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青青往回走,彼时夕阳还没有完全从地平线坠下去,几乎是从她身后平平地照过来,使她长长的影子好像不落实地,在空中发飘了。
她觉得怪异。
起先说不出为什么,但这条路越走越怪,总是相同的墙,相同的转弯,循环往复。
她嗅出一股怪异的气息。
而且是熟悉的怪异气息。
她想到某一日,她走到马一鸣家的别墅也是这样的。
循环往复的场景。
走着走着,就来到贴沙河边上。
夕阳的光在河那头,但过了河就没有了。
这边河岸是阴灰的暮色。
好像贴沙河是一条阴阳界,将傍晚分成两个不同的世界。
“扑通”,有人从她身后经过,好像是赶着去跳水的一般。
柳青青循声走过去,看到有人在河里浮沉。
不知道为什么,她也一脚踩在了水里。
她停住脚步,探出手,把那人拉出水面。
是个高个子男人,鼻子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看上去斯斯文文,皮肤微微有些发黑。
他爬上岸之后,神情没有太多的激动,简直有些痴呆的样子,怔怔地看着河对面的夕阳。
现在,夕阳已经完全落到了地平线高楼大厦的后面。
但隔岸的天空布满绚烂的晚霞,颜色的亮度一层层向东边递减。
而岸这边的天空是完全阴灰,没有一点色彩的,仿若旧时的黑白照片。
“奇怪,真奇怪。”他喃喃自语。
他的腰间挂着一部老式胶卷相机,当然现在已经泡了水,没有用的了。
他应该是个记者。
柳青青看他很面熟。
没错,之前在医院里采访过柳青青两次的就是他,马子骏。
柳青青看着他返身往回走。
走路的姿态,好像在摸索什么迷宫。
一边走一边用心铭记,思考。
然额,不过多久,他又掉到水里了。
柳青青走过去,又把他拉了出来。
他浑身湿透,好不狼狈。
“这条路太奇怪了。”他说,终于泄了气一般,在河驳岸的一块石头上坐了下来,眼睁睁看着河对面。
“这是个迷宫。”柳青青说。“不管你怎么走,最后仍然会掉进贴沙河。”
就跟那天她到马一鸣的别墅一样。
“是的,没错。”那男子道。“现在怎么办?”
柳青青道:“你看到河对面没有?”
现在,河对面的晚霞已经收了,沿着大马路,一排排灯火,蜿蜒曲折,如同一条条发光的履带。
“那里是现实世界,你过了河就走出迷宫了。你会游泳吗?”
“不一一一一一一不会一一一一一一”他说,然后加重语气,“可是这条是贴沙河啊,h市的饮用水水源,不能游泳的。”
“没错。”柳青青说。
于是,这两个人在河岸的驳石上坐了下来。
这里仍然是一片阴灰色,没有夕阳,也没有灯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