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时候,人被问到与自身有关的问题时,常常会揣摩提问者的意图,以判断该如何做出一个“得体”的回答。
可往往就是这样,被提问的人选择去回避自己最真实的想法,给提问者一个自认为提问者想要的答案。
而提问者又很容易通过这种“最合理的”回复,察觉到被提问的人并没有说出内心真意。所以双方的交流,很理所当然地形成了一个对等但互不信任的局面。
就如此时金靓姗当着十三位秀女提出的这个问题,“以你们诸秀女自身而言,究竟是为何想要进这宫里,成为九嫔之一?”
在场的人里,包括秀女和两位主事,都没有预先想到完全不加修饰的郑皇贵妃赶来储秀宫里,就是为了问这样一个问题。
但经过仔细思考下来,此时郑皇贵妃不问,也必然会由其他人问出的这个问题,确实有相当的启发性。而且长远看来,这个问题的答案不仅关乎谁更有资格成为九嫔,还会影响到,若其中的哪位秀女真的成为九嫔之后,在后宫继续向上的指引。
想清楚为什么去做一件事,远比先闷头开始为这件事努力,来得重要。
金靓姗如之前提到的那样,说完问题便不再说话,瑛儿招呼人搬来一张太师椅,沏了一杯茶,由郑皇贵妃坐着等回答。
十三名秀女之中鸦雀无声,一时间连茶水里被激起的泡沫破裂声,都能听得清楚。
忽然吹来一阵风,把储秀宫中的一树海棠吹得花落一地时,十三名秀女之中也出现了些骚动。
金靓姗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一名脸上稚气未脱、白皙无比的秀女从十三人中站了出来,“回娘娘的话,小女是因打小就听闻皇城富丽堂皇,而我乃平凡商贾人家之女,轻易又不得入此宫中,这才应召选了秀女。”
瑛儿正准备把秀女画册和名簿呈给郑皇贵妃看,哪知她直接报出了正在说话那秀女的名字和来历,“你是南都布商牛允恩之女,牛琴从?”
“正是。”刚才回答问题的牛琴从此时脸上满是被娘娘记住的欣喜。
“此原因尚好。太祖曾定下商贾之后不予入宫的规矩,如今本朝此次秀女选拔,为彰显公平,让商贾之后也可参加应召,你方能站在此处,也算圆了你之愿望。”金靓姗见牛琴从这姑娘眼神坚定,说了几句场面话,但从反应上看,也是让她开心的话。
牛琴从谢过郑皇贵妃,站回原处。
想说的话被人头一个说了去,这让没有勇气当头一个的剩下十二位秀女想得更加细致了。
在金靓姗杯中只剩下茶底时,又有一人站了出来,礼部仪制清吏司郎中的侄女杨彤萱迈着小步向前,“回娘娘的话,小女非商贾之家,也未曾得进入皇城一瞻宏伟,如今在宫中生活、教习数日,前几日更是一览皇城诸宫,得愿所偿。然相较于因此而来,小女更是为能面见万岁而来。”
毕竟是有个叔叔在朝廷工作,一些对应话术也是事先安排过,金靓姗多少能猜到一些她之后要说什么,但见其他人对杨彤萱之后的话有些期待,于是就坡下驴地问到,“面见万岁,此话怎讲?”
“万岁乃九五之尊,万民景仰,所住宫殿都能令人如此向往。若能亲眼一睹龙颜,我等这一番入宫应召遴选,就算最终未能成为九嫔,想必也是如愿的。”杨彤萱真如事先背过一样,对答如流。
“唔,尚可。”一番已经猜到大概的台词,让金靓姗反而更留意到自己的鞋,竟然还是在暖阁之中随便踏上的便鞋,难怪觉得有些脚冷。
杨彤萱见郑皇贵妃的回应不如对牛琴从的来得要好,悻悻地行了礼,站回到原处。
有了两人在前打样,剩下的秀女们也壮起胆子,陆续把事先准备和临时想到的都说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