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三年,事事皆难以忘怀!
正德五十年。本官由一介白丁,京城布衣,一跃而成为武毅军总统指挥佥事,手底下八千军兵,将官上百!镇守山东六县之地,辖下百万子民!
正德五十一年,本官带着你们。率领武毅军,先是横扫扶桑,然后便是出山海关。来到了关外这片土地!我武毅军,于大军溃散,徐鹏举南逃之时。数败女真,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在这里站稳了脚跟!
今年,正德五十二年。我武毅军先后击破乞勒尼卫、考郎兀卫、莽吉塔城,巩固喜申卫地面。接下来,连克苏里河卫、可木卫,荡平可木卫地面之叛军,又扫清虎林地面,诛杀女真瓜尔佳氏。平定整个松花江南!死守镇远府,使福余卫、海西女真联军不得存进!继而出兵北上,荡平海西女真。数月之前,本官带领你们再次北征,出白鹰峡。围金国汗廷,直至恨古河!此一举,让金国在我们武毅军面前,俯首称臣!
而我武毅军,也从当年那个千把人的小势力,成长为今日有三千里土地。十几万军兵,雄踞关外的一支强军!”
连子宁的声音豪迈壮烈:“诸位,这个功劳,是我们所有人的,这千里江山,是本官与诸位一同打下来的,来,让我等满饮此杯!以为我武毅军能有今日之格局!壮哉我武毅军!”
说罢,高高举杯,一饮而尽!
“壮哉我武毅军!干杯!”
众将也是轰然应诺,齐齐饮尽了杯中酒。
这时候,似乎是为了映衬连子宁的这句话,大帐之外,烟花灿烂,那十四个大字高悬空中,久久不散。
连子宁见状,顿时是心中大悦,很是快意的仰天长笑。
他看了王大春一眼,满是嘉许。
要不然说为何连子宁在哪怕是四大镇抚中,也是相当宠信王大春呢!有这样的手下,实在是太舒服了,总是能让人心里熨帖的很,更何况平心而论,王大春的本职干的也是颇为的不错。
连子宁又是倒了一杯,道:“第二杯,祝我武毅军在新的一年,依旧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扫荡面前强敌,让这天下,闻武毅军之名而丧胆!”
众将又是轰然道:“祝我武毅军,战无不胜!”
这一次的声音,更是大了一些。
若是有那资历够老,地位够高,更细心些的军官仔细想想就能发现,这一次连子宁的贺年之词,比起第一年在山东乐*陵*县地面时候,却是少了一条——少了为大明贺!
似有意,似无意,只是这些军官们就算是发现,粗枝大叶的那等也不会放在心上,而心思细腻深沉的,则是根本不会表现出来!
两杯喝完,席间的气氛便是更加热闹了,众人大口吃喝,笑闹言谈,然后以石大柱、王大春这两大镇抚为首,数千将官齐齐跪伏在地,高声道:“标下石大柱(王大春……)祝大人新的一年,武运昌隆!平步青云!”
此情此景,连子宁也是忍不住心胸舒畅,开怀大笑!油然生出一股天下俊才,尽在吾之罄中之豪迈!
正德五十二年,便是如此悄然过去,而波涛云谧,对大明朝影响至深的正德五十三年,也是悄然到来……分割线……也是在这正德五十二年和五十三年相交的时节,京城已经变成了一座不夜城。
这一晚,向来是不宵禁的,大街上游人如织,热闹的紧,反倒是比白日更加拥挤一些。在各个路口上,都是搭起了大架子,有那些豪门巨贾们请来的戏班子,从白儿个午时时候就开始唱,一刻不停,三班连倒,依依呀呀的从白天一直唱到现在。
京城的老百姓,就算是见识多一些,收入高一些,但是在古代时候听戏,尤其是听那些有名戏班子的戏,就跟现在的看演唱会也似,甚至比看演唱会还贵——至少后者不用打赏。平民老百姓人家,有几个能天天看演唱会的?那不瞎扯么?
是以这些戏班子给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压根儿就没走。
脸上喜笑颜开的,穿着棉袄。抄着袖子,看着上面唱念做打,依依呀呀,都是津津有味儿。临街的酒楼到现在还没有歇业,依旧是进进出出,人来人往,热闹非凡。有的那穿着讲究的长袍的士子商贾。便是坐在临窗的位子上,三五知己,喝着小酒儿。听着下面的曲子,不时抬头看看天边绽放的烟花,也是轻松惬意。
至于那些更讲究的人家。甚至是富商大贾,王公贵戚,人家都是请了戏班子,杂耍的在自个儿家里演,谁也不会出来抛头露面。
东南西北四九城,时不时的烟花升空,争奇斗艳,把这里照成了一座不夜之城。
就连今晚上关城门的时间,也是比往日晚了差不多得有一个时辰,守城门的那些五成兵马司的兵丁。这会儿已经跑了大半儿了,都混在人群中听戏呢!
留下的都是喝酒划拳输了的,只得自认倒霉。
大明朝五成兵马司西城兵马司副指挥万年孙万大人最近很倒霉,上一次哈密卫有紧急军报,来报讯儿的那几位。都是府军前卫等上二十六卫的千户军官,他开门开的晚了一些,那些人便是怀恨在心,到得从紫禁城回来,调转马头便是又来到这儿了,寻了个由头儿便是把万年孙给恩在地下扒光裤子抽了二十鞭子!
把在西北战败的气儿都撒在了他身上。
当真是一顿好打!
这帮当兵的丘八下手又狠又黑。一顿鞭子抽下来,不但外面是皮开肉绽,里面更是受了极重的暗伤,三鞭子之后,这辈子也没受过这洋罪的万年孙大人,立刻便是干脆利索的晕了过去。然后被活生生的疼醒,然后又是疼晕。
给抽完之后,那帮丘八倒是扬长而去,只留下一个半死不活的万年孙。
万年孙当然是不甘咽下这口气,第二日便让人用担架抬着去五城兵马司衙门找大老爷,结果指挥使大老爷气的暴跳如雷——这不就是打咱们的脸么?
但是人家那几位一大早就回西疆前线了,能不能活着回来还两说!
“怎么地,你还想让今上发十二道金牌把那几位给召回来?”
五军都督府那位坐衙的都督佥事满是戏谑的脸让万年孙现在还记得清清楚楚。
按理说折辱朝廷命官乃是重罪,今上一向忌讳这个,但是人都去前线了,你想怎么地?还能怎么地?
也就只能认了。
身上的伤将养了足足有三个月方才好,官场险恶,任何地界儿都是有人勾心斗角,他摊上了这事儿,不但没人同情,反而因为他惹上了上二十六卫那些惹不起的军爷们而很是有些疏远,于是本来大年能歇三天的万年春,今儿个大年夜轮值。
眼瞅着时日也不早,万年孙吆喝了一声,招呼大伙儿关城门。
他当众挨了顿打,在这群兵丁里面威望也下降了不少,大伙儿都懒洋洋的,万年孙抽出小鞭子狠狠的打了几个才算是服气了。
十来个兵丁推着巨大厚重的城门,喊着号子就要关上,这会儿忽然夜色中驰出来一辆马车,那马车的车夫眼见此景,扬声道:“诸位官爷,且慢关门!”
只是听了这话,那些守门兵丁的动作更快了,嘻嘻哈哈的,便是存心要把他们关在外面取笑,这是他们最爱干的勾当之一。
城头上的万年春却是摆摆手,喝道:“且慢。”
他的马车看上去很古旧,木头都有些发黑了,依旧修补了不知道多少次的车轮碾在石板路上,发出一阵阵呀呀的轻响。
车夫是个中年汉子,满脸大胡子,端端正正的坐着,无论马车怎么样晃动,他的身体都是纹丝不动。一双眼睛半眯着,偶尔一睁,就是一道精光闪光,两边的太阳穴高高鼓起,一手握着马鞭的大手上面筋骨毕露。显然,这个看上去平凡的车夫,是一个极厉害的高手。
两匹拉着车的马儿,四肢修长,迈着轻快的步子,看上去节奏并不快,但是速度却是比路上其它的马车要快得多。更难得的是,两匹马的节奏一摸一样,甚至都不用那车夫驱驰。这两匹马,自然也是极为训练有素的,像是这等马匹,需要在两匹小马驹还很小的时候就仔细训练,等闲的富贵人家也是没有这等水磨工夫的。
车夫、马匹,还有围绕在马车周围那十几名穿着青布庶人的衣服,但是却是骑着高头大马,腰间鼓囊囊显然是携带着武器的精壮汉子,都是昭显出这个看似平凡的车队的不平凡来。
手底下的人没眼力见儿,可不代表他没有。他在此地当差了几十年,一双眼睛毒辣无比,一眼就能看出不凡来。而自从被抽了那一顿鞭子,更是加倍的小心谨慎。
这马车前面虽然是没有悬挂官灯,但是他断定,这定然是官宦人家出来的。
他摆摆手,道:“还请快些吧,到了关门的时候了。”
上好的两湖湘妃竹编成的竹帘微微动了一下,里面一个苍老的声音微微说了几句话。
那车夫宛如岩石一般坚毅的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只是在城下向着万年孙抱了抱拳,道:“这位大人,我家老爷谢过了!”
“好说,好说!”万年孙哈哈一笑:“不知你家大人如何称呼?”
那车夫犹豫了一下,道:“我家大人乃是都察院孙御史。”
大明都察院监察御史,一百十人,乃是堂堂正正的正七品,虽说位阶不高,但是位卑而权重,这位却似乎是觉得官儿太小,难以启齿一般。
“孙御史?”
万年孙也是个百事通,京城中的大小事,少有瞒得过他的,略一思忖,便是想了起来,顿时是一声惊叫:“难道是他?前刑部侍郎孙言之孙大人?是了,定然是他,若是一般的御史,哪有这般的架子?他从临安府被召回来了?从堂堂的紫袍大员变成了七品御史,换我我心里也膈应!”
马车已经去的远了,万年孙目光闪烁,忽然高声向着那些兵丁骂道:“你们这些狗杀才,还不快些动手,把大门关了,爷好去乐呵乐呵。”
嘴里骂骂咧咧的,便是向着城下走去。
西门里也是北京城的繁华地带,进了城门就是一条喧嚣的大街,上面酒肆林立,这会儿门口的大红灯笼还都高高的挂着,里面也是一片敞亮,不少食客勾肩搭背的进去,人来人往,有的那喝多了的,便站在门口扶着墙吐,还有那模模糊糊的也分不清在哪儿了,站在大街上冲着墙角儿就掏枪放水。
万年孙慢慢悠悠的往前晃着,却是不进那些临街店面宽敞的大店,而是往前晃了一段儿,往右手边儿一拐,就进了一个偏僻的胡同,这胡同里亮光不多,人也不多,但是离着胡同口有一家店面,门口却是热闹的紧,不断有人进进出出。
走近了便可见得,这家店不大,两间开门儿的店面,门口都落了大厚帘子,饶是如此,也能听到里头吆五喝六的热闹声音。店门口一块牌匾,都已经熏得发黑了,上书三个字——逍遥居,这家店在京城也是一家百年老店了,有很是有些名气。
尤其是店里卖的酒,那是自家的土酿,实实在在的,乃是一等一的醇厚甘美,而且价格也还不贵,就连许多大户人家都着人来这里沽酒。而且这店主祖籍乃是河北保定府,因此还有一道招牌菜,蒜爆肉,也是名声不错。
是以店不大,人不少,生意更是很不错。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