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桥,你知不知道,你睡觉的时候,我就在旁边整夜地看着你。明明什么都看不到,可是觉得很幸福。连那个黑漆漆的地下室都觉得可爱。那是我记忆里最美好的夜晚。”
顾远桥只是笑,可是当时的他,其实并不理解。
那个女孩,有很多他不能理解的地方。
就如同她突然的离开。
VIvi。
…
可是现在,顾远桥却突然明白了那句话,便如此时,隔着那么遥远的距离,明明看不见窗帘后的那个人,但又仿佛她童稚般的呼噜声就在耳侧一样。
是的,他觉得很幸福。
便如那一晚的她一样。
烟蒂慢慢地燃烧到靠近手指的地方,顾远桥却仿佛全无知觉,烟灰于是颤了颤,在末端处,粉碎,坠落,变成尘埃。
华菊把房间弄好就爬回自己房间睡觉去了,外面那个小朋友,就随着他自个儿去折腾吧。
不过叶枫的动作很轻,华菊没听到什么太大的动静,等了一会,就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
早晨被闹铃闹醒,华菊和往常一样梳妆换衣服,衬衣,短裙,打底裤,高跟鞋,外面套着羽绒服,整齐精神的长马尾,利利落落就要出门。
走到玄关,看见鞋柜上摆放着的运动鞋,她才想起昨晚似乎收留了一个人。
真是脑子抽筋。
所以说,寂寞这种东西,是绝对绝对不能沾染了,一沾染就坏事。
她又从玄关退回来,去叶枫的房间看了看。
床上的被子已经叠得整整齐齐,东西也收拾妥当,那只小乌龟还在爬啊爬啊爬,一抬头,瞅见华菊,立刻将脖子一缩,静立在缸底,心中默念:我是一块石头,我是一块石头。
华菊却早没有了做乌龟汤的雅兴,视线在房内扫了一圈,确定没有叶枫和吉他的身影,她自语道:“难道出去摆摊了?”
街头卖唱,可不是要赶在上下班高峰期的时候吗?
说起来,好像没把备用钥匙给叶枫。
也不知道这孩子的手机号码。
华菊想了一会,出门时在门上贴了一张纸条。
“回来后,去报社附近找我拿钥匙。”顿了顿,她又补充了一句,“冰箱里有牛奶和速冻饺子。”
叶枫那么瘦,铁定是一个人漂在大城市,营养不良啊。
她身为年长几岁的姐姐,关心一下也是应该的。
华菊骨子里,是有一种侠义精神的。
将这些办妥后,华菊终于出了门。
到了报社,她还是和往常一样与门房打招呼,只是今天的门房怪怪的,看向她的眼神也复杂得很,“华主任,你今天还来上班啊?”
“怎么了?”华菊不解地反问。
今天是周一,这不是还没放年假吗?
难道提前放假了,她还不知道?
“没事没事。”门房赶紧摆手。
华菊蹙眉。
她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不由得加快了脚步,朝报社大楼里面走去。
报社的一楼是发行部,二楼编辑部,三楼就是广告部的所在了。华菊一向是走楼梯,蹭蹭蹭蹭,高跟鞋噼里啪啦的,特别精神。
报社里的同事常说,每次看见华主任,都会觉得特别有干劲。
好像生活都变得热情了一些。
可是今天却实在奇怪得很,一路走过去,平时与她嘻嘻哈哈的那些人,个个都神色古怪,想说什么,又说不出口,最后变成一个介于同情与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着急死个人。
华菊也不问,她不动声色地越过众人,直奔广告部。
当然,脑子里也在回想,近期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难道是……
那件事被人发现了吗?
她隐藏了那么多年的秘密,终于被人知道了。
也难怪,连叶枫都能查得出来。
华菊心中一阵烦躁,几乎有种想转身离开的冲动。
她这辈子最不稀罕从别人身上得到的感情,就是同情。
然而再细一想,华菊又觉得不对。
倘若那件事真的被大家发现了,他们应该会上来慰问啊求证啊,而不该是此刻避如蛇蝎的感觉。
亦或者,是昨天的事情。
那个牛总被打伤,大概真的把事情闹大了。
如果仅仅是这件事,华菊反而坦然了。
她又没做错,不过是自卫。
难道她还怕他不成?
微微抬起头,华菊如往常一样,容光焕发,特有气场地走进办公室。
“早。准备准备,我们九点钟开例会。”
周一例会,是广告部多年来的规矩。
一向是由华菊主持的。
广告部的同仁们都抬起头,不约而同地看向她,既没打招呼,也没像平时那样拿东西准备。
倒是部门的文员怯生生地走过来道:“主任,候总让你去办公室见他。”
“候总来了?”华菊一愣。
候总是这间报社的最大投资商,也就是传说中的董事长了。他平时不怎么来社里,怎么今儿会大驾光临?
“是啊,正等您呢。”文员用一种“自求多福”的目光瞧着她。
华菊更觉得奇怪,她已经猜到与昨天的事情有关,只是不太明白众人的目光,到底有什么含义。
她还是去楼上见了报社的老总,推开门,才发现办公室里还有两个人。
小李,还有营销总监。
就是昨天站在门外听墙角的人。
华菊见他们的神情,突然就懂了。
原来是‘先下手为强’。
大概昨天的真相,也已经被篡改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