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世界上最为惨痛的折磨并不是死,而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都是在富贵生活里浸楹过多年的人,从出生时就含着金汤匙,所有的一切都有人帮着做了,什么都不需要动手动脑子,真正到了自己动手的时候却发现什么都不会做,而那些曾经在身边陪伴的人都不知道去了哪里。
人的劣根性在这个时候展露无遗,不管当初多么深的爱都是建立在荣华富贵上面的,而当有了利益冲突什么都算不上了,当初的那些你侬我侬在这个时候就像个笑话一样,没有谁知道在这段艰难的生活过后皇上会不会发善心放过他们,但是可以肯定的是他们的生活再也回不到曾经那般和乐了。人的私语一旦被揭露出来,也许真的会变得翻脸不认人,其实与其这样的活着倒不如死了痛快。
钱云看着眼前的人,嘴角勾起一抹笑:“当初的我也是这样,什么都不会,可是再钦州城的日子里我学会了一切我以为这辈子都不会沾染的东西,有时候人生真的很讽刺,就算你拥有再多的东西,如果老天决定要收回,那么你什么都别想要。我曾经以为我们之间的关系是可以修复的,可是我不管多么努力他们的眼里都没有我的存在,真是可悲。我每次想到当初那个想要妥协的自己都忍不住笑话自己,你看你所付出的一切别人都不会放在眼里,所以做这些何必呢?直到我发现了我母亲的真正死因,我才死心了,我突然有些庆幸自己当初没有成为别人身后讨好的可怜人,不然我真不知道我要怎么厌恶自己。也许这就是老天的安排,不让人心里的恨变得摇摆,因为他们的缘故,而我却要活在永远都逃不出来的悔恨和痛苦当中,这真是人世间不公平的事。凭什么你们这些人就能坐享别人的荣华富贵?这就是你们的报应,自己酿造的苦果自己吃吧。”
朱照看着她脸上虽然散发出很高兴的表情,但是眼里涌出来的却是一片水光,真是个嘴倔的丫头,心里不知道有多痛苦多在意,可还是这样强逼着自己欢笑,看得他心里一片疼痛。有时候他觉得很无力,不管什么时候,错过钱云成为他心里一道不管怎样都抹不去的伤痕,他记挂着这个女人,看她心痛自己比她更加难受千倍百倍,可是再她最需要帮助的时候,自己为什么不能放低身份,却偏偏要和她拼这种可笑的脾气?
“他们已经得到他们该有的报应,这里的一切都不在属于他们,我会让人将他们带到他们该去的地方,现在心里可舒坦些了?这里的宅子我会让人卖出,好端端的没人会和银子过不去,想来这处宅子该是好卖的很。贪了这么多,也是时候该偿还了。”
先前还激动的想要争出一口气的人在听到这样的话之后,顿时瘫软在地上,有什么用呢?所有的争执和愤慨在权力下面什么都算不上,看着其实给他们活路,实则像是给了他们一条怎么都走不到尽头的死路,这一条路上的艰难困苦太多了,更是充满了人生最为恶毒真实的丑陋。以前曾经听过,人在饥饿不已的时候,眼睛里什么都看不到,唯一在脑海里闪现的只有要想办法填饱自己的肚子,要活下去,在没有什么能敌得过活下去这三个字重要。
钱老太太绝望的闭上眼睛,良久才睁开,指着钱云冷笑道:“你的心态狠毒了,不管怎么说这里的人都是和你有血缘关系的至亲,你怎么能看着我们落入这样的境地而不闻不问呢?就冲你这样恶毒,不管什么时候你都该遭受天打雷劈的,你看着罢,你肯定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钱云没有开口,只是漠然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她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好,这里的人有种淡淡的熟悉感而更多的却是入陌生人一般的无所谓,她冷眼看着朱照将人叫进来再把人带走,许久之后看着这片夜空低低地笑起来、
这里是多么的富贵气派,里面住着的人被自己给赶跑了,可是为什么她没有觉得半点高兴和欣喜?到底是为了什么?她为什么在心里反倒会升起淡淡的惆怅感?
朱照身边的贴身太监恭敬地问道:“天色这么晚了,皇上可是要回寝宫?您劳累了这么久也该回去歇着了,明儿还有军政大事等着您处理,皇上可要保重龙体啊。”
钱云抿嘴笑了笑,看着朱照说:“他说的是,你应该要好好休息,我见你的脸色不好看,长时间怎么受得了?听我的话不要再熬夜了,这样对谁都不好,你若是生病了,只会让人牵挂,而我在一边只能看着,什么都帮不上忙。”
朱照唇角上扬,一股喜悦在他的胸腔里升腾起来,他笑着点头道:“那么这便回宫罢,你先去安排,朕马上就来。”
待那个心腹太监离开了,朱照才笑着说:“这里没什么值得你流连的,要是说景致哪里比得过御花园的景色?你同我回宫罢,我也能好好地陪陪你。这一切就像梦一样让人不可置信,可是我心里却是无比的欢心,这么多年,哪怕是夺得了天下我都没有这么高兴过,阿云,我真的很感激你能陪在我的身边,不再像以前那样对我视而不见。时间过去了这么久,现在才觉得当时的自己是多么的傻,其实说到底最为贪恋挂怀的也不过是能和你长久相伴的日子。如果能早些看透这些,我就不会孩子气的因为你不喜欢我而生闷气,还只能将这些事情装在心里折磨自己,这会儿想来是多么的好笑。”
钱云回想着那个时候他的气急败坏,虽然他是个很少将表情暴露在外面的人,但是有一两次他的脸色却是难看的很,当时的她半点没放在心上,想来那个时候倒是自己的错了,让他那么煎熬难过。人有时候做的很多错误的事情,总有一天都是会还给对方的,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罢了。
夜幕深深,这个时候饶是热闹的京城大街上都没有人了,只有这两马车发出的声音在夜色中尤为响亮。马蹄大大声敲打在她的心上,更像是人生中的一道时间钟声,就这样过去流走了。她从这个男人的脸上看到了满足和欣喜,就像重新获得的宝贝一样,让她的心也跟着软了,原来被人放在内心深处疼爱的感觉竟然是这样的,很满足很幸福,上一世的遗憾永远留在她的心里,不管怎样都挥之不去。
也许老天真的很善待她,让她用这样的办法去弥补一个对自己情深意切的人,如果这样的一个人长久的沉浸在孤独中,该是多么的难过。快到宫门口,通亮的火把散发出的光照进了马车里,她轻声问了一句:“如果这辈子没有像今天这样见到我,你打算久一直这么过下去吗?你这样让我只觉得自己是个大罪人,是我对不住你,我都不知道该如何回报你。”
朱照望着前方,他的眼睛像是外面天际的那片天空,里面广阔无垠,更是容易将人的所有全都吸附在里面,让人没有办法挣扎解脱出来,原来她的心里不是不欣赏这个男人的,也许那个时候只是因为太过倔强和不甘心所以才会一直耿耿于怀,不能忘却邓元才加诸在她身上的一切痛苦,从而忽视了自己对这个男人的最为真实的感情。
朱照笑着说:“我从没有想过要你回报我,哪怕是到现在我都觉得是我亏欠你太多,如果没有你在身边陪伴,也许光靠着想念你我也能活下去,直到我老到再也想不起你的模样。”
钱云伸出手想要拉住他,可是两人之间横着的那道距离让她不管想什么办法都不能握住他的手,这真是人生中最为遗憾的地方,只能看得到却摸不到,可是他们却还是得对着这样的境遇感激老天给他们的这一次机会。
与朱照来说能够这样和她说话就已经很知足了,连他自己都不曾想到,他的人生竟会为了这样一个女人而或失落或欣喜,天下间比她好的女人不知道有多少,可是他的眼里却独独只能容得下她一个人,好像没有什么能说得出来的理由,大概他是一个天生的痴情人,只在乎的是一眼看到的,能够进入他心里的那个女人,不管将来发生什么事情,她或许不是自己希望的一个好人,可是一旦进入了他的心里,这辈子都没想过要将她放出来。他所有的执念和情绪都放在她身上了,因为她快乐而快乐,因为她而悲伤,有一度他浑浑噩噩到不知道自己是一个什么样的人,除了麻木地处理政事,只有这样才能觉得自己是个活着的人,没有谁能够侵扰他的思绪。
马车入了宫门,在他的寝宫前停下来,夜真的很深了甚至还有些凉,他站在一边笑着看着她从马车上下来,两人已经说好了再外人面前不说多余的话,免得暴露了她的踪迹,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所以到现在没有人知道自己的身边可能站着一个鬼魂,朱照摆摆手他们便下去了,这偌大寝殿外面只有他们两个人,却是难得的舒服,就连打在身上的这阵冷风都不觉得有什么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