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泉山得名于其泉水,“水清而碧,澄洁似玉”,明明这处离紫禁城也不远,可也不知怎得,玉泉山的水清澈甘甜,京中的水却苦涩难咽,故而宫中吃水吃的全是玉泉山的水,每日凌晨时分,西直门一开,率先进来的便是从玉泉山往宫中送水的队伍。 这取来的水每人每日有定量,万岁爷每日五十罐,太皇太后娘娘虽是辈分高,可哪儿能越得过皇帝,故而每日只四十罐,太后二十罐,至于下头后宫女眷的就更少了,像是玉琭这般位份的,加上四阿哥的份也不过每日十罐,只吃茶进膳用水便不剩什么了,再往下就更抠搜了。 太皇太后娘娘自是不缺水吃的,然这一罐一罐死水哪有活水好,到了玉泉山最起码不必再计较用水了。 再说这处依山面水,所以自辽金起,就有帝王在此修建行官消夏避署,去年康熙爷着人修缮畅春园时见玉泉山离得近,顺便便叫人一道修葺了上头的澄心园,眼下过去小住当真是正正好,虽地方小些,然就后宫这么些女眷住是尽够了。 见太皇太后娘娘意动,佟佳贵妃这便趁热打铁:“那澄心园原就是个好的,万岁爷先前叫人修缮时不仅叫人扩大了行宫,还命工匠在附近多建了个寺庙。”c0 “那寺庙主持是专门着人请了普惠住持的大弟子观敬小师傅,万岁爷不拦着周围百姓去取水、进香火,眼下听说已然很是有些名声了,祈福求子还是挺灵的,来往还愿的不少。” 一听这话太皇太后娘娘便来了兴致,她近些年静修佛法,只觉不少参悟,来畅春园说是避暑,然好似也没比紫禁城凉快到哪儿去,反而没了她的佛堂只觉诸多不便,眼下天热也静不下心,若能同观敬小师傅论论佛法也是好的。 再说这祈福求子也是该上上心的,为玉琭玉玳肚子里的两个小宝儿求个安稳,也为跟前儿这个求个盼头,且不说开枝散叶之事,就佟佳氏这身子也着实不成。 佟佳贵妃哪儿知道太皇太后娘娘对她还有一份考量,只细细说着自个儿的打算。 “臣妾想着五阿哥刚出生身子不多妥当,除精心看顾外若能请观敬小师傅为他祈福也是好的,就像咱们四阿哥似的,自得了普惠主持开过光的玉佛,别说病啊痛啊的就是连一声儿咳嗽也没有过。” “再有便是为德妹妹和公爷夫人这一胎求个安心,便不说德妹妹了,就说玉玳,您可瞧见公爷如何期盼着孩子的,凡玉玳妹妹蹙蹙眉他便慌得六神无主,只怕玉玳和孩子不妥,如今公爷伴驾将玉玳托付给咱们,咱们也该叫公爷放心才是。” 太皇太后娘娘连连点头,心下已然同意了贵妃的打算:“是该如此,原若没着孩子,巴尔善还说要带玉玳一道北巡呢,有了这孩子可是叫二人又欢喜又失落,可不知该怎么好了。” “眼下玉玳身子才五个月有余,正是舒坦的时候,月份再大便不方便走动了,这回带着她一道去玉泉山也算是弥补了先前的遗憾,此事你多上心些,咱们提前上玉泉上多住几日也使得,总归园子上就咱们,做什么都自在。” 佟佳贵妃这便笑着应下:“臣妾定当放心,只是这事儿原是僖妹妹管的,臣妾这一多嘴倒是叫妹妹白忙活几日,再者您也知臣妾这身子,只怕力有不逮,还想请僖妹妹帮忙呢,却是不好意思开这个口了。” 太皇太后娘娘哪儿能不知佟佳贵妃这是要借她的势来同僖妃斗法呢,她虽不愿意插手,可去玉泉山之事也是她首肯了的,故而替佟佳贵妃说一句也没什么了,当即也玩笑一句。 “你脸皮薄哀家就厚脸皮不成,起先说去香山这会子又说去玉泉山,下头人且不知要如何腹诽这老太太难伺候呢!每次出头偏要借了哀家的老脸才可,咱们令仪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哟!” 这一声儿令仪叫得佟佳贵妃直恍惚,好似一下子将她拉回十年前那无忧无虑的日子似的,她原一直觉得太皇太后娘娘对她不满来着,谁道还能见人这般笑脸,得人这样亲昵的称呼,佟佳贵妃压着动容,拉着太皇太后娘娘的手,还宛如儿时一般娇憨。 “令仪还小嘛,就想娘娘护着,待令仪大了便什么事儿都不要您操心了、、、、、、、” 儿时如何回答,眼下还照旧如何回答,只是到底物是人非,再说这话总叫人觉得有些无所适从。 是了,虽她才入宫没几年的工夫,可日日端着贵妃的架子,日日计较着利益得失,她早忘了那个纯粹的令仪是什么样子了,再形似也神不似。 太皇太后娘娘其智若妖,哪儿能感觉不出佟佳贵妃心中所想,只是在这深宫中日子一天天挨着过,人哪儿又不变的,何必因这个失落去,便安抚似的拍了拍佟佳贵妃的手背,又提旁的去了。 旁的不说,那拉贵人和五阿哥的身子是万万竟不起任何闪失的,故而去玉泉山便不叫她母子二人跟着了,人手且得安置好,不可将他们二人疏忽了去。 佟佳贵妃操心着,自是不会忘了他们母子俩,便言自个儿打算将肖公公留下给那拉贵人驱使,太皇太后娘娘又点了春白同肖公公一道带着人看顾着,想来也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又敲定了些个细节,佟佳贵妃这才走,她没在这儿好着工夫等着看僖妃知道着消息的脸色,既请了太皇太后娘娘出面,她便少招人恨就是了,此扳回一局,没必要得了便宜还卖乖。 总归之后还有得是地方驱使僖妃替她办事呢,面上的融洽得维持得住。 僖妃听令去了太皇太后娘娘那儿一趟,回来罢果然是不痛快了,玉琭一直着魏启留心呢,听人说僖妃气得摔了一套茶具,她可开怀,宵夜还同玉玳、纯禧多用了一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