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声是一件很奇妙的物品,只要把握得好,不愁别人不会产生误解。
此时的经历就是一个鲜明的例子,众人都在哄笑,而伊士尧却以为他们和自己一样,为甜腻味道的“谜底”揭晓而感到开心。
直到察觉万磐这小子的欲言又止,他才明白这些人根本没有高兴的意思,而那笑声也并不全是哄笑,更多的是不足所措、无话可说的另一种表现。
笑无可笑的时候,曾柈开口说话了,“何老爷,您贵为正五品御厨,按理我不应该冒犯您。这罗岕茶虽说有淡淡婴儿体香,入口清冽,饮入后备感通透,可茶终究是茶,焙茶制茶难免火烤,涩味可去,苦味依旧啊。”
其他几位御厨在一旁附和,说罗岕茶本有一股鲜活灵味,若出现甜腻气息,谈何灵味?
这种时刻,如果还坚持自己的想法就有点不知进退了,伊士尧是谁,一个数百年之后突然出现在这个时空的闯入者;面前这些才是这个时空的真实角色,他们对身边事物的认知会真实得多。
这就好像一个明朝人来到现代,说你们这的气泡水毫无口感,需不需要搭理他?明朝连气泡水都没有,谈什么口感,更谈不上搭理。
所以伊士尧反而心平气和地停下来,从自己身上找可能性,开始一点一滴地回忆过去几个时辰发生的事。
他自嘲地想,如果拍肩膀能改变味觉,自己的味觉应该早就已经被韩道济拍走了,那双巨手真是随便来几下就能给人致伤。
在这年代受伤其实挺煎熬,没有快速消肿的外敷止痛剂,更没有可以立马见效的内服消炎药。
等等,等等,想到了什么,止痛剂……消炎药……内服……
早晨上朝归来时的画面从他的脑子里一闪而过,“你们谁知道行气散瘀丸的配料都有什么?”见他们左顾右盼,他又大声说了一次,“知道就快说!”
“若只是顺气活血——无非就是一些苏梗、枳壳、归尾、红花、木香之类的药材,倘若是太医院调配的药方,就不太清楚了。”角落里一个周姓御厨小声说道。
伊士尧这时最后悔的就是没有向外祖父多学些中医知识,哪怕多认识几味药呢,周御厨这一连串的药材名,总共就听过红花和木香。
所幸周姓御厨又补上一句,“这些药材虽有独特香味,但口服皆是苦味、涩味,并不回甘。”此话一出,几位御厨又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上了。
眼看就要开始准备午饭,再纠缠下去也不会有结果,只能先行解散他们准备午饭材料。
伊士尧自己一人到院里找了片纸把还残留在地上的小半颗药丸包起来,用清水洗干净,再用手掰下一角放进嘴里嚼碎,慢慢咽下去。
还是之前那股浓烈的中药渣味道,口感也很粗糙,本能在拒绝磨碎的药渣进入食道。
他不住地反胃,又实在想要确认之前味觉的古怪是不是因为这颗药丸,所以用手舀起一捧水,靠水的流动把嘴里的药悉数吞咽下去。
储藏在屋内墙边的山泉水格外凉,他的牙根一紧。但很快发现随着每一口水的吞咽,喉头的甜味层层叠加,慢慢地一股类似面里甜腻的味道泛了上来。
他又取了几样气味明显、可以生吃的蔬菜,一一试过来,无论是咀嚼还是吞咽,喉头那股甜腻始终挥之不去。
问题的答案就要浮出水面。
趁众人都没注意,伊士尧叫来小胖,问他怎么才能查清这丸药里的成分。小胖答道只有找医官或是去太医院询问,又反问伊士尧想要做什么。
伊士尧说出刚才又试了药的事情,小胖非常吃惊,说宫里宫外的行气散瘀丸都吃过,可就算是宫里之后做的药丸增减了药材,也应该不会有类似的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