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放任小安,因为若是火势不起,则这事儿就相当于是没有发生,那就根本没有捞到好处的可能。
而之后唆使那大使,如果让别的官员知道,就起不到拿捏福王的作用,因为这事儿就已经瞒不住了,而现在,可操作性则是变得很大。
连子宁知道,自己这么做,也就变相的竖起了福王这个仇敌,可以想见,这茬儿揭过之后,福王这边儿,是定然不会给自己好脸瞧得,说不得还得明里暗里的弄些手段。但是连子宁也自不怕,而最主要的原因是,这一次虽然得罪了福王,但是能够捞到的好处,却是极为巨大的,足以让自己来承担这一次的风险了!
而且,这还没完呢!
天色渐渐地亮了,整个会同馆也已经是活了过来。
下人们都已经起来开始干活儿了,至于那些远来的贵宾大爷们,则是根本就没有起来,他们昨儿个本就是喝的酩酊大醉,再加上晚上又是一番折腾,都还在呼呼大睡。
那些下人们起来干活儿收拾的时候,一个个见了面,都是眼神飘忽,目光诡异。
昨儿个走了水,大伙儿不少都起来了,正要出去瞧,却被大使大人给的堵到院子里面了,声色俱厉的呵斥了一顿,说是在厨房里干活儿的老张和老王俩人晚上偷偷生火吃东西,结果惹了祝融,把厨房给烧了,那俩孙子跑了,幸亏武毅军的军爷把火给扑灭了,这会儿正在四处搜查,让他们别四处走动,免得惹了事端。
等到天亮了,大伙儿都去瞧了,那厨房烧得,根本就不严重,几乎可以说是被火撩了一下而已,就烧掉了两块儿板子,四壁上有些发黑而已,根本算不得什么大事儿。若是说厨房里面的老张和老王因为这个而逃走,那也未免有些说不过去。不过也难说,那俩人平素里胆子确实也是不大的。
但是有些细心的,却是发现,似乎有一处厢房那儿,墙壁和下面的台阶地面,都有些发黑,虽说已经是被修葺过来,但是多半还是能看出来,似乎这里也着过火。
不过大使大人下了严令,昨儿个的事儿,都老老实实的闭嘴,谁也不得说出去。
是以谁也不会胡言乱语就是。
微光透进屋里,有些昏暗,连子宁正在靠在椅子上打盹儿,昨儿个一夜操持,阴谋诡计,勾心斗角,虽然只是和几个人的交锋,但是其中费心之处,却是丝毫也不逊色于指挥一场大战,连子宁也是疲惫的紧了。
外面忽然传来石大柱轻轻的声音:“大人,大人?”
“唔?”连子宁豁然惊醒,他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在椅子上坐了一会儿,让自己的脑袋慢慢的回过神来,驱逐了初起的混沌,头脑变得清明了一些,然后站起身,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来道:“怎么了?”
“老狼那几个人回来了,有新情况。”石大柱答道。
“嗯?”连子宁心中一动,打灭了一边放着的灯烛,打开门,疾声道:“快让他们过来。”
石大柱领命而去,连子宁则是站在门口,深深的做了几个扩胸的动作,呼吸着这清晨冰冷的空气,只觉得胸臆之间一阵舒畅,虽然只是小睡,但是身上却是澎湃着无穷的精力。
他这时候才恍然间发现,自己似乎已经很久没有过这么早起了。
随着身份地位的越来越高,对于身体的锻炼也是越来越漠视,每天清晨,几乎都是在玉臂朱唇中醒来。当年那个每日早早起来练武,然后一盆冰水当头浇下去的少年,早就已经在记忆中渐行渐远了。
过了一会儿,老狼领着几个手下走了过来,他们都是一身武毅军士卒的打扮,行走在这会同馆之中,根本就不扎眼。
连子宁这时候也是换回了武毅军百户的装扮,几人见礼。
跟着他们一块送来的,还有连子宁的早餐。
似连子宁这等饕餮,若是往日肯定得先吃饭要紧,这次却是看都不看一眼,招呼他们进了屋,道:“老狼,昨儿个盯着瞧见了什么,快些说来。”
“是,大人。”老狼恭谨道:“昨晚来回禀了大人之后,标下便即回去接着盯梢,那小安去见之人,乃是隐身在乱坟岗子之中的一座破庙里面,根据咱们了解,其中乃是一处无名白的居所,大约有二三十人左右。咱们生怕打草惊蛇,便是没敢去动,只是把守住了各个路口,防着那人悄悄溜走,却没想到这厮当真乃是奸猾的很,整整一宿都是没动静儿,却是在寅时中悄悄的溜走了,那个点儿,正是最黑的时候,人还犯困,北京城四处大街上刚刚有人出没。”
“咱们好生的瞧了,那人穿着厚棉袄,不过还是能看得出来,身材干瘦干瘦的,不过是长的挺高,走路总有些虚浮,脚底下跟没根也似。他想来也是没想到咱们会盯梢,因此并未遮掩面容,这人脸很白,没长胡子,根据咱们推断,他出入于无名白的居所,理当也是个阉人。”
“也是个阉人?”连子宁点点头,若有所思:“继续说下去!”
“咱们跟在他后面,远远尾随,他也没什么戒心,进了松树胡同的一家菜店。咱们当时还都是纳闷儿,又不敢进去,生怕打草惊蛇,便只好是在外面蹲守,把那儿给把严实了。又过了好一会儿,才见有几辆马车出来,却原来是给大户人家送菜的,其中一个车夫虽然乃是乔装打扮了,但是咱们什么眼神儿?也能看出来,这就是那个阉人打扮的!”
老狼道:“咱们又是一路随过去,却是见到他们竟然是进了雍王府!”
“什么,雍王府?”
连子宁也是不由得骇然一惊。
“难不成是雍王动的手?”连子宁心中暗自猜测着。
本来昨日那次起火之后,连子宁便是在暗中猜度着,到底是谁下的手,现在基本可以断定,肯定是这些皇子之一了。只是到底是谁?
连子宁本来潞王和谷王的可能性最大,这俩人,一个张狂轻浮,一个刚硬凌厉,是有可能做出这种事儿来的。
却没想到,现在线索竟然是指到了雍王的身上。
朝野之间不是素来传着雍王殿下谦和有礼,忍让恭谨么?难道那都是表象?
“雍王!雍王!”连子宁暗自嘀咕了几句,问道:“那他进了雍王府之后呢?有无出来?”
老狼道:“到标下等回来的时候还没有,咱们的人还盯着呢!”
“好,你干的很好!”连子宁微微一笑夸赞道,老狼嘿嘿一笑,赶紧谦让。
对于他们来说,连子宁的一句夸赞,可是比大笔的赏赐都要高兴的多。
“接着回去盯梢,记住,一定要及时汇报!”
吩咐老狼几个下去,连子宁又道:“把王泼三叫来。”
过了一会儿,王泼三进了来,这厮应该是刚吃完饭,进屋就打了个嗝,一股子大蒜味儿。
连子宁瞪了他一眼,这厮捂着脑袋讪讪一笑。
“委你个差事。”连子宁把方才老狼说的那信息给王泼三复述了一遍,道:“你现在就带人去,把那些无名白的老窝给抄了,把他们都给逮起来,一个个的查,一定要查出来,那小安背后的指使,到底是谁!”
王泼三应了声是,自下去办差去了。
连子宁长长的吁了口气,这才有心思去吃饭。
等到天色渐渐亮了,都已经是日上三竿了,那些大爷们还未曾起来。
而这会儿,鸿胪寺派遣的一位少卿和某一位礼部员外郎已经是联袂而来了,他们乃是专门负责来教授这帮乡野蛮人们在朝堂上的礼仪的,免得他们丢了人,招惹了圣驾,失落了大明的面子。
却没想到他们已经来的够晚的了,而这些人比他们还晚。
这些贵宾可是宝贝的很,也不是能够轻易得罪的,这两位没法子,只得在前厅由那会同馆大使陪着笑脸喝茶,然后一遍遍的派人去催。
催了不知道多少遍,喝水喝的茅房都去了七八次了,眼瞅着日上中天了,那些人刚刚起来。
结果刚起来,就又嚷嚷着让这会同馆大使摆酒宴众人一醉方休,可是吧那两位官儿给愁坏了,好说歹说,再加上有武毅军那位很明事理的石将军在一边帮衬着说话,这才是说服了那些蛮子,吃了午饭之后就开始练。
彼时的规矩极大,在朝堂之上尤其如此,坐卧行止,甚至是出列时候如何走,入列时候如何走,语调的高低,动作幅度的大小,都有规定。至于什么交头接耳,打盹儿犯瞌睡走神儿之类的,那更是严令禁止的,若是违反了,重则可是要直接罢官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