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华挑了挑眉头,唤来南阳阁前厅的小厮,将食盒交给了他,并十分亲切和蔼道:“堂夫日日在前厅劳作,定是累得慌,这是我们公主特地嘱咐要赠予你的赏赐。如今,天还有些热,不如先放下手头的活,到后堂休息休息吧?”
那小厮有些出乎意料,颤颤巍巍接过明华递过来的食盒,鼻子一酸,连连弯腰感谢道:“多谢公主与明华姑娘体恤。奴感念公主大恩!”
明华回了个礼,便带着佩玲回了主卧。
而此时此刻,曹氏的院子里,江呈佳早带着三两个仆婢候在屋外等着曹氏换衣梳洗起身使用午膳。
碧芸在屋前立着,对着眼前恭恭敬敬站着的江氏先行一礼,后温温笑道:“听仆役说...女君在东厨忙碌了一上午,着实不易,您身上还有伤,本不该如此劳累。”
江呈佳欠身回礼道:“多谢姑姑关怀。昨日...主公替我拿来了金疮药,一瓶三用,身上的伤倒是好了许多,眼下倒是不打紧。我思量着,母亲这两日病着,胃口不好,因而做了茶餐来,想为母亲调一调脾胃。前几日是我这个做儿媳的不对,才会令母亲气病了。这实在是我的错,今日自要来向母亲请罪。”
碧芸见她今日的神色也不如前几日那般疲倦苍白,倒是多了些红润气色,想是因为昨日君侯去了北院的缘故,心中也是替她高兴,于是点点头道:“夫人梳洗慢了些,还请女君耐心等待。”
江呈佳应了一声,继续站在廊下候着。碧芸将屋门打开,走了进去,又顺手合上门,入了内屋伺候曹夫人梳洗去了。
一行人立在屋前不知等了多久,顶头的太阳也有些厌烦占据高位,逐渐朝西边移去。
江呈佳早已站得一身汗。方才从东厨出来后,便已经回了北院换了一身衣裳,如今回廊厅堂阶前久候,身上便又开始水滋滋的淌着汗,黏了衣袍,竟透过薄纱,向外袍渗了出来。
千珊站在她身后瞧见,立时有些担忧道:“姑娘...要不咱们去长廊里头候着吧?天气热,您这样出汗,当心再将背后的伤口感染...”
江呈佳额头上已挂上细细的汗,背后伤处火辣辣的疼令她原本有些红润的脸再次苍白下去。
她忍着,轻声对千珊道:“不打紧,东厨灶屋里比这外头还要热,一上午呆在那里,不也挺过来了。既然是来向母亲请罪的,便不该嫌日头毒。三日以前,是我将母亲气病了,又因身上伤病未能及时来向母亲请罪,如今自然当受些罚。”
她知曹氏迟迟不肯开屋门,迎她进去,并非因为正在梳洗换衣。
她们一行人足足站了三炷香的时间,也有小半个时辰,这些时间足以令曹氏换洗服药了。但如今曹氏却迟迟不肯开门,也不命碧芸出来说一声,便是有惩戒之意在其中。
毕竟三日以前,那场争吵,她的确有错。李湘君乃是外家人,虽然也成曹夫人一声姑姑,与她乃有远亲之缘,却说到底不是自家人,曹氏自然不得责备一句,更何况人家还是一郡公主,又凭着小辈对长辈的关怀以及多年情谊,为曹氏侍疾,整整一天一夜不眠,也累病了,曹夫人自不得再说她的不对。
但这件事总要有一个源头,若不找出来,恐怕难让府内下人心服,凡一切争执,皆有因果。而江呈佳身为淮阴侯府的女君,不但没有恪尽一府之母的职责,反同外人相争。即便这其中有多少弯弯绕绕,多少对错不等,到最后也只是她这一府之母的过失。是她未曾恪守礼乐之道,善待尊客。也是她不曾克己复礼,任性妄为,因一时意气恼火与客大闹不休。这便是失了责。
曹氏将她当作自家儿女,当成了这一府女君,如今才会刻意将她拒于门外,以作惩戒。若她骄傲自负,恣意妄为,必然令全府上下对她起反叛憎恶之心,虽众仆不言,但日后却会在她操持全府事务时,多添烦忧。令她无法管教奴仆,失了威信。但若是她知错便改,情况又大不相同。
今日,她本就是借着请罪之意,亲作了膳食,送来南院。既然已经劳累一上午,江呈佳也不在乎继续顶着烈阳在院中站上一个时辰,以此表明为妇为媳的礼数与诚意。
江呈佳不急,千珊却看的心急,生怕自家姑娘着了寒气再着了暑气,又一病不起。
主仆三人又顶着太阳站了些许时候,碧芸才缓缓将屋门打开,踏着盈盈步伐朝院子行了几步道:“让女君久等,夫人已梳洗完毕,正唤您进去呢。”
江呈佳松了口气,冲着碧芸点点头,正预备进去,却见碧芸目光在她身后跟着的千珊以及小翠身上扫了两眼,于是脚下步伐顿了下来,思量三分,转身对千珊道:“我们在外面候着也有一段时日,怕是汤饼与茶餐都凉了,你且带着小翠随碧芸姑姑去南院的小厨房里将膳食温一温,无需太烫。”
千珊虽有一瞬间的呆滞,却很快明白了她的意思,只怕是曹夫人有话单独与她说,这才命碧芸姑姑出来支开她们二人,于是福身行礼道:“喏。”她带着小翠随碧芸朝东边的小厨房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