回府不久,朝廷就指派了王傅过来,特地教导其为君之道。 “申商之术为鉴,贞观之说可参,资治通鉴可读……” 实际上,皇子们幼年读书较多,儒家经典几乎都了解了,只有商君书,资治通鉴,群书治要,帝范等帝王通读的政治书,才是专门有老师讲解。 政治这玩意,光靠读是没用的,得要名师教导才行。 前明时,藩王们能通读四书五经就算是不错了,政治书根本就无法涉及。 年关将近时,京城传来噩耗:前首辅赵舒病危。 此次病危,来得极其迅猛。 先是人摔倒而中风,再是瘫痪,口齿不清,短短两三日时间,就让这位前首辅喘气多,吸气少了。 朱谊汐闻之,亲自过府探望,见后者只能咿咿呀呀地喊着,话都说不出口,一时间感慨万千。 但没得办法,这就是天命。 昔日绍武初期内阁成员,张慎言、王应熊,吕大器等,都已经病逝多年,赵舒一走,算是拉开了开国功臣们凋零画卷。 紧接着,前首辅堵胤锡,也在老家传来病危的消息。 这让京城气氛立马就肃穆起来。 就在冬至日前一天,赵舒病逝在国公府,享年七十四岁。 皇帝大恸,赠其为东海王,谥号文贞,为第二等谥号,并且赏赐金银万块治丧,命其子袭爵。 又过了几日,年节前,江苏传来消息,堵胤锡病逝,享年七十六岁。 皇帝亲赐谥号文成,赏赐五千块治桑,并封赏其子为宜兴子。 转眼间,时间就来到了绍武三十二年。 皇帝在玉泉山渡日,就连正旦大朝也是在玉泉山,使得京城反而空荡了许多。 显然其心情并不太舒服。 而对于安庆桐城的张家来说,去年却是个喜庆年份。 家主张英在去年升任山东布政使司参政,迈入到了从三品的官阶,成了名副其实的高官。 紧接着只要跨越一步,那就是一省大员,威风八面。 丈夫在外为家族光耀门楣,张姚氏心生欢喜,但同时又不免头疼起来。 她与丈夫张英虽然成婚早,但是子嗣艰难,长子在三十左右而出。 接下来,二子在三十五岁出,三子两年前才生下。 如今轮到她操心的,莫过于次子张廷玉的读书事宜了。 幼儿开蒙,须不早不晚,五岁是正合适的年纪,但对于张姚氏来说,选择却是有些困难了。 首先,自然是她父亲姚家的私塾,那里环境舒适,距离又近。 但桐城最好的私塾,莫过于方家私塾。 方家家主方以智在秦学中名声极大,乃是江南派的代表人物,更是做到了江西巡抚的位置致仕。 如今其人在家钻研学问,教授子弟。可谓是名震一方。 不得以,张姚氏问起了家中的堂兄张克佑。 张克佑与张英同一祖父,其父张秉文官至山东布政使,在崇祯年间誓死守城,身死城亡,受到士林的推崇。 后来张克佑在绍武元年考中进士,一路升官至河南巡抚,前两年因为母亲病逝,回家守孝二十七个月,至今还在孝期。 五十出头的张克佑精神矍铄,孝期中仍旧不忘看书,得知弟媳的困惑,他捋了捋胡须道: “若非吾在孝期,倒是可以给廷玉开蒙。” “不过,若是要治学,一府之中,非方家莫属了。” “还望兄长解惑!”张姚氏也是读过书的,对此颇有几分不解。 “你姚家文学倒是不错,但却是旧时的八股文,陈旧之气甚多,而廷玉自幼聪慧,岂能让其磨了灵气?” 张克佑轻笑道:“方家鹿起公乃秦学泰斗,江南派学习徒孙众多,朝廷之上更是有不少官员在其中,江南两省三地,多少举子信其说?” “童子试考八股,乡试和会试可是考秦学呢!” 这下,张姚氏被说服,遣子送往了方家私塾。 张廷玉懵懂中感觉这个年过得好快,突然就要去读书了。 五岁的他,早就在家中被母亲教导识字,背诗,已经识得数百字了。 坐着四轮马车,打扮齐整的他,就来到了方家。 刚至门口,就听到了朗朗读书声。 与他一同抵达的儒童,也有近百人。 不过并不是所有人都会被录取的,因为私塾的地方有限,太过于愚笨的都难进入。 “识得多少字?” “三百多字!” “会背诗吗?” “会,登鹳雀楼,唐,王之涣……” “好了!” 张廷玉大声朗读着,轻易地就获得了录用。 而在他后面的小家伙,则没那么幸运了,只识得几个字,诗也没学。 “抱歉,您的孩子还是去社学吧!” 这番话,彻底让那对父子失望了。 张廷玉懵懂的知道,身边这个与他一般大小的男孩,将不会与他一起读书。 马车上,他忍不住问道:“娘,为什么我能进私塾,别的孩子不能?” “因为廷玉聪明啊!”张姚氏摸着儿子的小脑袋,笑着说道:“廷玉都会背二十首诗了呢!” “是的!”张廷玉挺起小胸膛,骄傲道:“唐诗三百首,我要全部背下来!” 另一边,寒酸的父子则牵着手,离开了方家私塾。 “爹,他问的我都不会!” 小孩子哭丧着脸,鼻涕冒泡。 “我都没背过诗,也没认过字,那十几个字还是家里的对联上的……” “没事!”年轻的父亲穿着洗得发白的衣衫,笑着说道:“咱们不去方家私塾也能读书!” 话虽然说着,但他却满心的无奈。 谁家孩子五六岁,还没开蒙就识字数百,熟背唐诗宋词的? 这简直是太为难穷人家的孩子了! 带儿子回到家,父亲也没歇着,而是带着束脩,来到了县里的社学。 按照绍武新制,凡一乡,必设一社学,县里供给钱粮给教师,年禄与三老相等,一年十石米,十块钱,免除徭役。 不准他们擅自向学生征收课金、鸡米、酒食。 县城中,则以千户为限,每一千户设立一社学。 这与元朝、明初不同,其规定五十家设一学,那种不切实际的想法根本就无法实现,而绍武新政则易于实现。 社学是官学,与私塾不同,社学对于生源并无要求,只要十四以下的都可以入学,而且每年只会收取两条腊肉充当束脩即可。 也正是因为如此廉价,所以让社学的教育水平不高。 充当教师的,基本是童生出身,秀才都很少,只会四书五经,时文一类的,思想保守陈旧。 而在私塾,可是秀才打底,举人、进士不乏其人,致仕后的地方大员也有不少。 这些宝贵的科举经验,为官经验,可是社学一辈子也学不到的。 私塾,就是私人开办的学校,用与家族子弟的读书,能透条缝出来给外人,就已经算不错了。 其私塾又分为三种。 一种是个别富贵人家的私塾,则是教馆;二是地方、宗族捐助钱财、学田,聘师设塾以教贫寒子弟,称村塾、族塾。 三为塾师私人设馆收费教授生徒的,称门馆、家塾、学馆、书屋。 在几千年来,私塾与官学互相结合,才让文化不断根。 故而,不到万不得已,没人愿意到社学来,但却又不得不往。 只有这里不挑人了! 穷人,除非靠着真切的聪明才能脱颖而出,普通人只能溟然众人。 在民间,往往三代人的努力才会出一个读书人。 但只要出个秀才,家里就能翻身;出个举人,受益三代。 出个进士,整个家族都会受益三代人。 读书费银钱,故而村塾、族塾较多,希冀子孙出息,捐赠了许多土地、白银,也就在民间有了公产:学田。 所以在农村,很多是举族之力供养读书人,当官后,其再反过来照顾姻亲族人。 贪污不绝,就有这部分的原因。 “绝对不行!”男人叹着气,看着社学中学龄不一,嬉笑打闹的学子们,一时间神色复杂。 让自己的孩子入读这样的学校,将来还有出息吗? 咬着牙,男人寻觅到桐城名人戴名世的家中,让儿子拜在这位同为寒门出身的儒学子弟身上。 戴名世虽然还未中秀才,但因为家贫,不得不在二十岁就招授学子养家,名声颇大。 “虽然贵了点,但比社学强!” …… 迈入了绍武三十二年后,整个大明呈现出一片白茫茫的景象。 这场大雪从北方一直覆盖到长江两岸。席卷大半个大明国土,冻死不少南方百姓。 小冰河之威,可见一斑。 值此时,敬国公吴三桂也扛不住这般寒冷天气,一命呜呼了。 在这个时空,吴三桂亲领大军及时反正,又亲带大军杀入朝鲜,突袭辽东,故而名声算是毁誉参半。 朱谊汐倒是赐钱三千块治丧,赠乐浪郡王,命其子吴应熊继承爵位。 四月,复国公陈永福病逝,享年七十二岁,追赠淮阳郡王,其子陈清淮继任复国公爵位。 年已五十四岁的皇帝,颇有几分感慨,这般就又纳了两妃嫔,一展雄风。 内阁之中,刘湘客、严起恒因为年岁大的缘故,直接致仕。 工部尚书张同敞、礼部尚书赵郎星先后入阁。 而作为首辅的阎应元,也已经年达六十六岁,要不了两年也得致仕了。 “真的是岁月匆匆啊!” 垂钓于湖面上,朱谊汐感慨着鬓边白发,一时间手中的鱼都没滋味了。 太子历练多年,也该回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