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雨携透骨寒,打落一地的枯叶黄花,破败憔悴,教人伤感。
徐春君屋子里生了碳火,不但暖和还可祛湿。
阿蓑走进来,向徐春君说道:“大奶奶,账房的娄管事送账簿来了。”
绿莼替答道:“叫他进来吧!”
徐春君如今管家,家里这些管事的,无论男女,都可见得。
不似不管家的女眷,须得避嫌。
娄管事单名一个虔字,三十上下年纪,瘦骨嶙峋,其貌不扬。
两撇细长的八字胡好似蟋蟀触角,颤巍巍生在嘴巴两边,一说话就动来动去,十分好笑。
他是头回到徐春君这边来,弯着腰说:“大奶奶,这是府里头近几年的账册,劳烦您过目。”
徐春君正在那里绣花,头都不曾抬一下,只说:“放下吧!你先回去,我得空儿再看。”
“要是大奶奶有什么不明白的,可随时打发人来叫我。”娄虔出门前忙补了一句。
“送娄先生出去吧。”徐春君还在认真绣花,根本没有查看账簿的意思。
到了该准备午饭的时候,因为下着雨,伙房的人就都在屋里头择菜淘米。
于大虾支了一张小桌子,上头放着几样下酒菜,自斟自饮了半天,已然喝得半醉了。
方氏那边打发了一个粗使婆子过来,告诉厨房的人,太太午饭要一碗素面筋,再准备个紫苏汤。
这婆子见于大虾在那里吃喝,便有些看不过去,说道:“昨日那豆干不新鲜,你是怎么买的菜?太太一向只吃素,吃的又不多,总该弄得干净新鲜。”
于大虾因胡婶子陪着柳姨娘去了东都正不痛快,此时又醉了,当然更不耐烦。
冲着那婆子发火道:“你个老寡妇!一天就知道嚼蛆,老子的事轮到你来过问?!给你一口饭吃就夹上你那破嘴吧!你一年也不出回门,知道外头米价菜价涨到了多少钱?”
这个婆子姓祝,几年前方氏在出门烧香的路上,恰好遇见她卖身葬夫。
许是因为同病相怜,方氏便给了她些钱,让她把丈夫简单葬了。
随后她也就来到这府里,在方氏院里做个粗使婆子。
“我就是看不惯你这么祸害主家!”祝妈妈气得脸都红了。
“滚滚滚!”于大虾像赶狗一样挥手道,“就是吃了几天饱饭把你撑的!你算哪家坟头上的高草?到你于大爷跟前来摇晃?不知死的货!”
“呸!”祝妈妈气急,顾不得别的,回骂道,“你还有脸骂我?!你自己亏心缺德,不怕报应么?!”
“你个老乞婆!”于大虾被骂得火起,跳起来把桌子掀翻了,“老子在这府里做了二十年的买办,主子们和管家都没说我半点儿不是,轮到你来啰啰嗦嗦?!”
“我就是气不公!”祝妈妈哭了,又委屈又生气,“你就是欺负太太心善,昧着良心做事,老天爷也不放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