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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四章 休养生息(中)(1 / 2)

那老夫子先施了一礼,然后说道“老夫非是旁人,乃孟家村孟游,本也是官场中人,后看破官场是非,在此隐居教书育人。

老夫刚刚看到你二人似乎想投奔这天翔学院,担心你们走上邪路,明珠暗投,故而特来劝阻。”

赵福金看着孟游,就感觉看到了在皇宫中管教自己的那些先生,不禁想戏弄他一番,问道“孟学究,你说我们去天翔学院是邪路,那不知道哪里又是光明大道呢?”

孟游哼了一声道“孔曰成仁,孟曰取义,昔日春秋战国,百家争鸣,秦以法而强,横扫六国,一统八荒,却二世而亡,何至于此?仁义不施也!

昔日炎汉,罢黜百家,独尊儒术,方有二十四世,两次中兴!

由此可见,唯有兴儒才能使天下安,历朝历代也无不兴儒治国。

而这天翔学院,嘿嘿,虽也不是不教儒术,却把儒术和那些九流并列,还教人家如何行商、做工,还教唆百姓出海,要知道,出海如遇海难,则将死无葬身之地,如是无奈也就罢了,但却教唆,和谋杀何异?如此行为,岂不是罔顾人伦!

这样的地方,难道不是歪门邪道之所吗?”

赵金罗不解的问道“出海如果有这么大的危险,那为何还要有人要出海呢?”

“呵呵,还能为何,以利诱之!”孟游喝道“二位难道还不醒悟?也要和那些庸人一样不成?”

说着,孟游一挥衣袖,一副高人的样子说道“罢了,老夫在孟家村外有一学堂,如你等醒悟就来寻老夫吧。”

说完,赵金罗二人就看到孟游一个转身,撒腿就跑,那速度看起来哪里像是一个老夫子,简直就是一个壮汉嘛。

“嘿,这老头跑的还挺快。”

赵福金闻声回头,看到两个穿着黑色制服的男子手拿棍棒从天翔学院走了出来。

“喂,你们是谁?”赵福金问道。

黑衣制服男子看向二人,回道“我们是天翔学院的保安,刚刚那孟老头就是和你们在说话,你们可别信他的鬼话,他天天跑来蛊惑我们的学生去学他的涑水学,说什么死生有命,富贵在天的鬼话,他还是什么学究,难道没听过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吗?”

儒学其实并不是恒古不变的,从董仲舒开始,儒学就不断的对自身进行改造以便更好的得到统治者的青睐。

魏晋之际,儒学开始吸取佛道的玄学思想,清谈由此大兴,但很快人们发现玄学并不能解决现实问题,儒学开始进一步变化。

到唐末五代时期,佛道大昌,儒学开始吸收佛教和道教思想形成了新儒学,到北宋仁宗时期,天下日渐繁荣,百年一见的奇才如雨后春笋般涌现,其中周敦颐创造了道学派,邵雍创造了数学派,申颜、侯可、张载创立了气学派,也因为其中骨干均为关中人士,被称为关学,程颢和程颐创造了理学派,也被称为洛学,另外王安石创造新学,司马光创造涑水学派,孙复创造泰山学派,胡瑗创造安定学派,可谓是学派林立,各有千秋。

在此时的朝堂之上,因为新旧党争的问题,王安石的新学地位最为崇高,被定位为官学。

而相对的,被认定为旧党学派的涑水学派自然是被打压的。

要说起来,昔日王安石变法失败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王安石大力打压其他的学派,使得其他学派不得不团结起来和新学斗争。

做为皇宫中出来的帝姬,赵金罗和赵福金都的从小学习新学的人,新学的观点和涑水学派刚好相反,涑水学派认为‘治天下譬如居室,弊则修之,非大坏不更造也’也就是说反对使用社会大变动的方式被整顿社会,而新学认为‘天命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认为只要时代发生变化,就应该根据这些变化来对政策进行修改,从后世的观点来看,二者其实并不是不能兼容,但在这个时代,却是水火不能并存。

因此,当知道刚刚的老学究是涑水学派的,赵金罗二人顿时没了什么好感。

“对了,你们是做什么的?是来投学的吗?”黑衣制服男子又问道。

赵金罗从包裹中拿出一封信说道“我们是来应聘西席的,这是开封府琼楼岳掌柜给我们出具的介绍信,他说他认识你们学院的山长。”

“我们的山长?”黑衣男子看了看,说道“请两位公子稍等一会吧。”

说完,黑衣男子就拿着信跑了进去。

“好无礼的家伙,居然都不请我们进去坐坐。”赵福金气着跺脚道。

“哎,四弟勿要无礼,我们先在四周看看,你看,这周围有好多小摊啊。”赵金罗看向四周,好奇的说道。

由于天翔学院的学生众多,虽然学院里的伙食不错,但依旧有人喜欢在外面吃喝,又有一些其他的如趣÷阁墨这样的需求,因此在天翔学院外有不少的摊子被支了起来,已经成为郓州知府的时文彬对这样搞活经济的事情也是大为支持。

赵金罗二人走到一个摊子前,看到是卖书的,不由翻了起来,发现这里面的书很多都没见过。

“《物理初论》、《百国航志》、《自然论》、《几何原本》....这都是何人所著?为何我都没见过?这《九章算术》我倒是还读过。”赵金罗好奇的问道。

书贩老板是一个年轻的书生,他一边看着书,一边笑道“这都是天翔学院里的书,据说不少都是翻译西域等地的书籍,有一些学生粗心把书掉了,便会到我这里买一本上课用,也有外地的学子来此买书,当做奇谈杂论来看。

我看兄台年岁不长,居然就读过《九章算术》,也已经是难得了。”

“怪不得先生都说这天翔学院教的都是奇谈怪论,果然如此,三哥你看,这书上说这天下如同鸡卵一般,太阳比大地要大上百倍,只是因为距离远才会觉得小,这岂不是和笑话一样?”赵福金看着书,咯咯的笑道。

那书贩却不乐意了,说道“小兄台为何先入为主?汝未有验证,怎知书中所言全是笑话?”

赵福金不服气了,哼道“如果这天下真的和鸡卵一样,那么鸡卵下面的人该怎么办?还不得飞起来了?”

那书贩拿出一本书丢给赵福金说道“你想知道的答案就在这本书里,这大地里有一股力量,叫做重力,就是因为这个重力,无论你在大地的哪里,都会被吸在地上,脚朝下而不飞起。

何况地圆说自古就有,东汉时张衡《浑天仪图注》就有说‘浑天如鸡子。天体圆如弹丸,地如鸡中黄,孤居于内,天大而地小。天表里有水。天之包地,犹壳之裹黄’你自己读书不多,还笑大家之言,真让人喷饭。”

赵福金被说的有些面红耳赤,刚想反驳,就听到身后有人笑道“陆贺,你可知道你面前的可是未来学院里的新先生,你日后还想不想在学院里读书了。”

陆贺连忙起身,对赵福金身后施礼道“见过山长。”

赵福金二人回头,看到一个不到五十的中年人,那中年人点点头道“二位先生就是岳掌柜信中说的赵罗,赵福吧?果然是青年俊杰,吾乃郓州天翔学院的山长周涛,岳掌柜说你们精通新学,待等会由几位学院中的先生考验无误后,便可入职了。”

赵金罗和赵福金连忙欣喜的道谢,赵福金看向陆贺,哼道“你叫陆贺?你也想入学院?”

周涛笑道“陆大郎可不是凡人,其出身吴郡陆家,乃名门之后也,他并非想读,而是已经是我天翔学院的三院学子,极为聪慧。”

“三院?”赵金罗疑惑的问道。

周涛点头道“我天翔学院分为六大院,三小院,陆大郎乃文学院、法学院、理学院三院学生,连续七次月考均为三院第一。”

“这么厉害?”赵福金不由吐舌道。

赵金罗比赵福金要读书多一些,想了想问道“可是怀橘后人?”

陆贺有些脸红的说道“家败至此,不敢言先人。”

所谓的怀橘说的是陆绩,东汉末年,年只六岁的陆绩去拜见袁术,袁术接见了他并且给了他橘子吃,结果陆绩舍不得吃完,藏了三个准备带回去,结果在告辞行礼的时候掉了出来,袁术问他这是为何,陆绩回答是因为想到家中的母亲还没品尝,被后世奉为二十四孝之一。

而陆绩就出自吴郡陆家,此门世代出名臣,汉末有陆绩、陆逊等人,西晋有陆机、陆云,唐朝有陆德明、陆贽、陆希声等人,但在唐末的黄巢起义下,世家被彻底打倒,陆家也为避乱而逃到了抚州,虽然不如昔日,但依旧有昔日世家的风范,到此时的陆贺已经近两百年,却治家严整不败,世代书耕传家。

“你既然是名门之后,当有家传,为何来此呢?”赵金罗不解的问道。

陆绩笑道“自古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如只学千年前先贤的学问,而不学此时新出来的知识,这千年的时光又有什么意义呢?”

赵金罗听着这话,不由有些痴了。

“好了,两位赵郎君,我们先进学院,一边走,我一边和你们介绍一下我们的学院。”周涛带着赵金罗等人走入学院,一进入学院,先是看到一块大石,上面写着“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

再往里走,就看到数幢三层小楼半包围着一个大操场,这些小楼之后是一幢幢规则的两层小楼。

“这些三层小楼就是我们各个学院,后面的两层小楼就是宿舍,另外还有几个院子,是西席们住的地方,那边的两个红色小楼是吃饭的地方,那边的黑色小楼是藏书室。”周涛简单的介绍了一下。

“山长,你刚刚说陆贺再过断时间就要去天翔学院的总院,不知道那里是哪里啊?”赵金罗边走边问道。

周涛摸着自己的胡子说道“我们天翔学院的起源不知道两位先生是否知晓?”

赵金罗道“似乎起源于内黄。”

周涛点点头道“没错,我们天翔学院最早起源于内黄,起初不过是姜小郎君想培养一些账房先生罢了。

后来不断有贤者加入学院,逐渐成为现在的六大学院,三小学院。

但归根到底,我们天翔学院的根基太浅,现在天翔学院在内黄、大名府、郓州、青州等地都有,但师资不足,这些地方在我们内部被称呼分院。

各地的分院中的如有优秀人才,就会被选派到位于兴仁府的天翔学院,那里是最早的天翔学院之一,旁边还有禁军护卫,在我们内部称为总院。

只有在哪里才能学习到一些高级的课程。”

赵金罗二人点点头,表示明白。

“对了,姜小郎今天等会要上课,你们要不要听一听?”周涛突然说道。

“姜小郎?姜子君?”赵金罗的脑海里出现了一个曾经让他在无数个夜晚惊醒的人,那个人也会出现吗?

“对,就是姜子君,等会的阶梯教室,我等会也要过去。”周涛点头道。

“有趣有趣,我们去听听看吧。”赵福金感兴趣的说道。

赵金罗嗯了一声,让赵福金感觉有些不对,又说不出到底哪里不对。

来到梯形教室,里面已经坐了不少人,赵金罗扫视了一番,约莫有三四百人,心中暗暗一算,所有的天翔学院加起来恐怕已经有两三千人了,不知不觉,天翔学院已经成为了一股不小的力量了。

要知道,此时的太学中也不过有三千的太学生,也就是说,从规模来看,天翔学院已经成为仅次于太学院的学府了。

当然了,太学院的学子只要从上舍毕业就有进士出身,任以官职,这方面天翔学院是比不了的。

“姜山长到!”一声呼喊声响起,众人都停止了说话,看向了门口,一行人微笑着走了进来。

“没有他…”赵金罗看了一圈,有些失望的想道。

“啊!这不是哪个会说故事的嘛,他现在变成这样了!”赵福金小声对赵金罗说道。

“你不也长大了么。”赵金罗笑了一下说道。

姜德走到讲台上,扫视了一遍全场,很快就发现了赵金罗二人,心中不由暗暗摇头,赵金罗二人生的是千娇百媚,及时穿着男装也难以遮掩,不过好在宋代好美男,看到二人这样,很多人也会以为是男生女相罢了。

姜德看到众人看向自己,先说了一句开场白,然后转过身,拿起粉趣÷阁在黑板上吱吱喳喳的写下几个大字。

“国与天下”

众人看着这四个字,不由议论纷纷起来。

“谁能和我说说看,何为国,何为天下?”姜德问道。

不少人举起了手,姜德指向一人,那人起身回道“学生恽军见过先生,《周礼》有云,大曰邦,小曰国,邦之所居亦曰国。《尚书》有云,奄有四海,为天下君。故而国为小,天下为大,四海之内皆为天下,有君之邦则为国。”

姜德点点头,让其坐下,说道“不愧是文学院前三的常客,四书五经烂熟于心啊,很好,但你刚刚所言,均为拾前人牙慧,可有人能新解?”

举手的人立刻少了起来,创新永远是世界上最难的事情,但依旧有数人。

姜德又指向一人。

“学生陆贺见过先生,天下之说,自古有之,昔日周灭商,分邦建国,周天子为天下共主,可见国为天下之基也。何为国,肉食者谋之,国亡不过亡一家之祭祀,然天下非一家之天下,魏代汉,晋代魏,乃至本朝代周,都可谓亡其国,可对百姓却没有丝毫影响。

而天下则不然,天下非一家之天下,应为天下人之天下,天下动荡则万民不安,故而和民相关之事乃天下之事,和民无关之事,乃国事。”

姜德又点点头,问道“那国和朝廷又有什么分别呢?国可亡,天下可亡乎?”

这个问题一抛出,顿时又是一阵议论。

赵福金想了想,对赵金罗说道“三哥,我们宋国也会亡吗?”

赵金罗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但依旧点头道“千秋万代不过是那些文人骗人的话,哪里有过千年的王朝呢?及时是两次中兴的汉,最终还是亡了。”

姜德见有人举手了,便点头示意,那人起身说道“学生李和认为自古以来,只有亡国,何来亡天下?改朝换代,天道循环,百姓不还是散布于四野吗?

至于朝廷,乃国之骨干肺腑,百姓乃国之血肉皮毛,朝廷昏庸则病在肺腑,暴民之乱则病在血肉,血肉之病可医,肺腑之病难医也。”

姜德点点头,再问道“那么如你为官,你是忠于朝廷?还是忠于国家?还是忠于天下?”

众人又开始思索了起来。

中国虽然是最早建立的国家之一,也是最早形成的民族,但实际上中国的民族观、国家观的树立在世界上都很晚,即使到抗日战争时期,依旧有大量的人认为日本人来了不过是换了一个皇帝罢了,昔日满人能坐中国的江山,日本人自然也可以,甚至到二十一世纪初,依旧有人再抱怨为什么中国不被西方殖民,为什么抗日战争要打赢,否则就可以做日本人,做美国人,做英国人,反正不用做连脸书都上不去的中国人。

“山长有如此之言,必有钟鼓之声预发,还请先生教我。”杜贺想了想,起身拜道。

众人也纷纷起身拜道“请先生教我。”

赵金罗二人见众人都起来了,一下子也不知道该不该起来,不过姜德也没给他们时间,而是回礼了一下,然后说道“国者,百姓之安居之所也,朝廷,执国权柄者也。爱民,则可得国。残民,则必倾其朝。是以古人云:域民不以封疆之界,固国不以山溪之险,威天下不以兵革之利。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寡助之至,亲戚畔之;多助之至,天下顺之。以天下之所顺,攻亲戚之所畔,故君子有不战,战必胜矣。

自秦汉以来,士大夫口中只有朝廷,没有国家。此乃舍本逐末之大谬也,圣人口中这社稷,言指国家而非朝廷。所以有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之语。朝廷与国家,犹如毛之与皮,春脱而秋生,毛损而皮不伤。是以朝廷更替,如草木枯荣,秦去汉兴,隋灭唐亡,此乃天道!

何为天下,对于我们华夏族来说,华夏即是天下,这个天下是小天下,大天下当是天下万国,不过万国距我等遥远,暂可不论,只说这个小天下。

夏,大也。中国有礼仪之大,故称夏;有服章之美,谓之华,中国者,聪明睿知之所居也。万物财用之所聚也,贤圣之所教也,仁义之所施也,诗书礼乐之所用也。凡为我中国之民则皆为天下之人。

故而有亡国,亦有亡天下,亡国与亡天下奚辨?改姓易号,曰为亡国;仁义充塞,进而率兽食人,曰为亡天下。所以知保天下,然后知保其国。保国者,其君其臣,肉食者谋之。保天下者,匹夫之贱与有责焉矣。

一言以蔽之,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姜德的话把所有人都听呆了,有的人听得都觉得害怕,不断四处张望,有的人听得只觉得豁然开朗,不时的记着什么,有的人听得只觉得血气翻涌,只想拍案而起。

“此为亡国与亡天下之辩也,诸位可自思之,下课。”姜德点了点头,宣布这场课的结束。

“先生,我还有问题!”

“先生留步,请再解学生之惑。”

不少人连忙走上前,和姜德继续讨论了起来,赵金罗二人坐在位置上,却没有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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