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是在出言试探,毕竟也不知道连子宁心中到底是掌握了多少证据。
连子宁果然是从善如流,立刻开门见山道:“崔大人,这一次连某因为想念家人,便悄然回到京师,却没想到,竟是恰逢其会。小安意欲放火杀人,其行迹被本官麾下的士卒发现,不过你倒是也无须担心,他在被逮到之前,就已经是服毒自杀。”
崔湜微微松了口气,脸色却还是难看的紧。
“不过么,本官手底下那些人,也不是吃素的,顺藤摸瓜,便是查到了这里。这里的无名白,也不是多么禁打的,已经都招认出来了,小安此事,是你在背后指使。哦不对,应该雍王殿下才是。”
崔湜寒声道:“你想怎么样?”
“很简单!帮本官传一封信给雍王殿下。”连子宁招招手,王泼三便是上前把这封信递给了崔湜,连子宁温文一笑:“这封信中,有些要求,当然,崔大人也可以自己打开瞧瞧里面是什么。雍王只要是替本官办成了此事,那么这些证据自然会烂在肚子里,这些证人,也再不会在这里出现,而若是做不到的话。”
连子宁淡淡道:“本官在朝中,多少还是有些关系,让人把这些证据送到御前的。想必此事福王殿下和圣上,都是大动肝火的很呐!”
崔湜一双眼睛怨毒的盯着连子宁,似乎要把他的脸印刻在灵魂深处。
他霍然站起身来,嘶声道:“这件事儿,一定会办妥的!”
说罢,便是走出了这破庙。
这一句话,让连子宁意识到了,只怕这崔湜在雍王派系中的地位,比自己想象的还要高些。
当崔湜离开乱葬岗子的时候,再回首看去,那座破庙上空,已经是升腾起了浓烟和火焰,转眼,便是将其吞噬。
他的心中,一阵发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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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
一声清脆的响声,那是巴掌重重的抡在了脸上发出的响声。
雍王的巴掌,崔湜的脸。
这一巴掌打的极重,崔湜整个脑袋都是一歪,两颗刚刚镶好的假牙连带着一颗好牙一起飞了出去,其中还夹杂着不少的血沫子。
他的脸上,瞬间浮现出了一个明显的红色的巴掌印儿。
若是放在以前,就算是雍王这般打了崔湜一巴掌,崔湜肯定也是立刻翻脸,但是现在,他却是直挺挺的跪在地上,眼睛瞧着地面,一句话都不说。
“砰!”一声闷响,又是一个狠狠的窝心脚踢在了崔湜的心口,看得出来,雍王当真是拿出了恨不得一脚把他踹死的力气,崔湜给出踹的在地上滚了两圈儿,他也是个狠人,一骨碌爬起来,抹了抹嘴边的血,又是直挺挺的跪在雍王面前。
雍王涨得满脸通红,一双眼中似乎要喷出火来一般,浑身上下都是簌簌发抖,显然已经是怒急,他迸指指着崔湜:“没有经过孤的同意,你竟然就敢私自动用飞羽的力量,而且还是这么大的事儿!你这个蠢材,你知不知道老头子多么看重这件事儿?这件事儿朝野上下多少双眼睛盯着你知不知道?一旦事情暴露会招惹来多大的祸端你知不知道!这是要全家抄斩,要等同谋逆的啊!**母亲!你这个狗东西,还他娘的办砸了!你这个废物,还让人抓到了把柄,现在倒好,反过头来威胁过咱们来了!我告诉你多少次了,这件事儿不能招惹,不能招惹,你他娘的耳朵是摆设么?”
雍王再也顾不得维持什么昔日储君的风度威仪了,源源不断的咒骂和恶毒的话语向着崔湜砸了过去,直如泼妇骂街一般,比之那还要难听恶毒。
“在会同馆中放火?杀人?真他**可笑,你怎么想得出来?你真是,你真是……**你母亲!”
雍王气的嘴唇一阵哆嗦,都是说不出话来了,他猛地抄起桌子上的一块上等的端砚,狠狠的摔在地上:“你个狗东西,当真是肆意妄为!在你眼中,到底还有没有我这个主子?”
端砚在地上摔的粉碎,尖锐的碎片划过了崔湜的脸,在上面填上了几道刺眼的血痕。
“你看看!你看看!这连子宁在心中提的是什么?若不是你,咱们又怎么会落入这等境地?啊?你说啊!”
最后这句话几乎是暴吼出来一般了,也亏得这里乃是雍王住所的一处密室,都是用上等的材料建造的,便是其中声音再大也是传不到外面去,再加上外面又有雍王的心腹卫士把守,因此倒也是不虞泄密。
崔湜抿着嘴跪在地上,面色冷然,一语不发。
他伺候了雍王这么多年,自然知道雍王的脾气,知道他生这么大的气,倒不是因为连子宁提出来的条件,而大部分却是因为自己在这件事上的肆意妄为,而偏偏这件事儿,自己理亏在前,便是辩驳都是没法子,只能是认打认骂。让雍王撒了气也就是了,反正两人乃是拴在一条绳儿上的蚂蚱,雍王也不能真把自己怎么样。
待过了一会儿,见雍王打得也累了,骂的也没脾气了,崔湜声音低沉道:“殿下,这一次确实是我错了,我无话可说。”
“你!”
雍王一扬手,却终究是没有落下了,看到往日那般桀骜不驯的崔湜今天却是任由打骂,也知道这是他做出来的姿态,确实是赔罪了,而现在自己还要倚重于他,不能撕破脸,自己也不宜太过分的好。
雍王眼中闪过一道厉色:“现在还用得着你这个卑贱狗东西,便暂且让你三分,等什么时候你没用了,本王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罢了罢了,起来吧!”他叹了口气,摆摆手,道:“今日之事,便是揭过了,以后却是莫要如此行事了。”
崔湜沉沉点头:“我记得了。”
雍王抖了抖手中的那封信,道:“你瞧过了?”
崔湜摇摇头。
雍王递给了他,崔湜仔细的看了一遍,有些疑惑道:“这连子宁,是何居心?”
“怕是只是想升官儿而已。”雍王淡淡道:“这也是人之常情么,做官的,谁不想做更大的官?更何况这连子宁也不是那等浪得虚名之辈,人家自己立下来的功绩,挣来的面子,想往上爬一爬,又有什么错处?其实他央求的这事儿,倒也不是多么难,对本王来说,也不过是屈指之间而已,但是么……”
崔湜接过话茬,阴森森道:“但是他竟然敢要挟咱们,当真是十恶不赦的该杀之辈!今日且让他得意,等以后,这笔债,是一定要讨还回来的!”
“孤可不是这个意思。”雍王摇摇头,道:“连子宁手握重兵,又是伯爷之尊,堪称乃是国朝勋戚之中最得力的之一,其它的勋戚,都是根深蒂固与国同休的人物,要拉拢颇不容易。他却是不同,此人年轻,有野心,根基浅,他想要往上爬,也需要人帮扶一把,如此,便可以拉拢,崔湜,你寻个机会,与他见个面,路点儿口风出来。”
崔湜心中颇为不愿,只是雍王瞪了他一眼,他心里叹了口气,也只能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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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德五十三年二月二十一,金国使节及东北诸部汗王朝觐大明皇帝陛下的大日子到了。
既然是最高规格,最为郑重的朝觐,对于时间、地点、规矩,自然都是有着严格的规定,地点不须说了,自然便是离岳的大朝殿,那里也算是整个大明最拿的出手来的地界儿,至于规格,有了这几天的填鸭式教谕,总算是让这些化外蛮人知道了一些这天朝上国的礼节,精通不敢说,但是至少不会出丑也就是了。
而时间,就有些苛刻了。
定下的朝觐之时,乃是太阳初升,普照大地之时,说白了,也就是上午的九点整。
是以这会儿才刚刚到寅时也就是凌晨的…,福王、董其昌、苏即墨等一干大小官员便是带着五千余人的仪仗队伍来会同馆接了那些贵客们,所幸这些人一想到今日就要觐见天朝大皇帝,心中都也是很期待惶然,也没怎么睡着,都是前一夜已经打扮好了的,倒也不费时间。
一行数千人打起火把,宛如一条巨大的火龙一般,出了京城北门,向着离岳的方向逶迤而去。
离岳距离京城距离不断,是以队伍中都是配了马匹,便是那些素来是走路扛旗举着金瓜的大汉将军也不例外,而生怕春季雨雪消融道路泥泞不通耽误了今日的行程——若是时间错过了可也是巨大的笑料了!是以这两日,又是征召了十万民夫,把那条京城通向离岳的大道上面垫上了厚厚的黄土和稻草,确保上面通行速度不会受到影响。
饶是如此,当这支庞大的队伍到达离岳外围的时候,也是已经天光大亮,太阳初升了。
似乎知道今日乃是大明朝几十年未曾一见的大喜的日子,便是天公也是作美,晴空万里,湛蓝的天空上飘荡着丝丝缕缕的云彩,宛若是洁白的丝带,蓝的耀眼夺目,一眼望去,便是给人一种水洗过后的干净,涤荡心灵的清新感觉。太阳也是炙热灿烂,甚至都给人一种略有些燥热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