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走廊里灯光略显昏暗,好几个灯老旧损坏,暗淡光线下少年身形瘦弱,像一盏油灯,明明暗暗切割成斑驳的影子。
姜织看到了他的僵硬以及紧张。
她笑着打破尴尬:“不欢迎我来看你啊。”
时暄脑袋如拨浪鼓般摇摆,瘦削的侧容藏在漆黑额发下,沙哑的声音微颤:“不是的。”
他只是不想让她看到自己不堪的处境。
姜织手里提着半道上买的水果,递到他的面前,“给你母亲带的。”
时暄怎么都不肯收下,说话本就不怎么流畅,这下更是紧张得连话都不会说了:“不,不用了。”
姜织硬塞着把那袋水果搁在病房下面的桶子里。
“我这水果不是送给你的,而是送给你母亲的。”
时暄顿在原地,手指紧捏着衣摆,低声道:
“谢谢。”
自从他母亲病倒,便从未有人来探望过。
这是第一次。
姜织环顾了眼四周,瞥见这走廊里挤满了病床,而很多病房里却空着。
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病床空置?
她多多少少猜出了一些缘由。
来这种医院治病的人家都是穷苦人家,能看病已是实属不易,再住院根本不可能。只能挤在这样的走廊里,免去一些费用。
依着时暄的性格,她就算想帮他,他也不会答应。
从看到他第一眼起,姜织就知道他不是那种会去麻烦别人的人,更不愿意欠别人的人情。
姜织忽然问:“你吃饭了吗?”
时暄下意识应声。
姜织认认真真看了一眼他的脸色,这哪里像吃过饭的样子,一看就是饿了好几顿了。
“你都开始骗我了。”
时暄面色蓦然苍白起来,说不出一个字。
“好啦,我就知道你没吃饭,过来的时候买了煎饼果子给你。”她从包里拿出煎饼,不容分说地塞到他手里,就怕他拒绝。
“我中午的时候已经吃了,这是特意给你买的。”
时暄茫然地看着还残留着温热的煎饼,心里想问的话不经意地脱口而出。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他说话声音含糊又小,离得近的姜织却听清了。
“我也不知道。”她弯唇笑了笑,接着道:“应该是因为你长得很像我认识的一个故人。”
时暄兀然抬额,黑色瞳仁映着光点忽明忽暗,“故,人?”
姜织嗯了一声,并不想再提那人,错开话题:“你快吃吧,等会儿就凉了。”
慢吞吞吃着煎饼的时暄低着头,额发遮住了他眼底的变化。
没等他吃完煎饼,床头摆放的监护仪发出尖锐的警报声。
躺在床上的时母胸口忽然剧烈起伏,像破损的风箱,摧枯拉朽着最后一丝力气。
几个医生涌了出来,推着病床往急救室里而去。
一路跟到急救室门前的时暄呆呆仰望着顶端的鲜红三个字,宛若血液般透着不安。
“伯母不会有事的。”姜织放轻了声音,于心不忍,唇角紧抿。
时暄收回目光,低头看着冰冷的地板:
“我知道。”
母亲终将会有离开的一天。
他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