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辰立在原地,再也没有问下去。
他的素素如果回来了,那她就会真的走了。
两难全,无法全!
大师摇了摇头,继而提步,嘴里念叨:“我佛慈悲....我佛慈悲...”声音在空旷的佛堂一边又一边敲击着褚辰的心。
当夜,褚辰回到府上,坐在床榻边,盯着若素看了一整夜。
接下来的日子,他都不在府上,就连夜间也没有再回过。
直至二月二那日,他回来了,还带着若素爱吃的点心,以前他常给她买。
若素正怀抱着小玉珠,给她见解岐黄之术,虽说甄氏真传不得外泄,可单是黄帝内经之类的医理,小玉珠就非常的感兴趣,这几日还在侯夫人面前扬言,长大后也要做个女大夫。
天气回暖,若素身上只着白底靛蓝梅花竹叶刺绣领米黄对襟褙子,她看着小玉珠笑的时候,唇角泛起的弧度格外好看,比起初绽的桃花还好美艳三分。
他的素素也喜欢笑,只是太过俏皮,没有这般安宁。
褚辰提着点心走了过来,吩咐银春将小玉珠领走。
小玉珠碍于大舅的威严,跑的比兔子还快。
二人几日未见,之间似又添了生疏。
褚辰在若素对面落座,亲手给她将点心摆好,问她:“陶氏和乔家嫡女已死,你前世的仇人都不在了,至于乔魏远,你今后希望让他做什么?”
怎么突然问这个?
若素三分不解,八分猜测:“你都查到了?”有关她的过去。
褚辰点头:“嗯。”他又给她倒了杯热茶,拉起她的手,舍不得放,微敛的眼眸遮去了他眼底的犹豫和踌躇。
眼下,若素感觉被人看光了,毫无隐私的展露无疑,以褚辰的能力,怕是她在乔家时鸡毛蒜皮的小事,他也知道了吧。
那些被欺压的无出头日的生活。
她看了眼桌案上的栗子糕,就想起了前世最爱吃的也是这个,唇角的笑渐渐苦涩起来。
一个时辰后,褚家的马车在城北寺庙外停下,褚辰牵着若素下了马车。
她转过脸来问他:“你说的招魂之术当真管用?她...会回来?”满脸的认真。
褚辰心头一紧,牵着她往里走,敛了眸光低低道:“多谢你肯....”肯成全他。
若素笑了笑,就算她不同意,又岂能赢得过褚辰!他想让谁留下来,谁便能留的下来。
她突然觉得放松了:“是我该还给她了,霸占了这副身子这么久也够了,你既已答应我好生照看魏远,我已放心。”
至于白家,她更不用操心,真正的白若素回来后,褚辰更不会为难白家。
男人脚步突然顿住,一把将女人搂入怀里,用了十足的力道,若素感觉到他身子在微颤,然后就是他抱歉的声音:“对不起,我实在没法舍下她,我欠她太多。”
若素推了推他,许是风太温柔,竟叫她湿了眼眶。
“我也欠你的,今天便一次性都还你,对了,小玉珠喜欢药理,我那些书就交给她吧,她聪明伶俐,定能学有所成。”她笑着,却红了眼。
褚辰猛然间无比的害怕,害怕一眨眼面前这人就会不见了,他问她:“你可恨我?”
若素只笑不语,日光洒在她洁白的脸颊上,那层笑渐渐淡开:“那你可曾喜欢过我?”
褚辰僵在原地,久久说不出话来。
呵呵....若素觉得自己什么都清楚了,便也无需挽留,抽出了被褚辰拉着的手:“那真是太好了,我也未曾喜欢过你!走吧,可别误了时辰。”她又冲着他笑了笑。
她转身往小佛堂走去,背影如雅兰青竹,走的潇洒,走的毫不拖沓。
褚辰伸出手,想去抓住她。
可一想到前世怀里的那具白骨,他堪堪收回了手。
他欠了素素一辈子,他曾发过誓一定要偿还她的。
二人先后步入小佛堂,大师已备好符水和道具。
他向若素招了招手,让她跪在佛前行了跪拜大礼,又在她光洁的额前碰了碰,拿着手中的铜镜看了几眼:“女施主,请用茶吧。”
小僧人端了一杯茶水过来,若素接过,茶汁成鲜红色,也不知里面是何物?
她大抵猜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眼光的余光在褚辰身上一扫而过,再也没有思量,仰头就喝了下去。
褚辰手一伸,刚要喊出去的话,硬生生咽了下去。
内心深处,仿佛有什么至关重要的东西从他体内一丝一丝抽离,酸楚难耐。
他方才想说什么?
不要喝?还是‘其实我也曾喜欢你’,又或者‘我心里一直有你’。
他眼睁睁的看着她喝下‘茶水’,心停跳了几下,莫大的悔意涌上心头,正如那日看着她跃下山崖一般。
那种痛失所爱的感觉又铺天盖地的涌来,再一次抽击他每一寸肌肤。
疼啊,这颗心揪着疼。
若素站定片刻,并没有觉察到任何反应,她疑惑的看着大师。
褚辰则是一动不动,站在那里成了一座雕塑。
大师陷入沉思,半晌叹道:“哎-----这是造化啊,这位施主已占据此身多时.....”
大师此言一出,褚辰和若素同时望向他。
只见他放下手中琉璃莲花纹络镶边的铜镜,又叹道:“我佛慈悲,一朝起,一朝落,一朝挥墨一朝错,一念佛,一念魔,一念心痛一念折磨,天意,谁也决定不得!回去吧,回去吧!”
大师挥了挥手,缓步出了佛堂。
褚辰猛然间竟大大松了一口气,他大步朝若素走了过去,想把她拉起,却被若素一档,她脚步虚浮,捂着唇不能言语。
“怎么办呢?我没法把她还给你了!”说着,她蹲在地上,泪如决堤的河,止都止不住。
原本以为一切可以结束了,起码她的成全能换来他的一生相记。
可现在呢?
她要顶着那人的身份一直这样自欺欺人下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