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忧再次摇头。
师徒双方就这么互相对视许久后,许臾的手臂渐渐垂下,忘忧帮她阖上眼。
而自己,也在许臾阖上眼的不久后,眼皮渐沉。
与此同时,太青易湖的绛紫珠华光四射,易江海又惊又喜,在确认完动静后毫不遮掩身形地游到湖心亭,定了定心神后,传音给寒涵:“天冲魄归位,七魄归六,只差一魂一魄。”
寒涵长舒一口气,难得脸上有了些笑容,“剩下的那一魄我已经心中有数,东域人做的嫁衣,我就收下了。”
易江海现出人形走上岸,瞥了眼那片不大的黄色莲池,摇了摇头。
寒涵始终不透露主魂的下落,意义何在?是不知道,还是想自己做主魂?
只是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等了一千年,易湖的子孙都隔了几十辈了,还差这几年?
蓉城路遥店废墟处刮起了一阵秋风,纤细女子的单薄衣衫猎猎作响,手臂等处有细微伤痕,单手执伞,半闭半合,眼神坚毅。
不远处的于五和白峮儿躲在一旁,静看身着细麟甲片的男子与之对峙。
这件鳞甲,王贵友得之于大祁武库,是上次勤王归来后孙长宏亲自赐下的物件,无需气势便可自行护主,如果裹含气势,效果更好,只不过收到时破损处不少,可王贵友心下爱惜,又舍得砸钱找人修葺,才有了今日之模样。
两人头发均被风吹得凌乱,王贵友手中捏有一张朱红符箓,目不转睛,只待女子先递招。
谢湫转头看向曲府方向,紧了紧手中古伞,手臂现出不正常的青蓝之色,在于五看来,女子要再次唤出雷虬,怕是代价不小。
谢湫将伞举过头顶,看了看天上乌云,有这雨云,会省去不少麻烦,需得速战速决,驰援二哥三哥。
可王贵友这闲适的态度,就连白峮儿都替他着急,那坏女人都要完成施法了,这位大哥哥怎么就和街头看戏的公子哥一般不急啊,真是急死个人。
随着一小缕电簇被引至伞顶,雨便迫不及待地漏了起来,雨点不小,伞顶伴着咚咚雨声发出一声闷吼,雷虬再次现身,只是眼睛半睁半闭,毫无精神地看了伞下的谢湫一眼。而谢湫贝齿紧咬,右手指间向左臂抹去,划出涌向伞顶的大片眼珠,老虬眼前一亮,伸出长长信子将悬浮的血珠抹进嘴中,咂么了一下味道,这才不甘情愿地抬起头颅,彻底睁开了眼眸。只不过当它看见王贵友后,眼神中竟然流露出了一股拟人的惊喜之色,那副鳞甲,正是老虬想要塑造出稳固肉身的急需之物,虽然鳞片细了点,可老虬作为远古遗种还是一眼瞧出此物的不俗,若能吞下后慢慢将之炼化,那么用不了多久,便可逃离这当年不得不寄存魂魄的囚笼了。
这次不用谢湫催动,老虬便使出浑身气力向王贵友攻去,王贵友微微一惊,后撤半步将符箓拍入左臂后整个人再次身如铸血,向持伞的女子攻去。可不同于上次的情况的是,老虬先是深吸一口气,嘴巴变得凝实后,一股手臂粗细的雷电由口中喷射而出,速度之快,根本不是王贵友这等修为看得穿的。轰地一声,王贵友如遭霹雳,浑身皮肤瞬间变成暗黑色,同时散发出阵阵焦臭,而驾驭符伞的谢湫同时拿捏不住,雨伞直接脱手,化作虬尾,任由那老虬兴风作浪。
王贵友向后翻滚,身上甲叶哗哗作响,还未等起身,凝实的虬龙头颅再次撞击过来,力道之大,让五脏翻滚的王贵友差点吐出隔夜酒饭。不过王贵友毕竟燃血符箓上身,全身体窍的潜力被激发到最大,很快便仗着一处高墙稳住身形,再一拳向老虬的头颅递出。
老虬自然是不惧一名开窍期人族的奋力出拳,任由王贵友挥出两拳后,只是摇了摇头,再次撞向王贵友身体。吃过一次亏的王贵友不敢硬接,老虬撞烂王贵友身后高墙后,拔高身形,居高临下,再次吸气准备吐纳第二击电球。
就在王贵友以为电球将至时,老虬露出一丝轻蔑神情,尾巴一甩,虽然除了虬首以外身形都是虚的,可那柄古伞却是实物,刹那间扫中注意力放在虬首的王贵友的侧身,将对方抽出十余丈远,王贵友再次起身,一个踉跄后,单膝跪地,身上殷红之色褪去大半,一张宝贵的燃血符箓就此消散于天地间。
老虬确实无法发挥完全的实力,却吃惊于这人族小辈的抗打能力,是了,定是那鳞甲挡下大半的力量,否则屈屈一名刚刚走上武道的小子,怎会在自己倾力一尾的抽击下还没死?就在此时,谢湫抓住伞柄,口中默念古语,示意老虬归位。
老虬眼神玩味,以古语回之:“真把自己当本尊的主人了?若不是你偶得此伞,现如今又有五窍修为,你会觉得我会屈尊任你驱使?待我生吞此子,再来与你计较。”
谢湫大急,因为兆紫千叮万嘱,一定不能让此獠脱离此伞,否则便会有大麻烦。见王贵友朝自己奔袭过来,只得一边急撤,一边与老虬言语:“前辈,我深知你急于恢复真形来击败眼前敌人,可眼下你不管不顾,这古伞作为承载你真身的容器,品秩并不足以让你肆意发挥神通,过犹不及,一旦伞柄伞骨破裂,前辈你可就是魂飞魄散的下场了。”
老虬听完后沉默了一会,淡淡说道:“好湫儿,你再将一缕雷电引下,待我一击过后,不管身前男子生死与否,我都会撤回伞中打盹,你看可好?”
谢湫自是不信,可前面王贵友拳锋正劲,全凭老虬头颅挡下,每接下一击,老虬头颅便虚幻一分,只得一咬牙,拧转伞面,再次引下了一缕闪电,与第一次不同的是,谢湫在引下雷电后眼鼻口耳皆流血,身体打摆,手臂上青蓝之色散去,差点便撑不住那把伞。
只听老虬一声长啸,身躯再次凝实至脖项,项上由雷电编织出了一缕缕鬃须,威风禀禀,漠视还在出拳不停的王贵友。
王贵友瞧出门道,暗叫一声不好,拍断身旁一颗小树向老虬掷去,身形拧转,打算先撤远再说,可老虬此时意气风发,哪能让王贵友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口中叫声如龙吟,一股电球再次喷向王贵友。
这次没有符箓护体的王贵友被打的更惨,击向后背的雷球将他身体打着旋的撞烂了两处民屋,飞出几十丈后才停在了一颗梧桐树下,昏死过去。
此时雨点渐大,老虬一个身形不稳,头颅便有了虚化的态势,只是早在几千年前便经历过太多生生死死的老虬根本不介意这点修为的倒退,拼着缩不回伞中的风险,向王贵友俯冲而去。
于五再也顾不上什么,眼看王贵友要被那怪物吞噬,迅速向王贵友掠去,老虬一看有人阻挠再次发出咆哮,震慑的雨珠都在瞬间停下了下落的动作。于五行动受阻,腿有点发软,可还是咬牙要去抱王贵友,老虬不管不顾,大嘴一张,将王贵友和于五衔如口中,两人腾空而起,就在老虬准备囫囵咽下之际,白峮儿挺身而出,一张品秩不低的锐金符箓削向伞尖,彻底阻绝了老虬与古伞的联系。
老虬本来就为了探出伞外更远处把自己与古伞的联系放到最低,此软肋正好被学习阵法有极高造诣的峮儿给敏锐的发觉了,这一刻,天下罡风一刮,作为无根之木的老虬遍体筛糠,再也顾不得嘴中二人,身形化虚,往伞尖直扎而去。
伞面伴随着轰地一声,老虬巨大身体没入伞中,垂直落地,白峮儿见谢湫受伤不轻,打算夺伞,被谢湫及时发现,向前猛扑,可脚下踉跄,竟是没能站起,被峮儿抓在了手中。
就在此时,一道纱衣黑影撞向峮儿,夺走了其手中古伞。
峮儿摔倒在远处,定睛一看,正是之前那位与谢湫共入路遥之人。
庞棋迷到了。
此时庞棋迷浑身浴血,狼狈程度不比倒在地上的王贵友差了,抓住伞捎后奔向谢湫,一把抓住扛在肩上,大喊一声:“走!”拔脚边向荒弃的蓉城南门方向奔去。
而谢湫瘫软在庞棋迷肩上,喃喃问道:“二哥,二哥呢?”
庞棋迷咬牙不说,眼中噙着热泪,又瞬间被雨水打散,提气越过塌了半截的南城门。