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州、蓟州交界处几乎都是纵横交错的山路,极不好走,也就前些年尘岳掌权辽东之后才向蓟州修了一条还行的官道,便于百姓往来。 密梁谷就是茫茫大山中的一条小路。 寻常的太平时节只有猎户才会顺着密梁谷钻进深山打猎,碰碰运气,那些往来行商运货的贩夫走卒自然会去那唯一一条还算宽敞的官道。 说是山谷,其实也不怎么险峻,只是一条歪歪扭扭的山路然后两侧都是密密麻麻的丛林罢了。但是据说林中有不少凶悍的野兽,会生吃人肉,所以一般人才不敢随意穿行。 夜幕缓缓降临,那些交错纷杂的树叶倒影看起来倒还真有几分恐怖,晚风一刮呼啦啦的,就像是鬼魅在山林中穿行,发出阵阵怪异的声音。 在山道的一个转角处亮着团火光,约莫三四十号燕军正围坐在火堆旁靠着羊腿,烤肉的香味顺着晚风传出老远。 “刺啦刺啦。” 新鲜的羊腿再加上他们这些草原骑兵一向随身携带的自制香料,别提多诱人了。 几十号人眼珠子瞪得滚圆,嘴角的哈喇子都快流下来了,一名老卒喃喃道: “怎么还不好啊,都快饿死了” “咕咕咕” “咕咕” “可不是,老子的肚子都快饿扁了!” 此地距离镇北关约莫还有个三十余里,这群燕军就是从镇北关出来,奉命扼守这一段隐秘的山路。 只派了这么几十号士卒,足以看出燕军对这些山道并不重视。因为他们从来没有考虑过凉军会主动出击这件事的可能性,只是象征性的派出一些守军罢了。 “来来来,好了好了,切肉!” “切肉切肉!不要抢,人人有份!” “喔,喔喔!” 一群燕兵纷纷欢呼出声,满脸笑意,瞅瞅他们这日子过的,可不是所有燕兵都有羊肉吃的,他们这是从附近一位猎户家里抢来的羊,肥得很。 当然,那位猎户倒了大霉,不仅羊被燕军给抢了,右腿也被燕军给打断了。这些燕人并没有杀他,或许他们觉得打断猎户的腿再让他自己慢慢死去更有快感。 这是一种对精神和肉体的双重折磨。 “你一块,你一块,人人有份!” 大家一阵大块朵硕,燕军一个个吃的满嘴是油,笑声连连,有人时不时的还会说出几个荤段子,逗得众人哈哈大笑,热闹的场面几乎快让人忘了他们还身处战争之中。 “吧唧吧唧” 领头的标长一边乐呵呵的吃肉一边左瞧右看,他的眼角突然有一阵黑影闪过,让他瞬间站了起来,眉头微皱的看向不远处的丛林。 “头,怎么了?”身边的士卒发现了他的异样,挠着头开口问了起来。 “没事,你吃,我去看看。” 标长擦了擦嘴,随意的走了过去,并没太当一回事。 因为他觉得自己或许是看花眼了,又或许是有什么狐狸啊狼啊什么的。驻守山谷的这几天哪天晚上不得遇到几只野兽?赶走了就行了。 “好的!” 年轻的斥候见标长一脸轻松,他也就没当回事,又开始啃起手中的那只羊腿。 没过一会儿羊腿就只剩了一根光秃秃的骨头,年轻的军卒心满意足的拍了拍肚皮,目光随意的在四周扫视着,直到这时他才发现标长还没有回来。 “哎,头哪去了?”年轻士卒发出了一声茫然的疑问。 “咦,没看到啊。头,头!” “头呢?刚刚不是还坐在这吗?” 很快,所有人都发现他们的标长不见了,一个个茫然四顾,然不成去哪里方便去了?但这个鬼地方这么吓人,谁会跑那么远去方便。 “我怎么感觉不太对劲呢?” 一名老兵终于眉头皱了起来,有些苍老的手掌下意识的往腰间摸去,摸到一半他才发现,为了吃羊肉吃的痛快点,他们的兵器早就被丢弃在一旁了。 两侧黑乎乎的丛林实在是太安静了,一点杂声都听不见。直到此时他们才意识到,今夜半点月色都没有,黑咕隆咚的。 “不太对劲!都小心点!” “嗖!” 话音刚落,一道利箭猛然从黑暗中射出,一箭正中说话军卒的面门,鲜血瞬间喷洒而出: “噗嗤!” 周围士卒被陡然绽放的血花吓了一跳,哆哆嗦嗦的喝道: “敌……” “嗖!” “噗嗤!” 敌人的人字还没说出口,又是一道利箭将他射翻在地。这时候所有燕军都反应过来了,他们遭遇袭击了! 所有人都动了起来,想去拿丢在地上的兵器。 “嗖嗖嗖!” “嗤嗤嗤!” “啊啊” 当然,这时候明白过来也失去了意义。因为更加密集的箭雨已经从黑暗中飞了出来,火堆旁惨叫连连。 伴随着箭雨,还有数十道黑衣人影从黑暗中涌出,一柄柄锋利的弯刀直奔他们的咽喉。 只过了短短片刻,几十号燕军就死的干干净净,唯有一名后背中箭的伍长还没死透,在草地中无力的攀爬着。 他的目光中满是绝望,为什么会有人在这深山老林中袭击自己? “噗” 一只大脚很是突然的踩在了他的后背上,让他再也无法往前爬行一步。 拎着刀的那名男子身穿凉军军服,低下头轻声喃喃道: “你说我打断你一条腿,你自己爬回去好不好?” 伍长瞳孔一缩,这是刚刚自己闲聊时说过的一句话,当初就是他带着人去抢回了羊羔,还把那名猎户的腿给打断了。 眼神越发昏暗的伍长不断哆嗦,这些人竟然那么早之前就埋伏在己方周边了,硬是没人发现。 “咔嚓!” 没等伍长开口,两柄弯刀就狠狠的砍在了他的膝盖处,燕军伍长惨叫一声,当场就哀嚎着昏死过去,逐渐失去了呼吸。 挥刀的男子冷着脸站了起来,他的衣领位置有一个云鼓图案的标记正在夜风中若隐若现。 他轻轻朝着远处的密林一挥手,顿时就有无数的黑影冲了出来,瞬间将狭窄的山路挤得满满当当,顺着弯曲的山道一路向东北而行。 黑暗中露出了王守仁那张坚毅的脸颊: “镇北关是吧,我们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