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秀恍然觉得这些天的安静和平和像是从什么地方偷来的,让她觉得满足却又有些小心翼翼,生怕一不小心就被人给重新拿走了。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开始习惯与变得提心吊胆,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是本能的先往坏处想,其实细细想来,这样也不见得全是坏处,毕竟连她自己都觉得了,她开始珍惜自己所拥有的日子了,不在那么固执,这世间没有什么事情能大德过活下去这件事情。
府里的下人们虽然也时常聚在一起说小话,对她这位重新回到府里来的小姐很是不屑,那轻狂得意的模样,好像她们的身份该换一下,不然这样看起来有些不伦不类的,不锅她们没想到的事是钱秀就站在她们的身后笑盈盈地看着她们,让她们觉得有些毛骨悚然,正往出说的话突然卡在喉咙里,再也出不来。
钱秀脸上的笑异常的明艳,她笑着说:“怎么不继续说了?我听着正是有趣呢,把我吊在半路上当真不厚道的紧,有什么话一并说出来罢。哦,说不出来了啊,那么我来代替你们说?我啊,在最难的时候为了活下去所以到了程家,当初连我自己都觉得自己没脸没皮,只要能够活下去不管什么样的苦都能受着,就在我没什么活下去的希望的时候,突然程夫人要开铺子,你们说这是不是老天爷在帮我?然后我从程家的宅子里搬出去,一直在外面住到现在,不过显然我运气比较好,没想到还能回到从小住的地方,不过才短短的一段时间,就已经物是人非了。能怪谁呢?无非还是得怪自己技不如人罢了。”
“你们说的也对,谁让我是庶女呢?庶女就不能太张狂,不能得宠,所以你们这是在替钱云惋惜?看看你们的眼光多好?人家都是皇上的儿媳妇了,将来的身份,啧啧,那可真是贵不可言呐。所以呢?你们在这里说她的好话,她就能听到提拔你们?恩?这样的想法未免太不现实了,我听着都想笑,如果是她听到了,你们觉得她会怎么做?感念你们的恩德?别逗人笑了。”
下人们的脸色顿时变得惨白铁青起来,背后议论主子那是要拔舌头发卖的,就算钱秀再怎么不堪,她好歹也是个小姐,是主子,确实是她们这些人不能去谈论的人,可是到现在了……她们赶紧跪下磕头恳求:“求小姐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
钱秀脸上的笑意更深,捂着嘴说道:“啊呀,你们终于想明白了?不管说钱云多少好话,她人都在京城是听不到的,虽然我身份不怎么样,可是我却是在你们面前,照样能拿了你们的性命,往后可别不识趣,不然我也不知道自己会用什么法子对付你们这些乱嚼舌根的人。”
下人们战战兢兢地什么都不敢说,待听到那轻盈的脚步声离开了,这才抬起头松了口气,互相推搡着彼此说:“快走开罢,往后咱们都得好好地管着这张嘴了,免得连怎么丢的性命都不知道。”
钱秀此时的心狠平静,连她自己都觉得讶异,说不难过是假的,但是经历过这么多事情之后她学会了隐忍,藏在心里总比挂在嘴上强,想起以前的自己,连她自己都觉得那时候的自己半点都算不得上聪明,甚至还有些蠢,那时的自己一味地只想着讨大人的欢心,却没想到自己那时候的嘴脸是多的丑陋。
人总是有悔不当初的时候,却是没想到会在自己经历过很多事情才逐渐醒悟过来,当真是人世间最为不易的事情。
钱秀站在钱云曾经住的院子前,曾经她很喜欢这个地方,更是深深地嫉妒着钱云,凭什么她的住处就能这么的富贵奢华?而自己的屋子却是朴实的很,在嫉妒心泛滥的时候,她时常追着母亲问,为什么钱云能够拥有的东西,自己却不能拥有?这样太过分了,可是心里的贪婪和渴望确实不管怎么遮掩都藏不住,人都是这般的无奈。她抬步走进去,原先伺候过钱云的下人在看到钱秀来的时候先是一愣,而后行礼推出去了。她们实在想不出到底是为什么,这个和小姐由着仇的庶小姐会出现在这里。
钱秀所看到的一切都是奢华的,不管她怎么努力都不可能有钱云这样钱财,谁让她没有一个富可敌国的外公?就算人不在这里住了,可是上面依旧贴着钱云的标签,让人知道这是属于钱云的,没有任何人都够占有。
钱秀的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容,就算这里没有人,但是这些属于钱云的东西像是无声地散发出拒绝她欣赏的味道,就像是再说,我们不欢迎你来我们家,请你出去,当然如果钱云在,想来还没有这般好的待遇,指不定会被不客气地撵出去。
钱秀在钱云的床上坐下来,看着垂挂的流苏璎珞,无奈地叹了口气,老天为什么这么不公平?为什么钱云能够这般好运,得到任何人所羡慕嫉妒的一切?这样太过分了,可是她却还是将心里的酸涩压了下去,闭了闭眼,转身离开了。
不是自己的东西,其实抢过来也没什么用,只会让自己更加难过和伤心罢了,人又何必这样的作践自己呢?当真是不知道当初是怎么想的。
老人们时常说一句话,都说人两只眼睛里只能看到叫花子过年却看不到叫花子挨打受气的时候,她想自己或许也是两眼浑浊的人,哪怕钱云受到的亏待就在眼前发生,她也看不到,因为这本就是与她没什么关系的事情,所以这样的事情也轮不到她来关心。
这就是所谓的姐妹情,以前的她其实很喜欢钱云的,因为钱云长得很漂亮,人都是虚荣的,都是爱和漂亮的人在一起,可是谁能想到最后有一天她会对自己喜欢的人生出这样的厌弃心思,嫉妒并行,这样的感觉就像是做梦一样,让人没办法控制。
回到屋子里善哥儿已经醒过来,由着乳娘在喂奶,看着巴掌大的小脸,心底又是忍不住一阵酸涩,在乳娘疑惑的注视中,她突然泪如雨下,半点都不遮掩,就这样哭泣着。
乳娘想了想还是不忍心道:“奴婢知道自己没什么资格说什么,但是我自己也是有孩子的,看着您这样的疼爱小少爷,有些话我还是想出来,这样我的良心上才能好受些。往后小姐还是要强求着照看小少爷罢,总归不是自己生的,心里又能多看重呢?稍有什么不痛快就是骂,一个小小的孩子能懂什么呢?看着孩子哭就仍在那里不管不顾,等我从外面进来的时候发现孩子哭的快要喘不过气来了,这样心狠的人到底是怎么当母亲的?既然小姐是小少爷最为亲近的人,您还是要好好的对待他啊,这孩子可怜啊,总是哭两声就被训,我都怀疑,这孩子的胆子都被吓到了。”
钱秀听着什么都不懂的弟弟居然受到这样的对待,心底的委屈更加挡不住,更加哭得撕心裂肺,她的弟弟到底有什么错?那个狠毒的女人,她怎么能让他好过?他们从自己这里拿走的一切她都会让他们加倍的奉还。
钱秀摸着弟弟的额头,喃喃道:“多谢乳娘,像我们这样的人还能得您这样的提醒,这么长时间,多亏您善待我弟弟了,您的好我永远不会忘的。”
乳娘一脸不好意思地说:“小姐这么客气做什么?着本就是我该做的事情,而且都是当人父母的,这么好的孩子谁不疼着?小少爷很懂事很讨喜的。”
却说钱云在京城的日子里每天要忙的事情更多了,宛贵妃想来是不愿意看到她,所以也不说什么规矩,由着她住在外公家里,让她提着的心终于放下来,再没有什么能比应付这位贵妃娘娘让人觉得痛苦和难受了,她有时候甚至想自己爱一个人为什么这么辛苦,以前邓元才的母亲不喜欢她,而现在朱照的母亲不喜欢她,想来她是个不受待见的人,婆媳关系想来这辈子都不大可能会好。无奈地叹了口气,继续低头看账本。
只听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她抬头看过去,没想到竟然是朱照亲自端着茶水过来,他的嘴角挂着蛊惑人的笑容:“在门外就听到你叹气了,可是发生了什么不能办的事情?你要是有什么事情不妨和我说说,现在毕竟身份不一样了,帮着别人徇私倒不如便宜了我们自己人,你说呢?”
钱云忍不住被他给逗得笑出来,无奈地摇头:“你这人成天到晚想的都是什么东西?要是给别人抓到把柄,我看你可怎么办,到时候失了皇上的信任,你可要怎么办才好?好不容易得来的东西,到时候被收走了,这样多让人难过。”
朱照抿嘴摸摸她的头发,摇摇头说:“傻丫头,这就不懂了罢?人就是要给别人留有破绽的,这样他们才会放松对你的警惕心,往后的路才不会难走,不然太过完美,让人没有什么别的办法去发现你的错处,到时候往下来的路可就没那么好走了。所以,做个俗人还是有不少好处的。”
钱云也懒得和他抬这种嘴仗,端着茶喝下去,看着外面的天,难过道:“这冬天真是好难熬,让人觉得这辈子最难过的事情都堆在这里了,真恨不得一眨眼的功夫就让这股天气离开,换成明媚喜人的春天。”
朱照好笑地摸着她的头发说:“冬天嫌冷,春天又要说困,夏天又要说不想动,你想动的时候难不成只有秋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